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小兰是在一次单位聚餐,小兰和其他服务员一样同样做着端茶递水的工作,我们围桌而坐,好象没有谁发现她的存在.

"小姐,你把菜谱拿来,"

"对不起先生,我的名字叫小兰,你可以叫我名字或服务员好吗?"

   我和同事们不约而同抬头将视线集中到她的脸上,她样子很一般,但很耐看,圆脸大眼,特别是她那未经任何修饰的马尾辫,特别惹眼,像这样天然的头发古老的发型已经很少见了.同事们都不做声,仍旧直钩看着她,她开始有些惊愕,放在平时,我一定和她理论一番,但生怕影响到大家聚餐的兴致,我马上作出反应:

"哦,小兰是吧,你把菜谱拿过来."这是我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她转身走向放菜谱的酒柜,记得当时有位同事抱怨她的服务质量,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明白,其实不能全怪她,"小姐"在如今社会已经成为腐化肮脏的代名词,现在只买床不买桌的饭店屡屡皆是,"小姐"几乎可以和妓女画上等号.

"算了,她新来的,别和她一般见识."在平息同事不满情绪的同时,我也开始责怪自己口不择言.

     席前的小插曲并没有影响我们聚餐的高兴劲,生怕再出什么纰漏,席间,我一直叫这她的名字小兰,倒水  斟茶 加菜上饭......没给任何人重蹈覆辙的机会.酒足饭饱人将散,同事们鱼贯走出包间,小兰站在门旁微躬着身子,嘴里冒出一句句"欢迎下次光临,您慢走"异常悦耳.我是最后一个出门,小兰站在我面前挡住去路,躬了下身子:

"真对不起大哥,我今天确实是第一天上班,有招待不周或给您带来不愉快的地方您一定多包涵."

     刚才招待我们时她落落大方,而此时,她眼中却透露着一丝无奈的伤感和恐惧,使我顿生怜悯之心,更为自己刚才的口不择言感到愧疚,顺手从兜里掏出五十块钱:

"我有那么成熟吗?别叫我大哥,听着别扭,像黑社会,这里我经常来的,以后我不会叫你小姐了,但你可以叫我小哥,拿着吧,你也忙活一晚上了."

"哎呀,大哥,我不能要你钱,我们这里有规定."她有些不知所措.

"拿着吧,一般人我不告诉他不就得了."随我好说歹说她死活不肯收,我也只好作罢.这次聚餐小兰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那晚借着朦胧酒意,还梦见自己硬是塞给了她五十块钱.

    大约在十天的时间里,我和朋友又先后来过这家饭店两次,我都故意安排在了小兰负责的包间,小兰更是跑前跑后忙的不亦乐乎,与第一次不同的是,我曾在席间无意中看见她绽开的笑容,很甜.在我再三的要求下,她也不再叫我大哥,而改叫小哥.散宴后我再没给过她钱,临走时我总乐呵呵的心想:嘿嘿,想要小费吗?到你小哥梦里来取吧.

    又是一次应酬,同样是小兰的包间,却没看见她和她那左右甩动的马尾辫,从另一位服务员的口中,我却得知了小兰的悲惨遭遇.

   我猜的没错,小兰二十四岁,比我还大一岁,在来这里上班的前一年就结婚了,是大着肚子结的婚,由于小兰的父母坚决不同意未婚先育,所以只好草草的与男友结婚,结婚后三个月便生下一女儿,按说应该是幸福生活的开始,偏偏小兰那不争气的丈夫,竟然在婚后不久拿走他们所有的积蓄与一酒吧坐台小姐私奔不知去向,留下小兰和几个月大的女儿艰难度日,迫于生活,小兰只好将孩子托付给自己嫂子照看到这家饭店做服务员,维持孩子所需和自己的三餐,更可恨的是小兰的公婆趁小兰上班之际将自己结婚时的新房门锁换掉,说是这套房子是留给他儿子的,一气之下,小兰病倒了......

    虽然是萍水相逢,但好几天时间里都为小兰感到愤慨,我也名白了她为什么对"小姐"一词如此敏感.终于有次机会,单位来了客户,领导安排我和另一位同事招待,不容分说,我便带着客人来到了小兰所在的饭店,心想兴许可以见到她,不料,还是向我诉说小兰遭遇的服务员招待我们.

"小兰病还没好?怎么还没来上班?"

"她昨天来过,她病还没好利索孩子又高烧不退住院了,急需用钱,想找我们经理预支这月工资,可经理说有人举报她顶撞了客人,违反规定扣了她的工资还把她开除了......"

   小兰同事话刚入耳,与我同来的同事凑到我耳边小声的说:"该你请客,这家饭店老板和我同学,是我替你报了上次那"小姐"一箭之仇."

   我木了......良久才机械的起身,狠狠的朝同事脸上掴了一巴掌,攥着用来招待客户的一千块钱,奔向医院......

      这件事对我触动很大,在半年的时间里它压抑着我度过了春节  情人节  元宵节,以为一觉醒来便会摆脱,可她那一辫马尾时而浮动脑海,本来想装一回高尚情操,演绎一段人间还有真情在的温馨故事,可我的血仍旧不能像天气般转暖.我跑了几家医院都没找到小兰,多方打听她下落都未果,从那以后,我再也没去过那家饭店,甚至不想从那里路过.

    华灯的初尚总能躁动内心的不安,每晚临睡前我都会掏出五十块钱放在枕边,希望可以在梦中和小兰再见,可一切,已是惘然......

              于二零零五年二月二十七日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