财经社区女性社区汽车社区军事社区文学社区社会社区娱乐社区游戏社区个人空间
上一主题:即将远行,此曲仅献给我今生最爱... 下一主题:爱,这么近,那么远(一)
鸡鸣知天晓,携雨春来行
[楼主] 作者:孤城简爱  发表时间:2005/03/17 12:36
点击:514次

 

鸡鸣知天晓,携雨春来行

 

——2005年春节行(老家、泰顺五镇、楠溪江、雁荡山、温州)

                 

  (作者:孤城简爱)

                 

                 

  一、

                 

  未及过年便计划好行走的方向,一来为着回老家一趟,二来想去看看廊桥,走走楠溪江。

                 

  二、

                 

  从山区的镇上往村里还有两公里,老屋在半山腰。原本顺着石板路再往上的几户人家,有一些已经搬到山脚盖了新房子,于是,现在老屋的位置显得高了不少。村子里的人都姓周,而村子却叫陈家洞。这是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就算问问周围的人,也会有几个不同版本让你左右琢磨。

                 

  整整六年不曾谋面的山村仍是那么清新而亲切,不只因为这里有着同样血缘的人们,还因为这里的一切一如世外般依然古朴、恬静,稻草堆,乌黑的房瓦,些许残破的屋檐,还有清晨村子那一缕缕的炊烟,鸡鸣,和狗叫。

                 

  老家的酒最醉人。老家家家户户都懂得酿制这样的酒。刚酿出来的酒呈红色,所以一般就称为红酒。其实,老家的酒更接近于绍兴的黄酒,只要搁上三年,酒色便慢慢变成茶的颜色,淡褐而透明,这样的酒往炉上一温,便是上好招待客人的礼数了。春节难得回家一趟,喝得尽兴在所难免,于是几天下来在这老酒前终于还是败下阵来,特别大年夜那一晚,四个年轻人围炉夜话,忆往事、谈理想,也谈这几年出门在外的酸甜苦辣,不知不觉便东倒西歪,自己更是错过了新年钟声那一刹那,也错过了那一晚的烟花。后来据说,那一晚不到九点,四个人喝下了十七斤的家乡老酒,实在令人咋舌。

                 

  三、

                 

  初二下到县城,一路大雾弥漫,途中仍要翻过海拔近千米的高山,汽车在盘山公路上却一路驰骋。开车的堂哥说他酒还没醒,我也发觉一肚子翻江倒海,欲吐不能。

                 

  到了长途汽车站一问,可惜初二往泰顺的车还没排班,只好在亲戚家窝了一晚。半夜两点收到乘自驾车从泉州出发的几个朋友也到县城的消息,因为实在犯困便没联系,只是没想到第二天还是比他们提早踏上了前往廊桥的旅途。他们都是些爱睡懒觉的家伙。

                 

  四、

                 

  泰顺县城叫罗阳,说是城关所在,反倒不如其下的几个乡镇,这是比较后得出的结果。就说罗阳镇南的登云桥吧,旅游指南上显然以重要景点标注出来,于是一下车便打了五块钱的三轮车奔袭而去,令人大跌眼镜的是,眼见桥下垃圾成堆,污水横流,廊桥上则成了三两成群流浪汉或拾荒者的居所,全然没有想象中的圣洁和美好。

                 

  一路上人们有着过年的喜悦和整洁漂亮的衣裳,而这些无家可归的人们,是否感受得到春的温暖?我不禁心头一震。一旁蜷缩的不知名的他翻过头来,慵懒而无神地看了我们一眼,又顾自朝里睡去,再也不动。也许是我们的脚步和窃窃私语打扰了他,我不忍心在此留下任何照片,只是度过桥的另一头仔细看了看那块石碑,为了验证登云桥真实性的同时,不免多少有点惆怅。

                 

  显然春节时候背着大包难免惹得众人侧目,显然泰顺给我的第一印象无意中在失望和失落中大打了折扣。我们决定往回走,一直走到能重新启程的站台,就象流浪那般,即使我们某些光鲜的外表比起他们来,有虚假的高贵。

                 

  五、

                 

  地图上沿省道往东经上洪、下洪乡,直达筱村。一路都在下雨,路在山林里蜿蜒、起伏,还有一些路正从群山里开辟出来,成为延绵不尽的工地。MP3里,许巍哼唱着“时光”——在阳光温暖的春天,走在这城市的人群中,在不知不觉的一瞬间又想起你,你是记忆中最美的春天,是我难以再回去的昨天,你像鲜花那样地绽放,让我心动,在阳光温暖的春天走在这城市的人群中,在不知不觉的一瞬间又想起你,也许就在这一瞬间,你的笑容一人如晚霞般,在川流不息的时光中,神采飞扬。

                 

  不。此时,我们并不是城市里匆匆的脚步,这里没有阳光温暖的春天,周围也没有穿行而过的人流,我们只是静静地朝着一个方向去,除了你的侧脸。我想这就是永恒了。

                 

  小BUS松紧得当,邻座是一个三口之家,言谈中知是住在筱村镇上的居民。那个男人很热情地邀请我们到家一坐。他家就在公路边,很齐整的两幢五层楼房,而老屋便在徐岱底古村落里,只是现在年轻人大多搬了出来,而上了年纪的包括他父亲,还舍不得村子里的环境。

                 

  在古村落里见到几位老人并坐一排,人手一个热手炉,眼神很安逸,面对我们的镜头也很友善,只是不知他们是否能够读懂我们的敬重,还是只把我们当作又一批扰客。他们中的某一位,也许便是那个邀请我们到他家喝热水暖身子的热心男人的父亲。

                 

  在村子细碎鹅卵石路上,偶遇两位长者,相遇一笑,也瞥见了他们手中的相机,但并未交谈。柔细的吴侬话语里,知道也是前来寻探或者前来怀旧的人。我们显然行色匆匆,他们更多了一份从容。

                 

  如果时光飞逝,我们又何以从容?

                 

  六、

                 

  从严格意义上说,筱村是这回泰顺之行与廊桥亲密拥抱的第一次,在这里,我们第一次感受到无数人所传诵的廊桥之美,并为之折服。徐岱底古村落到东阳桥(也叫文重桥)有四公里的路程,负重并不是问题,况且大多走的是乡村公路,平地里自然比起登山、穿越来得轻松。

                 

  有水的地方就有桥,而在泰顺,桥则成为这里通往外界的通衢。泰顺因廊桥而闻名,人们也因为竞相一睹廊桥的风韵而纷至踏来。其实,很多地方都有廊桥,湖南、广西有,福建也有,特别是与浙江交界的地方,廊桥是民间很流行的造桥方式之一,只是泰顺的桥更集中、更为人所知罢了。

                 

  找到东阳桥并不难。顺着老者的指引,沿溪边一条不很成形的小路逆流而上,顺山脚转过一片竹林,灰色庄重的桥便扑入眼帘。这是一座三墩桥,桥墩稳稳当当地托起木质结构的桥身,而廊桥的屋檐很漂亮地向四周挑开,并见得到被精心修葺过的痕迹,顺着檐角被描上对比鲜明的白色。

                 

  桥下溪水潺潺,溪声汩汩,远处有暮归的牧童和耕牛。一位中年汉子赶着一群羊从山上一路吆喝下来,经过的时候好奇地问起我们的来处。桥的另一头,纵横田埂的出路,可能便是他的家,那里已经开始灯明灯灭,环绕炊烟。定有某人在等他。

                 

  七、

                 

  本打算到东阳村看看,可因为没有在筱村镇过夜的打算,况且天色已晚,怕没有车赶往泗溪,便决定作罢。春寒因阴雨的天气越发寒气逼人,幸好一路走来,走热了身子。在路旁等车,抽烟,索性一屁股坐下,背包就靠着后面的石头。问后头小卖部的老板,他也不清楚是否还有车子打这路过。路是没错的,筱村往泗溪的路只此一条。

                 

  一位大叔迎面走来,双手并在胸前一只小熊模样的手套里,那年纪、那样子看了挺逗,但绝对可爱。他问清楚了我们的去向,很严肃地告知在这很可能等不到车,因为通常这时候已是错过了末班车的时间,但兴许还可以搭上回泗溪的顺路车,于是我们随他再往前赶了段路。果然,天黑前在那找到了这么辆车,还谈妥了价格,只是比正常班车每人要贵上一倍。这价格是后来碰巧又搭上那天的末班车后才知道的。

                 

  春节期间,筱村到泗溪的班车每人七元,初三这天加了班次。售票的小伙子听得懂闽南话,原来他以前在我们这打过工,开过几年的大货车,就在泉州和厦门两地跑。还真巧,在他乡竟然还找了这么一个有缘分的朋友,一路上自然多了些交谈的话题。车上人并不多,除了几个在中途下车,到筱村的只有四个人。前排是一单身女子,看样子约摸二十出头,戴着眼镜,学生打扮,一样是背包族。看样子,显然她是很高兴能遇到同她一样在春节时候出游的同行人。她是河北人,在广州工作了八九年,攀谈间知道她的岁数仅比我小一岁,不禁令我对自己看人的水准大失信心。一般来说,我在估算对方年纪、性情方面很少失手,这次除外,而且谬以千里。这女生在以后的一段旅程里曾结伴或又偶遇过,可如何称呼,竟一时忘了打听。女生说,她在浙南已经一个人独自转了十来天,一处一处,随性所至。这也是我的喜好。

                 

  也许都是走在路上的人吧,行走的过程和态度才是重要的。淡漠或者相惜其实并不存在刻意的比较,有所提携、有所尊重是可以同道的前提。这是陌生的邂逅,也许一辈子仅此一次面对面、肩并肩,但令人感动。至今仍想对她说声:一路走好。

                 

  八、

                 

  车子开进泗溪镇的时候,到处可以听到鞭炮声,夜空中的烟花一盏接着一盏,为我们的到来而尽展曼妙。这是个山区里的小镇,却有大城市夜晚才有的繁华,路旁小车靠成一溜,镇中心则灯火通明。小孩便在街边追逐打闹。

                 

  下车时已饥肠咕噜,恐怕路旁小店里拥挤的人群都在奏着同一首歌,于是连点菜、吃饭这等小事也成了争先恐后。难道小镇里就不需要绅士的风度了吗?难道我们还真得坐以待毙?真不知道刚才还冷清的班车上,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多来泗溪的访客。

                 

  坐在最沿街的一桌,也许背包太重,也许行程累人,再也懒得随众人上到二楼的雅座。三个人炒了面、炒了菜,抹完嘴巴都说咸,而我则被那盘多加了辣椒的面食而猛喝开水。

                 

  向老板娘询问住房的价钱,三六九等不一,最便宜的就在隔壁村支部书记家,一人十元。老板娘帮忙敲开了紧闭的店门,一个年轻姑娘抱着小孩迎我们进去。支部书记家一楼做点汽配生意,二楼则是村支部的办公室,我们被带到了六楼。六楼是顶楼,对着有两间,一大一小,刚好合我们住。好不容易把我那该死的背包拖到楼上,那姑娘又跑上来连说抱歉,说是她母亲把这两间早安排了出去,但允诺可以帮我们另外再联系住处。

                 

  屋漏偏逢连夜雨,哪知在这泗溪还真见了鬼,问遍街头、路尾的旅社和家庭旅馆,处处爆满,倒惹得那姑娘一脸不好意思。其实怨不得人,要不是我们忍不住饥寒,早点找着住的地方应该不成问题。那姑娘和她母亲通了电话,让我们再等一会,答应定是有住的地方给我们。

                 

  雨越下越大,寻思着再没住下,便到廊桥上搭个帐蓬。出门时就预留了一手,把帐篷、睡袋都带齐了,就怕没地方落脚的时候有个权宜退路。在筱村往泗溪车上的售票员曾说过,经常有人在廊桥上搭帐篷过夜。往最坏里打算,我们好解决,可那车上认识的女子可就难办了,这么冷的天教她如何避寒?还好,那姑娘的母亲带着一大帮亲戚回来了,终于还是把顶楼那间大房间腾给了我们仨,还给她们多加了床被子。

                 

  那天很早就睡了,打了地铺,蜷进睡袋,但一觉踏实安稳,直到天亮。

                 

  九、

                 

  泗溪的姐妹桥应是泰顺众多廊桥中的典型代表之一。姐妹桥实际是两座桥,一座越东溪之上,另一座横跨北溪,两桥皆有楼阁耸立,外形大致,通体朱红。仔细观察,两桥结合周围景致还是有所区别。溪东桥坐落于被当地称为“将军逗狮”的风水宝地,远山近水,雄浑缥缈。北涧桥则立在两溪交汇处,岸边千年古樟,树下石道蜿蜒,直引你进了古村人家。北涧桥所在的地方原是古渡口,桥下溪水清浅,还有石梁踮步,倒是一派闲云野鹤们自在逍遥的地方。

                 

  在姐妹桥前,无论以何种角度来记录都能得到美感,平视,仰望,抑或透过繁枝茂叶,色彩与外形在这样的廊桥上得到了完美统一。当然,我还是更喜欢北涧桥的含蓄与不肆声张的苍劲,那一股经年文化的张力在桥与水,桥与人间得到了延续,就象一颗颗顽石磊起的路永远都静卧脚下,却指引着前方。

                 

  往包氏古宗祠徒步是另一个方向。下了一夜的空气格外干净,走在路上深呼吸,就象老鼠贪婪地啃食着大米。五六公里走下来,渐渐看到一片开阔地带,在这里又见到一座廊桥,经询问叫南阳桥。离镇已是很远,周围少了嘈杂,眼前船形的桥墩独自撑立在小溪里,似乎显得孤独,而桥的背后那宽阔的背景更衬出一股空灵,只在我们面前。还好,桥头一旁新开垦出来的菜地长势良好,那是某个人的辛劳和果实,当然也预示朝气,我们不得不为刚才转瞬既逝的感慨而心生转机。

                 

  过了南阳桥进入玉岩村,一对打扮时髦的情侣在路旁等车。走向前去向他们问起包氏古宗祠的位置,显然很乐意地得到答案。在印象里,宗祠无非就是一个宗族祭拜和供奉祖先的地方,在这里有仪式,有同血缘人们的聚合,或者再加上令人畏惧的家法族制。总之,宗祠代表的是家教礼法,是一种凌驾和役使,而被训戒的对象唯有服从。

                 

  玉岩村的包氏古宗祠的确是我所认知以来见到过的最大的氏族宗祠,况且坐落在这深山里。宗祠内有个很大的池塘,四周用石栏圈护,倘若到了夏天,那里该是荷叶潋潋、清风徐来。

                 

  早上已分道的那位同车女子,在我们往来路走的时候再次相遇,她很惊讶我们徒步这么远的路程。我们在南阳桥头等她。这一次,我们搭上了跳跳车。

                 

  十、

                 

  回到镇上,刚好到停车场,与邻镇来往的班车大多聚在这里。因为是春节的缘故吧,走亲访友的人多,手上大包小包,无非就是迎来送去,便显得热闹。在泉州断然头疼得厉害,只要一见人多,便自我消失,便宁可一个人躲到背窝里再不见人。此时不同,见到这样的热闹劲反倒有几分欣喜,可能如此淳朴的亲朋邻里关系再难觅到,城市里怎么也不可能提着一只活蹦乱跳的鸭子满大街乱转,最普遍的做法便是一盒包装精美的脑白金,正应了电视广告里带来的喜庆。农村人还不兴吃脑白金,可能他们自认为不如城里人的脑子来得金贵,却为能把自己养了大半年的鸭子作为礼物送人而格外高兴。

                 

  城里人只图喜庆,镇上村里的人还图着厚道、实惠。

                 

  一大早就去看桥,却忘了要填填肚子,走了五六公里山路,更是让人产生强烈进食的欲望。走进车场一旁的小吃店,要碗地瓜粉丝,热腾腾地再放点辣椒末,哧溜哧溜,三下两除二一扫而光。这粉条是用地瓜粉皮切出来的,宽细由人,韧而顺滑,在家里并不多见,还想着称几斤过过瘾,或者带回去给别人尝尝。后来在温州吃上正宗过桥米线的时候,甚至想一回来便开张营业,权当作一营生。

                 

  吃只是这一路的小插曲,赶路才是正事。五块钱一碗的地瓜粉皮,便是这一站到那一站的车票钱。当然,不是计较这小钱,只是一路上把沿路开销一一记下的时候,便觉得能尽可能吃得简单就简单,毕竟出门在外,吃好不如吃饱。小农意识有时还挺管用。

                 

  泗溪到雅阳的车很多,而这一次才真正体会到挤车的痛苦。从车场出发已是满满一车人,背包不敢占位置,只好用大腿顶着站立起来,几乎快够着车顶。旁边一个小朋友对我如此姿势表示深切好奇,频频用眼睛瞄我,我只能佯装看车外风景,或也躲在背包后瞄他。一路走走停停,有上有下,人们用我不懂的方言很大声地说话。

                 

  听许巍的“天鹅之旅”——我们在前世约定,一起穿行这世界,一生都不会停歇,永远向着那春天,迎着天边的夕阳。让我们一起在风中起舞,穿过这午夜星辰,让我们旅行的梦更精彩,一生都不会停歇,永远向着那春天,直到这最后一刻,融进这温暖阳光里。让我们飞越这世界,迎着那天边的夕阳,穿过这午夜的星辰,让我们眼中的世界更精彩,在最后的一刻,融进这阳光里。在最后的一刻,飞越这辽阔世界,飞越这群山,飞越那洁白云海,飞过那万马奔腾的绿色原野,飞越那辽阔,碧海蓝天,飞向那温暖春天。

                 

  十一、

                 

  从泗溪到雅阳往南一半的路程折西就上了省道,车少了颠簸,而乘车的人似乎不见得少。也许雅阳镇建在省道边的缘故吧,相比起泗溪来显得规划齐整,最起码新建的街道井然有序,横直得体。不管是在筱村,还是泗溪,抑或雅阳,几个镇都算富裕,镇上的私人房子鳞次栉比但排列整齐,不少房子一层都建了车库。小车已成为农家常见的出行工具。这般情景与先前的想象出入极大,毕竟泰顺在浙江来说还属于较为边远的山区。

                 

  往塔头底古村落的路上,正好遇上一户人家大办喜事,其隆重程度丝毫不比城里人的排场来得差。迎亲车队一溜十几辆,伙房的师傅们正忙着准备酒席饭菜,有几个年轻小伙在马路中间放好一排数十个礼花和双响炮,顺序点燃,爆炸声不绝于耳。

                 

  镇上到塔头底村虽然只有两公里的路程,可差别蛮大。塔头底古村原貌依旧,房子眼见很少被修葺,住家也不多,看来大多搬到了镇上去住。两个稍大点的孩子拉着一个更小的小孩主动找我们打招呼,还自告奋勇地充当向导,带我们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小孩说,我们是今天第三拨客人,一大早已经走了六位。我很惊讶,从泉州自驾车来泰顺的朋友一行刚好也是六人,会不会是他们呢?很快我便予以否定,因为从前一天的短信交流中,知道他们正在赶往筱村的路上。

                 

  这次我们是沿顺时针方向走,从罗阳到筱村,到泗溪,再到雅阳,最后还想去趟三魁。当然由于时间关系和行程的安排,还有些地方去不得,只能留着下一次补上。

                 

  而他们逆着方向跑。

                 

  塔头底村最具特色的便是环塘而居的建筑格局。江南的建筑离不开水塘,即使没有水塘的,象在闽南一带,也要留个天井在雨季来临的时候盛满雨水。天上的云雨终归回归地面,这是古人认为循环反复的一类。可能与风水学有点关系,聚水则聚财、聚人气,而水又是万物生长与生命长青的源泉,那么古人们选择与水为邻则不无道理了。

                 

  小孩说这大水塘里一直养鱼,还曾捞上来过一头三十斤重的大鱼,我点头表示完全可信。现在塘里是否还养着鱼就不知了,只是还可以清楚地看到原来结网的痕迹和彼此联系着的竹梢。

                 

  给小孩们拍了张合照,他们很高兴,抢着在数码机屏幕上端详自己的模样。他们还让我拍房顶上那只坐着的猫。

                 

  十二、

                 

  有人说出门看天气,我们只希望不要下大雨。

                 

  从塔头底穿过镇子去百福岩开始有几步好路,走到头,虽然眼见着前面泥泞起来,也希望是不长的一段。问过跳跳车师傅,他说进去路不好,开价七元,我们就是嫌贵,终于还是徒步。

                 

  这是一次越发没有信心的徒步。因为要修一条通往百福岩村的水泥路,还没做好路基的路面坑坑洼洼。还好,深一脚浅一脚终于也是走上了大半段路程,途中再次遇到先前同车的那位广州来的女子,她正在一部顺道回程的小车里向我们招手。我们的狼狈样可想而知,鞋子、裤脚已被泥巴包裹,身上、脸上还有因躲闪不急被急驰而过的大车小车溅上的泥水印子。

                 

  再往前几步,终于已不是人可以走过去的道了,除非不怕深陷泥潭。站着商量了一会,决定放弃冒险。一部空着车往外赶的跳跳车被我们叫住,我慢慢卸下背包搁上去,人坐的位置便越发狭小。跳跳车吃力地调转车头,兴许马力不够的缘故,有几次感觉这车就快倾覆。开的人小心翼翼,乘坐的人胆战心惊。摸出相机,记录下这一刻。

                 

  绕过村外后面建的几排房子,百福岩古村很秀气地展现在面前。这里有保护很好的古民居,门外有半圆形的晒场,晒场两边是开阔的庭院,也象一片绿色牧场,此时几只黑的白的羊便倘徉其中。从门外望去,二楼民居檐下晾晒一杆衣物,似乎住着不少的人家。我们正待抬腿迈入其中一户,一条黄狗狂哮着冲来,幸好被里头的人及时喝住,要不,定是撕扭不过。我是有点怕狗的,特别怕那恶狗龇牙咧嘴的狠劲。当然,人大多吃软怕硬,如果我比它凶的话,估计再也无须害怕。狗仗人势是种说法,可这狗很多时候是自作主张的,就象这一次,在我认为百福岩好客的人们用充满善意和欢迎的眼神迎接我们到来的时候,这畜牲竟不知好歹地毫无待客之道。

                 

  百福岩村依山而建,层层叠叠的房角屋檐蔚为壮观。历经时间的洗礼,房瓦上长满青苔。石头磊砌的墙在户与户间形成迂回的石道,教人越走越深,越走越痴迷于那种身处何方的感叹。

                 

  路遇一老人,老人表达了他的希望,希望下一代能保护好这里的一切,保护好祖宗留下来的一切。我不知道他的意思是否要我帮他转达,或者,他对每一个前来的路人都说上如此的几句,可无论如何,为寻觅而来,不如无处不在。我知道,这要付出很多努力,就象长途跋涉仅仅为了走过,而不只为了存在。我知道,他的后辈们,都应该从这所小学走出来,并为百福岩这名字,而骄傲。

                 

  十三、

                 

  说是来泰顺看桥,实际上走的古民居更多。其实这样也不错,本身桥与桥就无太大差别,走了一处,还是一处。古时候廊桥的兴建,其功用性远过于观赏性,桥上搭廊本就为了让路人遮风挡雨,且作一歇脚的地方,来不及赶路的,也可将行李打开将就一宿。廊桥的样式之美并不能单独存在,如果脱离了周围的环境,那只能是一具仅供研究的活化石,毫无生命力可言。我们在大山、在村落里追寻廊桥的遗迹,更多的是在追寻历史的痕迹和人文的传承,并不只是为了日后在众人面前炫耀曾到过的足迹。

                 

  廊桥是桥梁中集大成的极美者,碇步则是简约而明快的桥梁雏形。来前就听说在泰顺的仕阳镇有座长达百余米的仕水碇步,虽心存向往,可为了赶时间,却无法最终成行,只是在半路进了趟胡氏大院,便匆匆折回,前往三魁。从雅阳到仕阳的车很少,为了去胡氏大院,我们搭去三魁的车并在往仕阳方向去的省道路口中途转车。每人一块五,比攻略上多了五毛。

                 

  胡氏大院是此行见到过的古民居里修缮最完善、最具开发价值的景点。能够成为景点未必就是坏事,虽然在一些人看来,景点存在太多伪饰痕迹。还好,胡氏大院里依然住人,甚至可以留宿外人,门前也不见有人售票验票,出入倒蛮自由,于是可以东逛逛、西瞧瞧,无所顾忌。从正大门进去,七幅条幅张贴在一旁木墙上,白纸黑字异常醒目。过了道门再往里走,大院中间为露天的廊道,左右两侧分别再各以一石门进入,各有一宽敞庭院,然后是住家的一排二楼房子。顺着廊道往前,登上十三级石阶,再入一石门又见一大院及中堂,石门上书“日拥祥云”,背面则有“山辉川媚”四字,足见当初建这大院的主人乃属仙居之人,豪放且心存高远。

                 

  很喜欢胡氏大院张灯结彩的喜庆。大红灯笼沿中厅两侧一直布置下来,在每个石门或木门的屋檐下都有左右两盏,但新旧不一,可见这里是不同的几户住家,是各自按照习俗分别悬挂,决无为作秀而统一为之的嫌疑。

                 

  去的时候,那里一楼东厢房一侧正猜拳行令,或许正操办喜事,或许正趁着大过年大院这一家大伙团圆,便全然不顾这三三两两、进进出出的看客。于是,胡氏大院也成了一处人人皆可参与表演的戏台,无论是那里的居者,还是象我们一样本意上的观者。

                 

  后来得知,从泉州去的朋友那一晚就在胡氏大院里过夜,如何喧哗,想必也可想而知了。

                 

  十四、

                 

  第一次到三魁的人会以为这便是泰顺的城关所在,的确,三魁镇的繁华程度令人惊讶,商业街店铺林立、车水马龙,来来往往的行人穿着时髦,打扮精致,丝毫不比大城市里来得差。如果拿罗阳来比较的话,三魁或者更胜一筹。也许山区的山水滋养人,泰顺的女孩是漂亮的,在三魁镇上穿行,更容易印证这样的观点。

                 

  从车站出来便四处打听,关于廊桥的消息。三魁有四座著名的廊桥,分别是刘宅桥、薛宅桥、三柱桥、永庆桥,其中,刘宅桥在镇的南边,另外三座桥依次沿溪逆流而上分布。三魁还有九榴、张宅、林家厝等古民居盛名于世,但因为与自驾车的朋友约定今晚在楠溪江会合,我们便决定不再一一到访,只选薛宅桥前往一探。虽说是最近的一座廊桥,沿三魁繁华的商业街走下去也得一个小时。

                 

  途中,路边卖棉花糖的小贩生意奇好,不禁也象小时候那样急忙掏钱解解嘴谗,只是等着的人多,颇花费了点工夫。

                 

  薛宅桥周围都是热闹的集镇和街道,在桥的一头有儿童乐园,许多小孩在年轻父母带领下在那儿玩兴正欢。桥看起来很坚固,因为每天从上面经过的人很多。这桥是生活在小溪两岸人们不可或缺的交通要道,而不再仅仅为了让人观赏。有对情侣请我帮他们拍照留念,并对我的背包感到好奇。我本以为他们同我一样,也是旅行中的人,可攀谈中得知,他们却正是三魁镇上的人,他们也喜欢到自己的廊桥上来走走看看。我告诉他们,我喜欢泰顺的桥,也喜欢泰顺的人,因为泰顺的人象桥一样友好。他们听完后显得非常高兴,很乐意帮我们留下了这张合影,在廊桥前。

                 

  我们坐在石阶上慢慢地舔着棉花糖,等到嘴巴边上都糊了,再也擦不净的时候,我们离开。

                 

  买了到温州的车票,却告知在雅阳要让出座位来。原来,雅阳出了电脑票,而我们只能加座。车上跟车的小伙子怕我们不守信,反复叮嘱到了雅阳一定要把座位让出来。从三魁沿省道往东走,经雅阳到分水关上高速公路,到温州还有七八十公里。路上四、五个小时,我们夹坐在BUS中间过道的小板凳上,昏昏欲睡。

                 

  我无聊地给自己的双脚按了快门,那是两天来用来辗转、行走的工具,此时沾满尘土,静默地互相交叠。

                 

  十五、

                 

  初三到的罗阳,晚上在泗溪过夜,初四即踏上了往楠溪江的旅程。在泰顺的时间并不长,两天一夜,但走的地方不少,感觉都在赶车、坐车,都在坐车、转车,然后是徒步,行走在僻静的山区公路或繁华街市,在一双双好奇而又友好眼光的注视下,与他们的山水接触,与他们的廊桥交梦。一路走来,人们都是友善的,同车的男人,张罗的村支部书记一家,在泉州打工过的司机,还有那一对喜欢自己家乡廊桥的情侣,他们对于来客的欢迎,是他们对于自己家乡一草一木热爱的另一种表达。

                 

  我感谢他们。

                 

  大BUS进温州城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分不清楚方向,只知道往楠溪江要到永嘉,向北走。幸好同车的一男三女也是去的永嘉,便同他们上了同一辆公交车。温州公交车很大,和北京、上海一样,有大城市的作派。因为上的是前几站,位置很空,背包也有地方搁,不用再象之前那样支在腿上、抱在怀里,坐着都不舒坦。从温州城到永嘉上塘镇须途经瓯北。瓯北是个水暖器材生产集中的乡镇,沿途广告牌林立,看规模,比起泉州南安来得有气势。上塘是公交车终点站,也是永嘉县的行政中心,从这里再往北,就是楠溪江的几大景区了。

                 

  在上塘下车的时候将近晚上八点,镇上的汽车站黑灯瞎火,想顺势北上看来有点困难。在汽车站附近转了几家杂货店,买不到楠溪江的旅游地图,倒是不断有人询问是否住宿。这里住宿不贵,一般的旅社每人只要三十,而现在是淡季,估计讲价到二十也是可以接受的。朋友发来短信,说蓝山已在岩头,要我们到那会合,可车子问题成了不能定夺的头等大事,在上塘住与不住,也只能先看看再说。

                 

  在路旁小食店炒了几个热菜,换了开水,边吃边盘算着继续北上的可能性。门外的过往路人渐渐稀疏起来,气温也比来时低了不少。终于还是决定到镇边上的公路碰碰运气,小食店的老板说,兴许还能遇上打温州上来的过路晚班车,但仅仅是可能,特别春节期间。

                 

  到岩头与拐进上塘镇区的公路接口处,一排几家水果地摊,这么冷的天气还未收拾回去。在这里等车实在是等运气,如果等不到的话也只能住下。约摸过了二十分钟,在抽上第二根烟的时候,地摊上的老板走上前来,问清楚我们的去向后大呼可惜,他说刚刚过去了辆往岩头的车。可能夜里视线模糊的缘故吧,我们谁也没有注意到,白白错过了机会。既然已经有车经过,那么说明继续等下去还是有希望的。

                 

  先前在这路口绕了几圈的一辆的士开了过来,车上已经拉上了两位客人,开价两人五十凑车就走。这时间、这天气能以这价格坐上的士,心想还是不错的,便毫不犹豫地把行李往后备箱里一塞。后座邻座是位小姑娘,说是到上塘吃完喜酒赶回岩头。很诧异温州喜宴结束如此之早,经询问,才得知是因为怕晚回去才中途撤出来的。这姑娘看着爽快,也很健谈,一路上便向她多少打探点当地的情况。副驾驶位上是位警察,穿着制服。警察很胖,一路没说话,只是不停地摆弄手机,发短信息,直到司机送他到了岩头派出所。估计是那里的民警。

                 

  岩头蛮热闹,夜里九点多还满街人头掾动。知道蓝山已一个人先到了这,但不知住哪。

                 

  十六、

                 

  问了店里的人知道丽水街的方向。在很多人的游记里都见过丽水街的模样,很多人都表达了一种怀念与喜爱。看过《花样年华》的人都知道,这是一股浓浓的情绪,暗地伤感,又似乎无处诉说,就象梁朝伟眼神里闪现的一丝寂寞,不为妥协,终也无可奈何。

                 

  丽水街也收门票了,就在入口处。我们到时,卖票的老伯正收拾着东西。老伯说这时间可以自由进去看看了,不过一早来的时候便得买票。找老伯买旅游地图,老伯翻来倒去只找到一张,执意要送给我们,向他谢了好意,我们没拿,或许这最后一张留给更需要的人更合适。从这头走到街的那头,镇上一群十五、六岁的孩子围坐在一起抽烟、打闹。他们这年纪不着家在外玩可以理解,我们又何尝没有过这样的童年?这让我想起儿时的几个玩伴,现在没有一个还有联系。

                 

  丽水街其实是条长长的廊道,石头路面因为走的人多了且雨天的缘故显得湿滑。沿人工河的一侧是“美人靠”,江南园林里常有的样式,在许多古镇都可以见到,比如乌镇、西塘,或者周庄。丽水街的夜晚是花样年华的,是暧昧而充满淡淡的情欲的,沿着长廊檐角数百盏红色灯笼发出昏黄的光,不足以照亮一切,却给这河边的景物有了虚实间的变化,或在水中,或在岸上。这样的夜,有人已在梦乡了,有人还在独自行走,象你,象我,象他,和她。路上遇到来自厦门的两位朋友,打了招呼,他们说一个小时前也遇到过来自泉州的旅行者,一个人。我猜,那人定是蓝山,他就在附近的某处。

                 

  走累了便把背包卸下,在“美人靠”的怀抱里放松了手脚。自驾车的六人回信息说找对了路正往这头赶来,之前我曾发了短信纠正路线。

                 

  尽情地呼吸这夜的温柔,虽然空气中带着寒冷和雨的湿气,便闭起眼来。此时,任何的想法和思量都是多余的,其实也并不想寻得出路或找到答案,只觉得在闭眼的一刹那,便轻灵起来,便舒展开来,似乎有一对翅膀,带着自己从廊边飞出,在小雨的抚弄里越飞越远、越飞越高,看那丽水街的灯火闪烁,直到一条若明若隐的红色光线,纠缠住了昨天。而昨天在哪里,已无从寻觅。丽水街的如此柔情足已融化任何一颗坚硬的心,只要瞑神与注视间。

                 

  想象被打断的时候,蓝山出现。他看到了背包,这是标志,所有行走的人独有的标志,我们以此加快认识彼此的速度。他就住丽水街,价格比镇上其他地方来得便宜。房东管理这条街的事务,于是即使白日里进出这街也是方便的。同蓝山上了房间,等其余的六人。蓝山是懂咖啡的行家,可这次出门忘了带好咖啡,显得很懊恼,烧开水的时候屡次提及。我们聊起此行彼此的一些经历,都有收获,但是,更喜欢象他那样独自旅行,那是另一种方式,很自我的方式。我承认,过去的许多日子里,自己的自我在很多时候来得残酷。

                 

  将近十一点,等的人到了,决定也住这里。很吵闹地上下楼,房东帮忙安排好房间后决定出去夜宵,心里感觉过意不去。别人对你太好有时候也是种罪过。

                 

  十七、

                 

  第二天一早阿风照例大呼小叫,几个房门敲过一遍。其实阿风是个热心人,往往被调戏的也绝非只是女生,算起来还算公道,只是一开始便落了个“骚风”的雅号,谁也改不了口。大家都喜欢一块的时候有个人能煽风点火,制造点娱乐心情,所以阿风自然很受欢迎,虽然难免得跟他耍些嘴皮子。倘若只是为了不吃亏也罢,偏偏许多人都有吃亏的心态,想必这也是自虐过程里的一种了。

                 

  一群人要统一起床时间绝非易事,这不是部队,更何况都有托辞,什么舟车劳累啦,什么晚睡体乏啦,最糟糕的是带了这么几个女生,女孩子一梳理打扮起来,那可就不好定时间了。不过话说回来,房东家就一个洗手间,还真没办法急,这大清早的,谁没个五谷轮回,谁不需要水库泻洪呀,再加上个别同志热衷享受、坚持洗澡,更耽误了不少时间。

                 

  早餐就近解决,在镇政府对面。点完包子,先是几位挑剔这里的豆浆太甜,换了紫菜汤后又说不地道,小老板被使唤得哭笑不得,瞧那眼神,分明是说这群人有点不懂规矩。大伙几个围成一桌倒是热闹,一旁的小孩边吃边瞧着这群叔叔阿姨实在认为有趣。

                 

  雨下大了,这才最糟糕。去林坑前和房东两口子道别,帮他们留了影,答应回来后四处帮着做做宣传。

                 

  六个家伙开来的车无论如何再也挤不下人,我们和蓝山商量着另外搭车。前一天晚上遇到的那两个厦门朋友本来说雨大不走林坑了,后来在车站等车的时候,又传来消息想跟着去,这样便多等了二十分钟,与前一批人的距离自然落了不少。五个人不需要再搭班车从岩坦转去林坑,我们合租了辆小面的,一个人三十。

                 

  据介绍,楠溪江主流长139.8公里,有3672滩,而岩坦的林坑村便坐落于楠溪江的源头景区。白天才能好好看看沿途的楠溪江,虽然下着大雨,江面流水却缓而不急,远远望去蓝得诱人。河道弯弯曲曲,河底是大小不一的卵石,两岸滩林则随河道逶迤而行。河道安静而又柔和地在群山母亲的怀抱里攀援、讨欢,似乎不想很快便游离出去,离开大山的眷顾。我们的车,与它们为伴,我们正逆流而上,寻访它们的故乡。

                 

  由于大雨的缘故,视线不好,一路上很少机会见到楠溪江峰笔立、崖如削、洞悬壁的奇异景观,也有可能车在此山中的原因吧,过于接近的距离反而没有远观来得壮美。接近林坑有段路很糟糕,到处坑坑洼洼而且四处是积水,汽车颠簸得厉害,还得避开那些不知深浅的水潭,连汽车里性感热舞的VCD画面也无法继续播放。开车的司机说放这带子车才开得舒坦,但也只是为了听里头的歌而已,画面部分是留给乘车的人。蓝山坐副驾驶位,我们都说他最有眼福。

                 

  十八、

                 

  虽然路不好,但过了隧道进林坑的一段倒是挺顺利。林坑本是默默无闻的小山村,更确切的说,是一块“湮没深山中的璞玉”,养在深闺人不识,因为一次偶然事件才引起人们极大的关注,继而名声雀起。20019月,《寻找远去的家园》摄制组进驻楠溪江,著名航空摄影家,凤凰卫视中文台副台长赵群力单人驾驶飞机在林坑的航拍任务中意外失事,由此拉开了林坑渐为人知的序幕。艺术工作者们纷纷来此采风,并以更多的摄影、绘画乃至影视作品向世人展示了这一古老村落的原始风貌,也让如我们一样寻踪的探访者们趋之若骛。林坑终于成为楠溪江一颗璀璨的明珠,这,恐怕连当初的赵群力也始料不及。

                 

  然而,我始终相信,寻找远去家园的目的不在于回归,更多的,则是守望。

                 

  春节的林坑相对来得安静,只有山涧促成的流水声萦绕在周围。村子被群山包围,远看云腾雾绕,仿佛只有屋顶和石桥才是不动的。村里的房子依山势而建,或紧或疏,疏的时候便是有溪石隔开,走几步路,仍有小桥将两处联系起来。石阶被雨水浸蚀过,两端人踩得少的地方渐渐有了青苔。远看着一群小孩追逐而下,前面的不留神,双脚一个哧溜,一屁股摔坐在石阶上。倒见得不哭,反而回头朝他的伙伴们呲嘴笑开,煞是可爱。

                 

  下车的时候不见早到的几个家伙,于是环顾了一阵,各自散开,自己便也拣了一条屋与屋间狭窄的小路往上走去。下过雨的村子空气特别清新,近处竹林绿得可爱,脚下溪水看着也透出一股清洌。几户人家柴扉半掩,竟也不忍心一推而入,只是隔户观望。在高处的一家几乎把林坑尽收眼底,凭栏留下几张作为纪念。

                 

  另一处,围着一大群人,外面的大多看热闹,里头则是几个在玩牌。一旁三四个老伯打了火炉,有小孩伏在膝边听故事。屋后头有条山路,陡得厉害,背包上去只觉左右晃动,便紧盯着脚步,不敢玩笑。到一半的时候遇上邻村下来的两人,其中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婆,脚下很是飞快。山里人打小走惯了山路,即使负重行走,也是如履平地,不见困难。我还是小心叮嘱老婆婆小心,毕竟下过雨的下山路再怎么也轻易不得。

                 

  螃蟹和野兔结伴四处晃着,她们说其他人都顺着我们刚上去一半的路翻到山后头,说是去探探路。和蓝山一起,几个人在村口廊桥上休息,偶尔打闹打闹,偶尔谁也不说话。去看了赵群力纪念馆,就在村委办公室的隔壁。纪念馆有二楼,中间悬空架着当时失事的那架飞机,红色的机身显然被修复过,可以想象如何的支离破碎。

                 

  人齐了,商量着哪里吃饭,叶儿建议去攻略上介绍的那家,书记家的客栈。书记家里里外外收拾得干净,一溜墙上满是照片,都是与大大小小前来视察的领导的合影。沿小天井屋檐下便是吃饭的地方,摆着三张桌子。叫书记家的儿子拿来木头,趁着做菜的闲空,几个人围着生起火炉。一圈被冻僵的脚丫子闻不出味道,趴在炉沿上五颜六色。这时注意到头上悬着几串鸡腿腊肉,再看看炉沿那几双玉腿,忍不住带头笑出声来。也伸出手烤火,厦门来的女孩涂着黑色指甲油,在一堆爪子中算是稀罕。

                 

  做菜的女人,约摸着是书记老婆,人长得墩实,待客之道看得出勤快。他家小子则文弱得很,还戴幅眼镜,斯斯文文,应该是在山外念书。点的大多是素菜,样式也简单,下锅快而上菜却不快,后来让蓝山亲自到灶台边监工,明里是分配任务,实则想把他支开多抢点饭菜。大伙这么算计还是吃了亏,这蓝山也不是省事的主,结果才知道,每盘菜他都捞了头份,自个儿已先躲在一边大快朵颐。上菜慢还有这原因。大家了解了这点后几乎将他恨绝,若干女生便也逃开,学着他的样佯装一旁殷勤起来。想必蓝山对此也很内疚,倒是亲自做了两盘菜以表谢罪。

                 

  这天酒没喝多,只是象征性地为大伙结伴出行干了杯。

                 

  十九、

                 

  因为要赶在初七假期结束前去趟雁荡山,没法再跟他们到碧油坑去,实在可惜。听说碧油坑不仅在山顶,脚下更有瀑布淌下,拣了好气候去,那景色堪比九寨的山水。不知雨中的碧油坑景致如何,只恨他们一行可以领略。

                 

  可爱的阿风和含羞草都是故地重游,因为有事,也不能再去一次碧油坑,而这却便宜了我们,从林坑到温州可以方便地搭上便车。在岩头途经芙蓉村,几个人里头转了一圈,说不上好,还有上当的感觉。实际情况并没有名气来得好,只是象读书堂等几个保存较完整的建筑留下点印象,其余大多已乱了章法,芙蓉古村原有的韵味几乎散尽。终于是眼见为实,便为如林坑、碧油坑的前途担心起来,不知几年之后,它们是否还能顽强地坚持在自己的生命中呢?这样的生命想必越来越少。

                 

  世上本无路,走的人多了,就成了路。世上本是处处风景,走的人多了,有生命力的风景却少了。生命力,何其可贵,又何其脆弱。

                 

  沿楠溪江顺流而下,雨后的一景一物来得精致而清晰。山体轮廓比来时明了许多,山的形状也渐渐展露出峥嵘,有的极尽温柔,有的形似走兽,一一扑入眼帘。江水在群山间穿梭,时窄时宽,江面却平静如常,与山的极富变化有了衬托和比照。伸入江心的岸上,几对新人变换姿势,在摄影师的左右下拍摄。新娘子婚纱白得晃眼,闪光灯也频频闪烁,似乎幸福是件转瞬即逝的事情,而青春,与楠溪江为伴,便能永恒了。一旁不少大人小孩远远窥视,我们则在车内将这一切摄入视线。

                 

  回温州的路程似乎顺利,可进城后要找到车站的方向却着实不易。为了不耽搁太多时间,道别阿风和含羞草,在路人的帮助下终于乘上开往南站的公交车。公交车很发达,叫站也很清楚,在不算晚的时间赶上开往乐清的班车。

                 

  乐清属温州所辖县级市,也是温州的制造业基地,沿途只见厂房林立,高速公路两旁密布巨幅广告,其富庶程度可见一斑。车子并没有开到乐成,而是在柳市下车。柳市到乐清中心镇乐成还有二十公里。商量了一阵,决定继续赶路,直到乐成住宿下来。我们的决定无疑是正确的,第二天刚好可以提前往雁荡山进发。

                 

  在乐成车站对面的一家旅社,与老板娘讨价还价,五十元住到顶楼一间单人房。楼道很窄,楼下有房间门开着,一群少年大声喧哗,男的女的或看电视,或互相嘻闹,只是偶尔探出头来的那一两个女孩,显得斯文文静,看来只是一帮同学聚会,不是一堆混混们在此胡闹。开化不是坏事,可出门在外对周围总得多留个心眼,毕竟人生地不熟的不好把握。

                 

  旅社旁边有家沙县小吃,老板是福建人,带着妻儿,来乐清十来年,这家小店也开了十来年。小店不大,里外倒是干净,馅大量多,看得出老板是实在人。他说在这呆习惯了,春节便没回福建过年,又说,在哪里过年不都一个样。不过也是,这么多年春节若都在家,想必也没啥不一样。年年春节年年过,或许在异乡更能体会到春节家的本意。这时,街对角楼房后的夜空腾起了朵朵烟花,照着我们仰望的脸,还有他们的幸福。

                 

  二十、

                 

  最近一次去雁荡山,也已是99年的事,时间虽久远,可对于雁荡的记忆始终因好感而保存下来。记得那时候跟领导去,同司机三人,从宁波开完会便一路下来。那时高速还没通车,乐清也没现在这么繁华,只是雁荡山的婉约与雄浑直到今天还历历在目。几年前去的时候天气晴朗,山的突兀与林的青翠就象雕刻在空气般清晰。领导是个喜欢花花草草的人,对各式名称也熟记于心,于是车子随意到哪都能停下来,或是向前仔细端详验证,或是让一旁的我帮忙连根带土挖起,然后小心放进车里。不知这算不算破坏生态,不管如何,那种当小偷的感觉直到现在还有点惭愧,虽然这大山里,没人会注意到这一切。

                 

  山顶有湖,芦苇丛生,秋雁宿之——雁荡因此而得名。然而,这种意味现在是看不到的,也不知那湖隐匿于何处。在雁荡只留给自己一天时间,因为来时已提早买了初七回泉的车票。用一天时间想走完雁荡显然不可能,况且这里是收费的景区,也不合适再四处背包而行。包了辆景区里接送游客的旅行车,暂时有了背包的落角点,只是付出的价格有些心疼。

                 

  上方洞走栈道、过悬空索桥,仍有点害怕,恐高症一直是块心病。上次来时走不过索桥,曾被一位偶遇的老将军视为笑谈。那时候脚刚初愈,一百余米的桥面左右一晃,便感觉把握不了平衡。至少这一次实现了突破。一路冒雨前进,雨并不连续,在山下田野、村舍明亮的时候,雾散开,雨也就停了。不过,一会儿雾又浓起来,眼见着先把远处的山头罩住,又渐渐顺着栈道下的石壁往上爬上山体,直到模糊了近在眼前的崖石与洞天。在远处观桥,桥便在这云里雾里时隐时现,恍然惊觉人间仙境,更是诧异不已。

                 

  雨中的雁荡已然无法从记忆里搜寻出似曾相识,当人在山间走、云在石上飘的时候,似乎连自己的出处也成了疑惑的焦点。大龙湫水量澎湃,腾起的水雾充溢在潭间峡谷,刚举起相机,便被模糊了镜头。难怪有人戏称:五丈以上尚是水,十丈以下全为烟。灵岩的小龙湫则不如大龙湫的壮观来得直接而震慑,象灵岩景区里的天窗洞、龙鼻水、小龙湫、玉女峰、双珠瀑等,都被一一藏掖起来,都需要一番跋涉与探寻后才能被发现和欣赏,象是少女的私处,轻易不得一觅芳踪。很多人吟颂过雨中即景,这是那些并不以景物为第一着眼点的闲云野鹤们的即兴之词,就如今天走在雨中的雁荡,雾里看花,花不同。

                 

  也是因为雨来且天冷的缘故,雁荡里少见了游人如织的景象,这便给了我们四处走走的机会,无须在人缝里穿行,或者掩饰。空中飞人表演仍在延续,也许这才是四季雁荡不可或缺而内容一贯的节目,不管人多人少,或者是否还有人驻足等待他的天女散花。表演,终归是谋生的手段,有人买了票,有人可以选择不去观看。

                 

  再走下去,雾已不可能再次撩开山的面纱,与其懵懵懂懂在其中乱撞,不如及早退出。下午三点的雁荡已在云端雾海,这是她的谢客之数,我们知礼而退。

                 

  开车的老板见我们行程结束得太早,好意再免费送到几个景点,我们好生谢绝。他也说,雨太大了,就留到下次再找他。是否还会来,是否还搭他的车,谁又能肯定回答呢。其实,这雨来得也正是时候,我们潮湿着来,我们潮湿着走,仅仅已经感受到这潮湿就已足够,难道我们不都是为了追寻异样的心情而旅行吗?

                 

  后记、

                 

  从雁荡山出来雨便停了,也许那雨只下在山中,或者因为留恋而不肯泛滥娇情。回到温州城内,连着在同一小店吃了两顿过桥米线,便心想也依样画葫芦地开一家,只要鸡汤纯正,碟菜端庄。那一夜是情人们的节日,花五块钱坐双层的大巴随处游荡,在看似最繁华的商业街下车步行。买街边的麻辣烫,看帅GM锦衣夜行,或形单影只,或出双入对,眼角都有流光溢彩,另一番景象。眼睛在这城市里容易被霓虹所击穿,直至空洞,所以一次又一次逃离,又不得不一次又一次面对。当我重新面对的时候,城市已不再只是城市,自己也不再只是唯一。

                 

  2005315

                 

                 

                 

 



※※※※※※
仰望,有团烟花在绽放。再仰望,有群天使活蹦乱跳。风眷顾他们,让他们总爱精神出鞘。
本帖地址:http://club.xilu.com/deichun/msgview-10363-94123.html[复制地址]
上一主题:即将远行,此曲仅献给我今生最爱... 下一主题:爱,这么近,那么远(一)
 [2楼]  作者:单纯女人  发表时间: 2005/03/17 13:07 

我天,巨著哈?

 

待我读读,问孤城好!很久未来了!

 



※※※※※※
我手写我心,我歌咏我情
我梦抒我爱,我情言我志
 [3楼]  作者:单纯女人  发表时间: 2005/03/17 14:22 

好羡慕!特别是雁荡山一行

 

爱山的我对这名子很感兴趣,一直。

能这样游历一段时间,是我最渴望的,而今在孤城的叙述中,似乎身临其境。

如果能再详细点叙述,那就更加满足了!

 



※※※※※※
我手写我心,我歌咏我情
我梦抒我爱,我情言我志
 [4楼]  作者:恋爱大于天  发表时间: 2005/03/17 20:16 

呜呜呜,什么时候到五一呀~~
这么美丽的景色真是馋死俺啦,那雁荡山可是无人不知的美景啦,再被您这绘声绘色的一描写,这还得了,呜呜呜

※※※※※※



┈不要對我放電ヽo我有来電顯示"`┈ 頰備﹎ .開始ミ 石頭....翦刀....布﹏ò伱輸了﹎..╭. 罚伱愛我①辈?

精彩推荐>>

  简捷回复 [点此进入编辑器回帖页]  文明上网 理性发言
 推荐到西陆名言:
签  名:
作  者:
密  码:
游客来访 
注册用户 提 交
西陆网(www.xilu.com )版权所有 点击拥有西陆免费论坛  联系西陆小精灵

0.162029981613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