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能 逃 到 哪 里?
到了北京以后，末末逃离家庭的快感随后被巨大的陌生和不适代替。看着高耸的楼群，繁华干净的街道，急驶的车辆，漂亮的女孩，末末感觉自己像个丑小鸭一样，有强烈的自卑。
亲戚一直带她找工作，由于末末只有初中文化年纪又小，很多餐厅不敢录用。在一个熟人的介绍下，终于有一家小小的新疆餐馆肯要她。包吃住每月工资200元，如果干的好再涨，老板这样允诺。
就这样，末末有了第一份工作。她带着自己少数的衣物来到了餐厅。末末很聪明，一个星期左右就学会了所有的服务程流并背熟菜谱。
末末的活不算少，小餐馆里只有她一个服务员。每天要很早起床，打扫所有的卫生，擦干净两扇玻璃门。在忙的时候，她要记清八桌客人所点的食品，然后微笑着快速地送过去。利用午休息时间吃饭。在深夜清洗盘子。忙完一天的活后，把餐厅里的椅子拼起来，铺上被褥沉沉睡去。
餐厅里的人都对她很好，老板的姐姐和厨师亲密叫末末为小妹。她很喜欢这个称呼，感觉自己是被大家宠爱着。外出打工是自由的，这里也是温暖开心的，末末渐渐胖了。
末末拿着第一个月的工资很兴奋，最先去的地方是卖冰淇淋的小买店，批了一兜酸酸甜甜的菠萝冰分给餐厅里的人。
给自己买了一些日用品后把余下的钱寄回老家。末末记得妈妈的眼泪和给自己外出借来的路费。妈妈，爸爸既使我再恨你们，可我还是你们的女儿。虽然我不听话，可我还是爱你们。末末在闲时伤感的想。
厨房有一个叫陈北的男孩一直对末末很好。常给末末做好吃的，买可乐和冰淇淋。末末感觉他很像自己的哥哥。有清爽的短发，很瘦，斯文而腼腆。
有回末末在厨房洗衣服时，北便要过来帮忙。争执中把衣盆打翻在地上，露出末末从家带来的红色的肥大的内裤时，两个人都脸红了。
两个月以后，老板依然没给末末加工资。在亲戚愤愤不平的强烈态度下，她只能离开小餐馆去找工资高一些的餐厅工作。
临走的那天深夜，末末跟陈北一起喝酒。一瓶的二锅头和几瓶啤酒。都喝醉了，末末在反复呕吐，突然她清楚地听见陈北在耳边说，末末我喜欢你！
末末模糊地想起，第一个给写她情书的男孩脸上羞涩的表情，在雪天里被国华拉着跳舞，这些没有结果的情节。她抬起头对着陈北轻轻地说，对不起！
在没有找到新的工作之前，末末依然呆在亲戚家。北京的夏天很炎热，夜晚末末会一个人去河边散步。茫然地在河面看自己的倒影。常常想自己在小餐馆里的快乐时光，辛苦却充实。还有温和的陈北陪在身边的生活。失落。。。
末末，你能逃到哪里？能怎样挣扎？生活就是这个样子，你根本无法掌控。
半个月以后，末末又重新上班了。这是一个四川餐厅，管吃，住宿舍。末末不用像以前那样辛苦就可以挣到比以前多一倍的工资。
女经理知道末末是店里最小的孩子，常让清多照顾她。清是一个，喜欢在嘴上涂薄透的红色唇膏，在冬天穿厚呢子短裙的四川女孩。她对末末说的第一句话是，妹妹我喜欢你。
末末看着这个娇小可爱的女孩对自己如此亲昵，心生好感。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末末在工作的时候常会失神的朝窗外看。马路来来往往的人群，熙熙攘攘的车辆，及暗红的夜色，都让她对自己所处的位置和城市产生迷茫。
一天末末下班后，买了两根冰棍拿着去宿舍找清。想跟她一起去市场买双鞋。自己从老家穿来的那双球鞋已经破的补不上了。
刚走到清宿舍的门口，却听见有低低地哭泣的声。末末推开门后，看见一个男人站在清的床位旁边。是清在哭。
看见有人来了，男人便悄悄走开了。末末急急的询问，清就搂着末末哭。眼泪浸湿了末末的衣服。清平静下来以后对末末说，妹妹，男人都是不可信的，如果有天男人骗你，你一定要管他要钱，要很多很多的钱。这一席话让末末虽不能理解，但她能感觉到清的内心。似她在童年时，深夜跑出家门躲角落里哭一样，有着清醒又残酷的绝望。
在第二天的早上，清没来餐厅上班。同事传言，清怀孕了，餐厅不能允许这种不知检点的女孩在单位上班，就把清开除了。
末末在上班时间偷跑出来，想看看清。床位是空的。一个人沉默地回到餐厅里。什么是长久而又坚固的情感？末末脑子里充满了疑问。
在香港回归之前，北京对外来人口有了一次全面的大审查。末末由于没有身份证，办不了外地人必须具备的证件，只能离开餐厅回到郑州姐姐家。
上火车时，末末在内心说，我喜欢这个城市，喜欢说普通话，我一定会回来！！这是只有十六岁的女孩的决心和誓言。它有着年少幼稚的狂妄。
姐姐在屋里给末末单支了一个睡觉小床。本来就不大的房间，现在就显的更拥挤。好在姐夫也不常回来，平时只有姐姐和小外甥在家。
末末只在几年前见过小外甥，现在他都是一个七岁的孩子的了。末末要早上给他做早饭，在姐姐下晚班的情况下去接他。小男孩常常会调皮不听话，把末末惹急了就狠狠地揍他。有次失手打到鼻子上，结果血流不止把末末吓坏了。
刚好姐姐下班回来，看见后赶紧把孩子抱过止血。清理完血迹后，可姐姐并未责备她，但末末从姐姐的眼神里明显地看出了失望，一个人偷偷的爬到楼顶上大哭了一场。我就那么没出息吗？什么事都办不好？她很要强的想。
末末想去学习电脑班。她不知怎样去开口跟姐姐要钱，，姐姐也一直窘迫。当末末把这个想法提出来后，姐姐脸色并不好看，并试探的问末末在北京的几个月里为什么没有存款。最后姐姐还是把学费给了她。
我学会了电脑，就可以去北京找一份别的工作。如果不在北京，也可以在郑州找份工作啊！末末怀着天真的希望，每天很愉快穿梭在家和学校的路上。。
事实永远不会向你想象的那样顺利发展，三个月后，末末上完电脑培训班后并未找到合适的工作。姐姐虽从不说什么，末末依然能感到家里日渐阴闷沉默的气氛。自己经成为一个多余的人，她感到无助。
五个月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除了回北京你还能去哪里？你别无选择！别无选择！末末悲哀的想。
当末末从火车下来，进入北京这个城市，她有前所未有的亲切感。末末没去亲戚家，她不想自己成为别人的累赘。十二月的北京很冷，这个城市并末以欢迎的姿态来容纳末末。阴冷的天下起了细细的小雨。
末末拉着自己的破箱子，坐上公车，来到了自己以前工作过的餐厅附近的小旅馆。这里住宿很便宜，一个床位十八元。还可以供应开水。
临走时，姐姐说的话一直飘荡在末末耳边，好好干活，多挣点钱。末末又累又困，昏昏躺下。接着就开始发烧做噩梦。
黑暗，身后有人在追。末末惊慌地跑。逃到一间房子外。大门紧闭，末末竭力地拍门求救，没有人。依然没有人。眼看着，危险逼近，末末绝望大叫了。就在此时，邻床的一个女人推醒了末末。问，孩子你喊什么呢？末末沉默。起来摸索着给自己倒了杯水喝，然后沉沉睡去。
生命如野草一样柔弱又坚韧。昏睡了一天一夜的末末于第二天的下午醒来。吃买了两个馅饼，头还是有些晕。
末末买来招聘报，看到有需要打字员或跟电脑方面的工作，就打电话过去一一询问。末末失希望的地，此类的工作全要求有工作经验并不提供食宿。
末末兜时仅有的几张纸币，时刻提醒她不能再这样俳徊下去。当末末看见一家餐厅的玻璃门上贴着招服务员的字样，就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这是一家餐吧，经营甜腻的上海菜和KTV。
末末要在上班前，接受所有正规的服务培训。这其中包括：礼仪知识、菜式、跟客人沟通技巧等等。可末末最怕的只有一件事，让她盘着满满一托盘的啤酒瓶子在整个大厅里跑。手腕酸痛，力度无法平衡，眼睁睁地看着玻璃瓶子从自己手中掉下去。一声脆响，满地的碎片，很可怕。是一种无力的，没有预感的，突如其来的结局。
由于末末新来，只能上全天的白班。每天末末下班的时候，总能看见一群衣着薄露的女子进入酒吧区。她们浓艳的妆容，在灯光下妖媚动人。
末末只是不喜欢她们经过时弥留下浓烈的香水味。末末曾好奇地问过同事，同事指着这群女子轻蔑地吐出两个字：“小姐”
两个月后末末被调到了晚班，她亲目睹了这些艳丽的女子，每天跟不同的客人调情。末末每每看到这种情景和客人消费帐单，那是比她的工资高出数倍的价目。会脸红感到不值。为客人，为那些所谓的“小姐”，为自己的卑微工作，末末不能肯定。她但知道，要永远对着客人笑，让客人在餐厅里享受到最好的服务这是她必须做到的。她知道并努力着。
末末喜欢上了一个人。在圣诞节的那天，很多员工都忙碌着。虽然末末是新来的，但也要做一些琐碎的事情，经理让她在圣诞树挂满礼物。你叫夏末末？旁边有一个男孩问她。是的。你把这些礼物挂均匀，注意别掉下来。男孩又说道。嗯！末末抬头看看他应道。这是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孩子，利落的平头。对了，圣诞快乐，这是送你的礼物。他随手出拿出来一个小礼物递给了末末。每个人都有呵！他微笑时露出一颗可爱的虎牙。谢谢！末末很激动。
末末回去宿舍后打开来看，是一个小星星，喷细细的金粉，很精致。这大概是末末有始一来收到第一份礼物。小的时候，爸爸会给零花钱。姐姐回来给她带新衣服，唯独没有礼物。末末把这个星星放在一个透明小袋子里随身带着。
后来末末知道，男孩是公司晚班部长叫于峰。他有一个漂亮的女朋友，长发，穿小巧低跟的鞋子，俏丽的裙子。她有一个美丽的名字，紫落。
可末末还是愿意接近他，帮他打饭或洗饭盒。末末最愿意看他微笑的表情，还有那一颗可爱的虎牙。峰也一直当末末是一个小妹妹很照顾她。
在下班的时候，末末常跟在峰的屁股后，如紫落不来的话。紫落在一家大的公司做文秘。末末不喜欢她职业式的笑容，有些冷。还听说，两人老吵架。
时间过的很快，一眨的工夫就到了五月，末末的生日。还是决定找峰，让他陪着一起过生日。
一起去大排挡的路上，于峰有些闷闷不乐。末末没敢问，估计又紫落吵架了。峰还是给末末准备了礼物，是末末喜欢了很久的音乐盒。
末末点了很多菜还有啤洒。两个人一边喝酒一边瞎侃。峰勉强地讲了几个笑话，末末就裂开嘴没心没肝地大笑。那夜风很柔。
两个人略有醉意地回来。在下楼的时候，末末一不小意就摔了下去，于峰急急地去拉她。末末在峰的怀里盯着他有预谋地说，你能吻我吗？
躺在床上末末一遍一遍回味，峰温润的唇，手指，干净的气息，宁静又温暖的怀抱。在初吻的温度沉弱。末末承认这种口味很单调。可她需要。急切地爱和被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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