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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云原来作过一段时间诗国文海论坛的属主,现在有时候挺怀念那时候的,诗国文海经常换属主,谁不想干了就当斑竹,谁想干了就当属主,我知道的,就有明月共朝生,湘云,涩青果,浍河两岸四个,后来,诗国和大漠合了,树倒猴孙散,也不知道现在诗国文海什么样子。
今天去转,看到湘云的一首诗,《有感》:
当时意气冠红颜,世事求真唾贵权。
我给她回贴:如此气概,令我等男儿汗颜。
一首诗,能看到一个人。遂想起三年前写给湘云的一篇文章,《“史大姑娘来了”》:
湘云小姐不。湘云到第二十回才出场,并且在即使读者就是贾府也一点准备都没有的时候她出场了。大家正在热闹之中,丫环忽然来报:“史大姑娘来了。”她就这样突兀地却又合情合理地出现在贾府,也出现在我们面前。读《红楼梦》,我们很少问这样一个问题:她是怎么来的?来干什么的?有什么作用?我们好像是忘了这个问题。她来的是那么自然,那么合时合适,虽然事先谁也不知道她要来,但她一来就给了我们早已熟识的感觉,好像她在前十九回已经出现过了。这就是曹雪芹的高明。
湘云小姐另一个让人感到感叹的是她的那身装束。读完红楼梦,你很少能够想象得出每一个人长的是什么样子,因为曹雪芹对那种描眉弄黛的人物描写向来不屑一顾。那么多的美女,我们就知道她们看上去很美,却不知道她们到底长得什么样子。如果你要真的知道林黛玉长的什么样子,那你肯定是电影电视看多了。曹雪芹写林黛玉,身上长的就是“两弯似蹙非蹙1(上四下胃,juan音,挂义)烟眉,一双似泣非泣含露目”,还有就是形态“态生两胭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时如娇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另一个大美人更绝,薛宝钗,除了“脸若银盆,眼如水杏”,我们能够想起来的可能就是她露给宝玉看的那“雪白一段酥臂”了。至于每个人的身段,你想也别想,因为曹雪芹压根就没有描写过,他也没法描写。《红楼梦》中的小姐丫环大都是满人,那时候满人穿的衣服是那种宽大的袍子。就象我们今天大冬天一个个穿个皮大衣、鸭绒服什么的,谁还能看出来你的三围是多少。
如果你非要从《红楼梦》中看出哪个人的身材怎么样,也不是绝对没有,但是就是太少了,太笼统了。比如凤姐,“身量苗条,体格风骚”;迎春,“肌肤微丰,合中身材”;惜春,“削肩细腰,长挑身材”;探春,“身量未足,形容尚小”;司棋“身材高大”;晴雯身材不错,有点“水蛇腰”。还有吗?好像不大容易找了。 这些人都出场了,长的什么样也没给我们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这时候,“史大姑娘来了”,湘云小姐出场了。
不过,你也不要激动太早,这次湘云小姐出场也没给人留下什么更深的印象,甚至在以后诸多章节中她一直还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物。湘云是在贾府处于鼎盛的时候出场的,鼎盛是鼎盛,但是不要忘了,贾府鼎盛的最高峰是“省亲”盛会,可惜,湘云小姐来的时候,盛会已经结束了。事实上,湘云出场,是在贾府就要走向衰败的时候,或者是湘云的出场,预示着贾府的即将走上的衰败。曹雪芹让她出来,是让她在最后二十回肩负大的命运的,要让湘云小姐在贾府衰败、家破人散、花落园空的时候,成为主人的。所以在《红楼梦》前八十回,她好像可有可无,实际上却是必不可少。我不是妄加断语,我是有根据的。赵姨娘一心想害宝玉,并且已经害了宝、黛二人。大观园中,宝玉与谁最要好?黛玉、湘云二人。黛玉含恨而去,下面就该湘云了。第三十七回、第四十九回,赵姨娘两次显威,湘云小姐都在现场,并且心直口快的湘云说了很仗义的话。这就是伏笔。湘云在八十回后必然要成为主角,这是曹雪芹的构造。可惜,愚笨的程、高二人没有注意到,把曹雪芹留下的伏笔一一浪费掉了。
所以,很多人看了《红楼梦》都觉得湘云小姐实在多余。多余吗?还没到时候呢。可是,程、高最后把湘云淡化,仅仅写她一个人的悲剧,而没有给她应该担负的家族的悲剧,这不能怪曹雪芹,当然,更不能怪湘云。湘云一点也不多余,看完《红楼梦》,你能记住的人物里,最与众不同的人里面,肯定有一个姓史叫湘云的姑娘。
让人能记住湘云小姐,第四十九回的描写功不可没。一群小姐丫环喝酒赏梅,“一时史湘云来了”,从头到脚,一色重裘,黛玉打趣道:“小骚达子”(满洲人轻蔑蒙古人的用语)。湘云却笑道:“你们瞧我里头打扮的。”说着卸了外衣,只见她:
里头穿着一件半新的靠色三镶领袖,秋香色盘金五色绣龙窄裉小袖掩衿银鼠短袄,里面短短的一件水红妆短狐腋褶子,腰里紧束着一条蝴蝶结子长穗五色宫绦,脚下也穿着鹿皮小靴,越显得蜂腰猿背,鹤势螂形。
脂砚斋批《红楼梦》,在这里批说,“鹤势螂形”“四字无出处,却写尽矣”,并且解释说“螂形”就是“螂之蹲立形”,“仰颈叠胸之势”。
读者可能有点糊涂,这身打扮有什么稀奇的,不就是一个“假小子”吗?《红楼梦》中不是说过吗,“众人都笑道:‘偏她这爱打扮成个小子的样儿,原比她打扮女儿更俏丽了些。’”但是,如果只是看到了“假小子”样的湘云小姐,只能说我们看书太马虎了。众人说的这句话里本身就有一个矛盾的地方,一个姑娘打扮成“假小子”,怎么会“更俏丽了些”呢?这和当时贾府里的流行服装有关系。我刚才已经说了,《红楼梦》中的小姐丫环大都是满洲人,那时候满洲人穿的衣服是那种宽大的袍子。那袍子根本无法显露女人的线条、身材,你说湘云小姐的这一身“假小子”装束在贾府算不算“另类”,就是因了这一身装束,才终于让我们看到了贾府众多美女中的一个人的身材。什么样的身材呢?“蜂腰猿背,鹤势螂形”。“蜂腰”不用说了,大家都能想象,就是很细很细的腰。“猿背”不大好想象,如果我们把“猿”字理解成“圆”字就可以了。“鹤势”也可以理解,就是这个“螂形”让人费琢磨,但是有了脂砚斋的“昔人爱轻捷便俏,闲取一螂,观其仰颈叠胸之势”的妙注,大家尽可以去想象了,他为大家理解这个词提供了一个引线。我也不多说了,省得败坏了大家想象的兴致。
现在女子的身材评价是什么样的内容和标准?如果一个女子的身材评价包括了颈、肩、胸、腰、臀、腿,要用挺、圆、丰、煞、翘、直来评判的话,最少曹雪芹笔下的湘云小姐是这样的。不过,就是曹先生没有我们说的这么肉麻罢了
我看《红楼梦》,对湘云小姐一直情有独钟,事实上,最重要的还不只是她的这身打扮,她的这个身材,而是她心直口快的性格,光明磊落的品行,飒爽英多的气概,当然,还有她那其实并不可预知的命途……
我的笔没有湘云的气势,放在一起,立此存照,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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