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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梅花的雅称。 南宋陈亮,曾对梅花坚强不屈的品格予以高度赞叹:“一朵忽先变,百花皆后香,欲传春消息,不怕雪埋藏”。梅花进入中国传统文化领域,虽然较晚,但其独特的品质和内涵,赢得世人无限喜爱。宋朝以后,梅花被赋予人格化的象征,拥有很多的雅号。 梅花素有“百花之魁”的美称,在《花品》中被誉为“仙品”。梅花与松、竹并称为“岁寒三友”;与牡丹、海棠同称“春花三杰”;与兰、竹、菊合称“四君子”;与蜡梅、山茶、水仙偕称“雪中四友”;与山茶、水仙、迎春共称“花中四友”;与兰、竹、菊、莲号称“五友”;与竹、松、水仙、月季齐称“五清”;与水、月、松、竹统称“五洁”。 宋人《词话》中,诗人曾端伯将十种名贵的花,称为十种朋友,即“十友”:梅花(清友)、兰花(芳友)、瑞香花(殊友)、莲花(净友)、栀子(禅友)、菊花(佳友)、桂花(仙友)、海棠花(名友)、腊梅花(奇友)、茶麻花(韵友)。明朝都邛在《三余赘笔》中,增加了雅友(茉莉)、芍药(艳友),合称“花中十二友”。 宋朝的张敏叔,也用十二种花来形容客人:梅花(清客)、兰花(幽客)、瑞香(佳客)、牡丹(赏客)、菊花(寿客)、丁香(素客)、莲花(静客)、荼蘼(雅客)、桂花(仙客)、蔷薇(野客)、茉莉(远客)、芍药(近客)。 清代,梅花被列为花中“十八学士”的首位。 旧时民间,常将夫妻喻为“梅竹双清”,梅指妻子,竹喻丈夫。李白古风《长干行》云:“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青梅竹马”和“两小无猜”的成语亦由此而来。 四、林逋“梅妻鹤子”的传说。 冬季里的杭州,最美丽的莫过于观赏雪景,踏雪寻梅一直为历代文人雅士所钟爱。杭州西子湖畔的孤山、灵峰、西泠,自古以来,一直为赏梅胜地,并称为“西湖三大赏梅区”,其中又以孤山最为有名。 孤山高 唐朝,孤山就以梅盛而闻名于世,宋朝以后,更以林逋“梅妻鹤子”的传说,名传遐尔。 翻开中国文学史,历代文人中,爱花的名士数不胜数。如屈原佩兰示节、李白醉卧花丛、杜甫对花溅泪、白居易咏莲吟柳……在众多传说中,以两位隐士最为出名,一为东晋采菊东篱、爱菊成癖的陶渊明;一为北宋梅妻鹤子、爱梅成痴的林逋。林逋“梅妻鹤子”的传说,尤为世人喜爱,成为千古美谈。 林逋(967-1028年),字君复,浙江钱塘(今浙江杭州)人,北宋初年隐逸诗人。《宋史· 林逋终身未娶,喜爱种梅养鹤,把梅花作为妻子,把鹤当作儿子,称为“梅妻鹤子”。《宋诗钞》、《梦溪笔谈》、《水经注》载有以下故事: 林逋才学很高,性格高傲,隐居孤山。其居住的地方种满梅花,饲养的两只鹤,放飞云霄,盘旋良久后,能回到笼中。林逋经常泛舟游于西湖中的寺庙。当有访客时,留在家中的小童子,请客人稍坐,打开笼门放出鹤子。一会儿,林逋就驾舟回来。林逋自称梅、鹤为“梅妻鹤子”。 林逋一生清贫,死后葬于孤山北麓,随葬品只有一只端砚和一支玉簪。(注②)传说他养的鹤,在林逋墓前悲呜而死,人们感念其忠,将鹤葬于墓侧,取名鹤冢。 林逋多才多艺,画技高超,可惜未能留下笔墨;陆游称其行、草书法高绝胜人。林逋留给世人最宝贵的精神财富,为冷艳清丽的吟梅诗歌。 在宋朝大量的吟梅诗歌中,林逋的梅花诗歌,质量最高,也是第一个将梅花的自然特性与人品相结合的诗人,其名篇《山园小梅》,绝唱千古: 《山园小梅》 (宋·林逋) 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 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樽。 此诗采用侧面烘托的笔法,从各个角度渲染梅花清绝高洁的风骨;其神韵也是诗人幽独清高、自甘淡泊的人格写照。脱略花之形迹,着意写意传神,为此诗的神来妙笔,无愧为咏梅绝唱。 另外,林逋 “吟怀长恨负花时,为见梅花辄如诗”诗句,也极富盛名。从北宋开始,正是由于林逋吟梅佳句的影响,梅花成为著名文人歌吟的对象,两宋的诗词、书画名家,如欧阳修、范仲淹、王安石、苏东坡、曾巩、米芾、秦观、蔡襄、陆游、杨万里、范成大、尤袤、朱熹、姜夔、黄庭坚、李清照、辛弃疾、文天祥等,都有高质量的吟梅诗词。 后代诗人,纷纷赞颂林逋崇高品质和梅鹤情结,如“先生可是绝俗人,神清骨冷无由俗”(北宋·苏轼)、“清风千载梅花共,说着梅花定说君”(北宋·吴膝畴)、“潇洒孤山半支春”(南宋·赵孟坚)、“明月孤山处士家”(元·陶宗仪)、“幽人自咏孤山雪”(明·文征明)、“不受尘埃半点浸,竹篱茅舍自甘心,只因误识林和靖,惹得诗人说到今”(明·王猗)等。 “云出无心,谁放林间双鹤;月明有意,即思冢上孤梅。” (晚明张岱《林和靖墓柱铭》),孤山的梅花,因林逋“梅妻鹤子”的传说而更为出名,而宋代咏梅风气的盛行,确实与林逋有着相当大的联系。 林逋“梅妻鹤子”的传说,清婉动人。那里,蕴涵着智者宁静致远的思索,饱含着古代高人永不停止的执着追求。 令人意料不到的是,林逋仙逝后近千年,其“梅妻鹤子”的传说,虽然在正、野史中证据确凿,但在诸多名家的参与下,几乎被推翻,成为一桩热闹非凡的“现代公案”(详见附件《林逋究竟有没有妻儿?》)。
注: ①《宋史· ②《宋诗钞》一:“逋不娶,无子,所居多植梅、畜鹤。泛舟湖中,客至,则放鹤致之,因谓梅妻鹤子云。” 《梦溪笔谈》卷十:“林逋隐居杭州孤山,常畜两鹤,纵之则飞入云霄,盘旋久之,复入笼中。逋常泛小艇游西湖诸寺。有客至逋所居,则一童子出应门延客坐,为开笼纵鹤。良久,逋必棹小船而归。盖尝以鹤飞为验也。逋高逸居傲,多所学。” 明张岱《西湖梦寻·孤山》引《水经注》曰:“(孤)山麓多梅,为林和靖放鹤之地。林逋隐居孤山,宋真宗征之不就,赐号和靖处士。常畜双鹤。逋每泛小艇游湖中诸寺,有客来,童子开樊放鹤,纵入云霄,盘旋良久,逋必棹艇遄归,盖以鹤起为客至之验也。……至元,杨连真伽发其墓,唯端砚一、玉簪一。明成化十年,郡守李瑞修复之。” 附件:《林逋究竟有没有妻儿?》——关于“梅妻鹤子”传说的考辨 金文明> 北宋处士林逋(字君复,死后赐谥 例如: 《辞源》:“〔林逋〕不娶,种梅养鹤以自娱。”(1988年修订版缩印本) 《中国文学大辞典》:“〔林逋〕不娶无子,所居植梅蓄鹤,人谓梅妻鹤子。”(1997年上海辞书版) 其他还有《辞海》、《中国大百科全书》、《中国历代人名大辞典》等,其释文内容也大体与此相同。 这众多的权威工具书,可以说众口一词:林和靖没有娶妻,也没有儿子。本文题目中所说的问题,本来应当是不成其为问题的。然而没有想到,这个不成问题的问题,却还是被人提了出来。 当代文化名人 由于余秋雨的说法推翻了近千年来的历史定论,立即引起了人们的注意。读者徐如顾根据《中国大百科全书》和《辞海》的注释,撰写了《〈秋雨散文〉中的一处小疏忽》,对此提出了批评。 面对徐如顾的诘难,余秋雨写了《答 引完这段文字以后,余秋雨轻松自在地说: 这算什么逻辑呢?难道“学问渊博,治学严谨”的人,在某些具体的问题上就一定是正确的吗? 不过话说回来, 按照友人姚献民兄的提示,我查到了清代学者杭世骏《订讹类编》中的一段记载。该书卷二“林和靖有妻子”条说:林和靖有妻有子。《宋史》谓其不娶,以梅为妻,以鹤为子。非也。杨升庵云:林洪著《山家清供》,其中言“先人 事情总算有了着落。“林和靖有妻有子”说的源头就在这里。其始作俑者是明代的杨慎(号升庵),张扬助成者是清代的杭世骏,而余波所及,在现当代将其奉为推翻历史成说的新观点者,则有曹聚仁、余秋雨两位文化名人。目标既然浮出了水面,论辩也就可以展开了。 先纠正一下杨升庵表述上的一处疏漏。他论定林洪即“ 上引《山中寒食》诗,确是林和靖的作品,今天还可从《和靖诗集》中找到它,只是个别字词略有出入而已。这里,林洪称 然而,历史的事实是无情的。孤山处士林和靖,确实终身未娶,无妻无子;而冒充他儿子的林洪,则完全是一个欺世盗名的骗子,他的话是不能信以为真的。 证明林逋没有妻儿的材料,通常是根据《宋史·林逋传》:逋不娶,无子。教兄子宥,登进士甲科。宥子大年,颇介洁自喜,英宗时为侍御史。 《宋史》是元朝末年丞相脱脱等奉旨撰修的,其《林逋传》中“不娶,无子”的说法,必然有所承袭,实际上来自北宋梅尧臣的《 这是一条证明林逋无妻无子的极其重要而过硬的材料。 按照年龄计算,梅尧臣(1002—1060)小于林逋35岁,属于林的晚辈,但梅在宋仁宗天圣年间,曾经与虚白上人乘舟冒雪同往西湖孤山拜访过林逋(林卒于天圣六年,即1028年,梅访林之行不会晚于此年),并且还写过一首《雪中同虚白上人访林逋》的诗(集中未见,已佚,但林逋《和靖诗集》中收有《和梅圣俞雪中同虚白上人见访》诗),以致约二十年后,梅尧臣还写了《对雪忆往岁钱塘西湖访林逋》诗三首(朱东润《梅尧臣集编年校注》定此诗作于仁宗庆历七年,即1047年),以缅怀当年那次难忘的寻访。正因为他同林逋有过这一段忘年之交,所以,林逋的侄孙林大年才会请求梅尧臣为其伯祖的诗集作序。据此可以肯定,序中所说的林逋“少时多病,不娶,无子”,必然是实录之词。如果林逋真有妻室和孩子的话,梅尧臣应当是知道的。退一步说,即使他原先不了解,也一定会在作序之前去询问林大年,绝不会随便写上“不娶无子”四个字,而且写了也不可能为林大年及其族人所接受。 此外,还有几条材料可以一提:林逋的好友范仲淹写过《寄林逋处士》诗,其中有句云:“几侄簪裾盛。”只字未提林逋的儿子,却特意说他有几个侄子做了官,可以称得上“簪裾盛”。对照《宋史》本传所说的林逋“教兄子宥,登进士甲科。宥子大年……为侍御史”,这里恐怕是含有一点言外之意的。《宋史》本传还说:林逋生前“尝自为墓于其庐侧”;林逋死后,州守李谘“为素服,与其门人临七日,葬之”。如果林逋有妻有子,难道还需要生前自己造墓,死后由地方官来为他营葬吗? 现在回过头来谈林洪。这个将林逋称为“吾翁”而被杨升庵、杭世骏断作“ 其实,冒充林逋儿子的事,只能骗骗隔了两三个朝代的明清人,对于南宋末年的当朝人来说是行不通的。于是,新的花样翻出来了。这个冒牌儿子林洪,又在他的另一部笔记《山家清事·种梅养鹤图说》中,摇身一变,成了林逋的七世孙:先太祖瓒,在唐以孝旌。七世祖逋,寓孤山,国朝谥 古时称三十年为一世,二百来年正好折算成七世。家谱藏在自己屋里,外人无法看到,真伪自然难以判断。殊不知,梅尧臣所作《 其二为韦居安《梅磵诗话》:泉南林洪,字龙发,号可山,肄业杭泮,粗有诗名。理宗朝上书言事,自称为和靖七世孙,冒杭贯取乡荐;刊中兴以来诸公诗,号《大雅复古集》,亦以己作附于后。时有无名子作诗嘲之曰:“和靖当年不娶妻,只留一鹤一童儿。可山认作孤山种,正是瓜皮搭李皮。”盖俗云以强认亲族者为“瓜皮搭李皮”云。 两书所引的诗,虽然字句略有出入,其作者也一说“姜石帚”,一说“无名子”,但所叙事实却是无可怀疑的。特别是《梅磵诗话》写林洪强认和靖亲族,以泉州冒充杭州籍贯骗取乡荐,刊印《大雅复古集》诗,“亦以己作附于后”,其弄虚作假、欺世盗名的无赖嘴脸真可谓跃然纸上,结果却只能是演了一场丑剧,贻笑后世。 “可山认作孤山种,正是瓜皮搭李皮。”这样的讽刺,真是够辛辣的。没想到像杨升庵、杭世骏这两位明、清时代著名的考据家,竟然也被林洪的假话所蒙蔽,提出了“林和靖有妻有子”这种完全违反历史常识的怪论,而且后者还把它作为“订讹”的成果收进自己的文集中,实在有点贻笑大方。我想当代的学者,总该动动脑筋,查查史料,辨辨真伪,不要再成为古人嘲讽的对象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