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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家,如今老少皆知:我在一岁之前天天没白天黑夜的哭。那时候的我每天三件事:哭、吃、睡。后两件事都占用不了多长时间,因此,我每天大部分时间就用在了哭上,无缘无故的哭。据说是哭得脖子都细了,差点养不大。 后来,我稍大些就学会偷偷哭:没事一个人坐着就哭,准确的说是一边哭一边自言自语。要是被大人看见,问怎么了,我会马上擦干眼泪,装得没事人一样,矢口否认之前的哭诉。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上学。 在我家,至今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上学后的我还继续偷偷哭。哭得很隐蔽,所以没再被发现。上学前的哭我自己也不明就里,因为我记事晚,哭这种微妙的心里反应更难留有印象。上学后也许是老师对我的潜力开发得力吧,我在相当长一段时间记性很好,能背整本语文书,能记得数学老师某天讲某个知识点的时候写字的方位甚至能复述大部分当时的场景语言。按说这样的记性应该对自己哭的原由泾渭分明了,但是我只是记得我的哭这个现象,到底为什么我还是时常事后想来,不得而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我有段时间有点惶恐,担心自己精神不正常。于是特别注意加以捕捉哭的原由,总算工夫不负有心人,继续长大些,终于让我抓住了些…… 东北,某天,大风雪天气。我穿得严严实实出门,去离学校不远的小镇上买日用品。路过后门外的那排小平房,看到矮矮的、封得严严实实的窗户,抬头看见房顶的烟囱正冒着烟,有只麻雀在烟囱附近飞会儿又停会儿。烟囱上面,房后的大树有深色的树枝斜伸过来。屋门开了,有个很壮实的女人出来到旁边的小棚离拿白菜,白菜上有冰,她哗哗的抖……我于是哭了。我转身回宿舍,记下这个触动我泪腺的场景,担心再忘。 我仔细反复阅读这个场景,我在眼泪里读到对于生存的某些感触…… 暑假,南归的列车上。我趴在中铺上看风景,平原、平原、平原,土地、土地、土地,房屋、房屋、房屋,阳光在车窗外热辣辣的,空调都无法制冷玻璃。突然看见一条河蜿蜒而过,看见光着脊梁的孩子在水中溅起的水花,岸上有牛或羊,远远的有戴着草帽的人扛着农具趟水而过……眼泪自己就出来了。 我记下这场景,我后来重读这场景,原来这个场景里有我的一些回忆,眼泪是怀念吧! 早春二月,阳光明媚的午间。我去食堂吃饭回来。突然一瞬眼,看到星星点点鹅黄的花瓣散布在干枯的藤蔓间,问自己,迎春花开了吗?不敢定睛细看,眼泪已经下来…… 这个场景里,我的眼泪充满对于自然的期待吧! 其他诸如生日的时候母亲给我打电话说我又长了一岁;天冷的时候学生说:“老师,加衣服啊!手这么凉!”哥哥在电话那头说:“别怕,有哥呢!”等等等等,更都成为我热泪盈眶的理由。 如今,随着母亲年龄的增长,我幼时的传奇之哭在家里更被广为传播,大家经常要在母亲的讲故事语气里温习到。一家人聚会的时候,关于我幼时的哭就时常成为大家的笑料和话题,还经常要遭到盘问。但我每次努力回忆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庆幸的是他们不知道我这么多年一如既往偷偷哭,更庆幸的是我稍微懂事就显出了开朗外向的性格,不幸中的大幸哦,没长成郁郁寡欢的小女子。 说起来,一般大家对我的评价里还都有“坚强”这个词语呢,为人也还豁达,并且没有一般柔弱女子之优柔寡断,通常是果断或武断。但是这传奇之哭,呵呵,传奇着,在我的开朗里悄悄的偶尔继续着…… ※※※※※※ 久违了秉烛夜谈诗的迷醉 习惯了街市华灯初上的匆忙 萨克斯管流溢出如水的《回家》 在生命的河床间流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