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缘”与“中心”

如果说他不知自己身处边缘，本文就不准备说他了。

自觉身处边缘，那么他肯定或明或暗地知道中心的存在，他也许不大情愿就这么“边缘”下去。因为到达中心的路那么渺茫，几乎已经死了。而且，他还估计了一下各自的利弊。比如，“中心”容易脱离真实的生活，不能自由地享受人生，他们有些手段化、符号化和仪式化。身于其中，难免自觉或不自觉地喘不过气来，匆忙之中，一辈子接近了尾声。也许回头想，空空如也。但也有它的好处，即风光，出人头地，世俗中的胜者强者，没有基本生存的烦恼，拥有一些特权或更多地占有公共资源，说到底就是占有他人的劳动或权利。而“边缘”则无官一生轻，可以减少名利的纠缠以及为之而付出的代价，让精神世界逍遥而丰满。问题是，“边缘”也要有超然的心态，而且不能回避生存问题。因为，他的生存处境危机四伏，“中心”或者环境发生些须的变化，就可以置他于死地。

人的主客观条件不同，因而各得其所。如果一个处于“中心”的人，对“边缘”的优势有些羡慕的倾向，他就处于心神不定的状态，至少他不大可能对自己的职业因缺乏兴趣而过于投入。如果说还能“敬业”，那也是一种无奈，在这种情况下不可能有什么职业上的创新和乐趣。他从内心里感到一种悲凉和空洞。他们有可能有新的变数：或退出舞台，或在职业的同时墙外开花。否则，他只能隐忍疼痛，度日如年，做许多口是心非又不得不做的事。而如果一个“边缘”人不甘于自己的边缘地位，反感自己的生存处境，觉得自己怀才不遇，也是十分痛心的事。因为一个身陷边缘的人，身上的枷锁太多，很多生路对他来说已经封闭，解脱往往只能靠想象而已。在现实中他只能空耗生命，无力回天，感叹命运残酷，现实无情。

一个国家或民族，如果处于发展中阶段，或者说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欠发达阶段，“中心”和“边缘”的分化必然十分明显。社会按照它自身的逻辑演变，个人也是在这种大的背景下因各自的境遇、性格、素质而被分化到相应的阶层，这是个体与社会自然发展的结果。其中的变数，虽然是存在的，但转变成现实性的可能性是渺茫的。也正因其渺茫，正因为人内心的丰富和不满足，才让人去正视、记录、思考这些清醒者物质上的无奈和精神上的深广，以及由此而带来的现实生活的鲜活和复杂；才让人去期待文明的发展，以拯救人。正是由于“中心”与“边缘”的对立，正是由于这些少部分清醒者对自身处境的看透和对对方处境的关注，才使社会的阶层之间富有联系，充满同情，或者隐藏敌意。否则，社会将被冷漠地分化而相互孤立。随着文明的进步，“中心”与“边缘”的对立逐步消失，人的主体性得以实现，由此而来的人的自由权利逐步得以平等。那时，我们所面对的将不再是阶层之间的对立和不公正，而是面对自然，在自然中获得自由；面对自身，真正实现人在人之中的解放。此所谓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