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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新诗名家扫描之一
热肠诗人冷眼看世界
——读诗家梁平诗作随想
“透过粉饰,我会发掘出地狱!”——波德莱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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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网中游荡时偶尔经过《星星诗歌网》,看到里边有个《新时代经典篇》的诗歌栏目,面闪进眼眶的第一个名字就是梁平。 人在网中,所谓“名家名作”太多了,以至于在点击梁平的诗时,我是那么的漫不经心,而当我随意读下去时,脑袋竟“轰”地一下,像被雷电击中,紧接着颤栗如电流般“唰”地自上而下,迅速传遍全身…… 这真是一个机缘,一种惊奇。刚读完他的第一首诗,我情不自禁地将它全部复制存进文档,并贴到我所在那个论坛向大家推介。我想,只有这样才能表达我对眼前这些诗人的尊重与敬慕。 读到的诗总共十二首,每首都带着强烈的现实批判意识,每句都显现着他真实的人生价值观。诗的语言沉实得近乎木纳、意境朴素得接近无华,没有卖弄与矫情,像一个憨实的汉子掏出心窝说话,而奇怪的是,成诗以后产生巨大的震撼力,却像鲁迅的杂文一样:辛辣、尖锐,震憾人心。这真是文字使人着迷的一大缘故!先让我们一起欣赏他的《又一种牌坊》
现在想看老式牌坊 不那么容易了 那种惊心动魄不再 那种哀怨 早已被五颜六色包围 残留青石斑驳 一如小女子惨淡容颜 消失在很久以前
那么,牌坊还是要立的 而且没有性别局限 只是切忌摹仿 换一种说法叫包装 很流行 戴幅平光眼镜就有了文化 推一个寸头就酷 嘴上挂几句高科技名词 就现代了。哇噻--
噫!刚刚投了封匿名信 就站在台上辟谣 表情自然,无破绽 又顺手摘走几支玫瑰 花在兜里呻吟 却到处嚷嚷捉拿凶手 还有,趁人不备使个蹚腿 乘人之危再往井里 掀几块石头!如此,
而已。应该换一种视角 看牌坊,便是随处可见了 各色人等无一等闲 牌坊的意义模糊 可立可推 可随意打造 这比婊子好得了多少? 牌坊之上,天黑了下来 唰!飞过一群乌鸦
是的,真相往往深藏在事物表象的背后,这有赖于智力发达的人们的粉墨登场。如果你换一个视角看过去,戏台上的伪正义者,扮可怜者,笑里藏刀者,张张面具无可遁形。奇怪吧,清水冲洗过后人的脸孔反而更五颜六色起来,而不变的底色却一如乌鸦的皮肤。婊子虽可恨,却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为自己立牌设坊。而现在的各色人等谁不为自己忙于打造着些什么呢! 说真的,我宁愿不去翻开底牌,想像里边是张诱人的红桃K,而不愿看到骷髅之类的东西,但梁平就是喜欢翻底牌,他那深邃如电的目光一眼可以望穿很多东西,而这个憨实的汉子又不肯说假话,于是便将见到的骷髅如实说出。他要让那些在“使蹚腿”的人猛然将腿一收,让那些正“往井里掀石头”的手如负千斤,让包装膜瞬间爆破,各色牌坊应声倒塌。 古人说“文章深处性情见”!如果此言不虚,真有文如其人一说,那么他首先是个值得尊重的率真的人,其次是思想家或者哲学家,最后我才尊他为诗人。我尊重的不仅仅是他的诗歌艺术中显示的的雄厚功力与诗艺,我为之震动的是他诗歌里透露出来的——那种贴近生命本原意识以及深刻的世界观与人生观带来的强大撞击力。 他的诗如刀刃般锋利,诗魂涌喷着无声而辛辣的怒斥。念他的诗,我不由自主地用目光朝自己全身扫了扫,悄悄进行一次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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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梁平的诗,不知你又会作何感想:大汗透背?满怀惭愧?还是身心备受震慑?或者无动于衷?他的诗歌给我带来的,是远远超越诗歌本身的冲击,勾起我无限感概,产生联翩的浮想——从当前的诗坛现象直至整个诗史,整个民族诗歌的骨架…… 中国是个拥有几千年诗歌文明的大观园,在这个园里,风花雪月、花鸟虫鱼的吟咏几乎占据了绝大部分领地,这种传统诗歌现象及随之而来的审美观深深植根在每个人的神经里。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简单地说,人们喜欢诗人的浪漫、感性、抒情,而不大关注诗中附着多少的深刻内含,比如我们不须任何理由便会喜欢李白“把酒问青天”的豪迈不羁和“投江觅月”的放纵浪漫,而不一定会喜欢那位怒斥“朱门酒肉味”,哀怜“路有冻死骨”的、真切关心民间疾苦的杜甫。这真是造物主与诗人开了个天大的玩笑与谬误。 记得有诗评家批评当代诗歌艺术时说(只记得大意):当代诗歌虽说异彩纷呈,但缺少与社会多层面的关怀与沟通,特别缺乏对人性深处发掘与揭示。所以成诗都显得单薄而轻浮。我颇赞同这个观点。 抒情作为诗的一个特性,是无可厚非的,是不可或缺的,但诗不应该停留在抒情的层面上。如果仅仅为了抒情,那我建议大家听流行歌曲好了,它最抒情而且动听得很,更大的优点你不须动一点儿脑筋,便可享受到音乐带来的欢愉。 诗歌是一种创造,是一种思想产物。它必须关注社会,具备人文关怀意识,多点探及人类灵魂深处作生命终极意义的思考。正如哲人说过:我思故我在。没有思想的诗歌是没有意义的诗歌,是没有生命力的艺术。 在众多的诗稿中,要读到像梁平这样有思想深度,有深切生命关怀的诗,不易,如在沙漠中见到一棵树。 他的诗是入世的,是积极的。他追溯生命本原,认真求证人生。在他对功利社会带来的浮夸、虚假和愚昧的批评,对人的劣根性的深掘与痛斥背后,他怀着的是怎样对社会对人生负责的态度与情感呵!这强烈的现实批判意识为着谁来呢?这热肠人为何偏偏张着一双冷眼穿透着人生呢?这难道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一种么?这莫非是对人性更深层次的关怀与爱护么? 你为之动容吗?你为之折服吗?你为之喝彩吗?你为之改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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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诗歌的忠实支持者,我愿意相信几千年中华文明是蕴育诗歌花朵的圣地,深爱着这种几千年来一直被人们奉为最圣洁静穆最亮丽的文学模式。 对于在中华大地诞生不过百年的新诗,我更坚信它的前路广袤与壮丽,只是我有点纳闷,想不透为啥现在真正得到人们承认的为数不多,甚至于廖若晨星。我想到的是,在躁热的市场经济社会中,在急功近利欲极强的当前诗坛中,究竟有几个诗人真正静下心去追求,去为我们编织诗的花朵? 诗在现实中是又二元矛盾对立而力求统一的。它一方面要独创,避免雷同,避免俗气。而另一方面要与社会保持着一定的联络,力求让人们认同以达到心灵深处的震撼与共鸣,防止远离社会创作,造成与世俗产生太大的隔阂,产生诗歌成为诗人自唱自乐的玩味艺术的后果。 诗评家温远辉先生在谈诗时曾引用一个哲人的话:“十个科学家可以创造出一个世界,一个哲学家可以创造一个世界,而一个诗人却可以创造出无数个世界。”我颇赞同这个观点。 真正的诗歌唯有坚持一份执著,一种独创性,拥有鲜明的、属于自己时代的特征,才是有魅力的,有生命的,有意义的。比如说我们现在写诗仍然见“月光就是霜雪,而思乡。”那是俗,是不可耐的那种。读后会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对于事物,我们以第一个发现为创造,第二个便是重复,所以人们尊重产品的专利权。我想,诗也然。 真正意义上的诗歌应该是前瞻的,真实的创造是值得我们尊重的,真正的创造者总是默默无闻多方埋头进行求索,而非搞形式主义,不是以创新当幌子,更不是以怪诞的面目横空出世,随意搞个名堂来哗众取宠。那是浅薄,是浮躁,是伪文学,那是一种亵渎!带来的负面影响是天天搞“创新”,新意未见多少,却重重“创”了读者们一大把眼晴! 在此略提一下前几天我在《诗歌月刊》论坛和《星星》诗刊论坛看到的又一创举:一个人头脑发热般一口气发了十几个贴着“垃圾”标本的贴。一个“崭新”的诗歌概念——“垃圾诗歌”便“应运而生”了!我不知那人是恶作剧还是变态狂。好端端的非要在那个圣洁的地方堆上一大堆“垃圾”不可呢?!真的让人恶心! 对于这种厚颜无耻又明目张胆的浮夸行为,使我想起曾经在一段很长的时间里(包括现在),一些读者对诗坛的评价与感概:“我几乎不再读现代诗,自80年的朦胧诗后,中国诗坛就没有出现什么令人瞩目的好诗歌,我根本看不清诗歌为何物了……”,“……难道现代诗歌就是这么难懂吗?不怪诞、不猎奇、不‘推翻’不‘打倒’、不写得人们看不懂,不展示‘漏洞’或者‘把柄’就不是好诗歌了?就是固守陈规了?昨天是后朦胧,今天是’70后,明天是不是’80后了、’90后了?是不是非要搞个什么名堂来才是好诗,才能证明我们的诗坛在进步,在创新?” 对于众多读者们迷茫、困惑与善意的批评,不知诗人是否扪心自问并引起足够的重视? 我以为梁平在诗作中便常常推陈出新,但他不以怪诞取宠,而是在事物普遍存在中提练本质与特殊,直接拷问人类灵魂暗角,并以深入浅出的描划,使诗呈现既不失新意而合乎民间审美意识,令人产生共识而深深叹服。如他在《长翅膀的耳朵》中:“我的发现从某一天开始/有人耳朵移位/悄悄长在别人家的窗户上了//以别人家的事情/证明自己的耳朵好使/用耳朵"听说"是最好的掩饰……”。我们谁不知道一些长舌的人们喜欢途听道说,谁不知道有那么些人喜欢以讹传讹,而谁又会想到用“耳朵长出翅膀飞到别人的窗户上”这种立体的创新手法,对某类人的劣根性进行揭示?他就不是用什么投机取巧的花招或者卖弄什么巧立名堂进行“创新”,而是实实在在地向灵魂深处发掘,我以为这种创新是最令人容易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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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作为一个诗歌普通读者,我对新诗的认识是多么的不足。我对诗的好坏的判定,并不在于它属现代主义、朦胧诗、口语诗,或者“下半身”创作中的某一流派。 诗歌本来就是心灵的抒写,是诗人创造出来的源于现实而高于现实的的世界,形式只是一种载体,如果过于注重包装,非要冠上个什么新名堂,便是犯了禅语中的过于“执著”,失于匠意造作而不自然,造成对诗歌的误解与玩弄了。 作为某个时期诗坛纷至沓来的浮夸流派,以商业行为的广告效应来说,无疑出现过成功的包装案例,也在短期内取得一点虚名,但经过大浪淘沙之后,能够留下些什么? 对于诗歌,我们着重的是它揭示了什么真理,带来了什么美的享受、丑的批判,或者其它生命哲理的感悟。是否让我们心灵上得到共振,灵魂契合,生命得到认证与自我得到再体验的欢愉。 想对诗人们说的话是多点贴近现实,多带点人文关怀,少点浮夸少点恶性炒广告行为,做个无愧于这顶桂冠的真正诗人,就如梁平这类真切关怀着社会的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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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梁平的诗,喜欢他“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的诗的世界。“海水”是博大的,深沉而冷峻的;“火焰”是滚烫的,是不断涌动且永远燃烧着的。 喜欢梁平的诗,喜欢他大智若愚的诗风。他诗中的“智”的是深沉的思想,是深层次的人文意识与生命终极意义的探索精神,“愚”则是朴素无华的语言的表达形式。 喜欢梁平的诗,喜欢他诗行里那双冷眼和背后一腔热肠。冷眼穿透人性的阴暗与丑陋的劣根,而令人感动的是他的热肠在那个冷漠的诗世界中仍然没有走失。 喜欢梁平的诗,喜欢的并不是因为他的诗属于那个流派,有什么名堂。对他的诗,就如见到一个自己心动的女孩子,是心灵深处的一种爱意和敬慕。如果说具体点是他诗中带来的震憾,令我产生强烈的共鸣。如此,而已! 写不下去了,学力与知识的局限。舍不得就此掩卷息屏,于是再次复制下他的诗。让我们沿着这道热肠,透过那张冷眼,静静倾听诗人的心跳,向诗人致敬致谢……
《嘴唇开花》
嘴唇上的花 在马拉松式地长跑中 一朵一朵地绽开
花开的过程 看得见上下嘴唇不停地拍打 故事一个接一个
可以开花的嘴 绝不是等闲之辈 绝不象涂抹口红一样肤浅
两唇启合 树上的鸟儿要飞下来 门前的小溪要倒流
两唇启合 六月的天空飘落鹅毛雪 骡子多看两眼就是马
有些事不信还真的不行 经常运动的部位 比较发达,比如嘴
所以有的嘴停不下来 或挤进大雅之堂 或蹲在茅厕阴沟
所以看见嘴唇开满花朵 最好远离,不然一阵风过 破坏了自己的好心情
※※※※※※ 《试水的几种方式》(梁平)——以为指头伸进去/就略知一二/可举出颠扑不破的佐证/叫做一叶知秋/结果知秋的树叶躲了/季节变得不伦不类/全然不知//放一只蚂蚁在水面游走/算是心里有数/乡下见过的斗碗/一碗下去就是海量/尺寸自己拿/深是一种感觉/浅也是//看见一艘船被鱼吞掉/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