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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琊山的青春 叫作琅琊山的地方,据说中国有六处,以安徽滁州的琅琊山最为出名,是中国原始森林保护区,可惜我没有去过,但也有幸,在山东胶南的琅琊山曾工作过半年。 旅游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可很多人旅游实在太累,大老远的几千里地,在一个地方最多也就是待个三天五天,所看到的也就是人为的痕迹,听到的也是导游的重复,人力物力投入不少,蓦然回首,却还是发现,这一趟,也就是看了些山,玩了些水,吃了些小吃,买了些纪念品,至于对旅游地了解了多少,又理解了多少,实在不能说清楚。毕竟,一个地方都有一个地方的灵魂,要探究灵魂这个有点虚妄的东西,三天五天的走马观花明显不够的。而旅游区之所以成为胜地,山石草木固然重要,灵魂不更重要吗? 所以,一直很羡慕那些生活在胜地的人,他们天天和那些别人口碑相传的美景待在一起,时间长了,想不沾染一点胜地的风韵都不行,有时,甚至,他们就是那胜地灵魂的一部分呢。 算是一种幸运吧,我在琅琊山上工作了半年。 胶东半岛的这个琅琊山海拔182米,在生活在云贵或川藏高原的人眼里,实在不能算作山,一位朋友就曾愤愤不平地说:“我在平地都海拔三千米,你才不到二百,居然敢说占山为王。”可琅琊山却的确是山,并且还是陡峭的山,高耸的山,因为他的参照物是一望无际的海,琅琊山是从海平面上拔地而起的。你可以一只脚踩在海水里,另一只脚踏在山石上,抬眼望去,几十米的悬崖挡住了另一半天,悬崖上边,是当年秦始皇三次登临的地方,后人叫它琅琊台。今天,浪琊台还在,秦始皇已经消失在历史的迷雾之中。这是不是山与海的一个区别呢?海一望无际,坦坦荡荡,山雾霭迷蒙,幽暗深邃。 郦道元的《水经注》中有关于琅琊山的描绘:“孤立特显,出于众山上,下周二十余里,傍滨巨海。”也有关于琅琊山的最高峰浪琊台的记载:“台基三层,层高三丈,上级平敞,方二百余步,高五里。”琅琊台不是天生的,是人工建筑的,削平山尖,夯土成台,为了迎接秦始皇的到来。开始我奇怪,琅琊山不足二百米的海拔,如何让纵横捭阖的大英雄三次亲临,如此青睐? 很久很久以前,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三座很高很高的山,里面有一个很老很老的神仙,他有长生不老的仙丹,人吃了之后,就可以与天地永恒了。秦始皇就派徐福楼船入海,寻找那仙山,仙人,仙丹。 仙人自然是没影的事,仙丹也是子虚乌有,而仙山,我却的的确确,实实在在亲眼看到过。 每隔三五年,琅琊山对面的海上,就会出现“海市蜃楼”的奇景,更奇特的是,每一次的景观都大致相同。开始是模糊的,若隐若现三座山的轮廓,渐渐地清晰起来,三座山并肩而立,中间一座青山,两边两座雪山,在海的上空迎面向你扑来,这时候,你心里都空了,只有一个想法,天哪,这山到底在哪里?一句诗同时也不请自到:“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飘渺间。”这诗说仙山虚无飘渺,可是这时不是,这时,传说中的仙山实实在在地,清晰明朗地,映在了你眼前。 琅琊山附近居住的百姓们多么有福啊,每隔三年五年,当他们生活的信念再次趋于无聊的时候,那仙山就会如期而至,仙山,能不能激起他们一些向往呢? 据说秦始皇第一次登临琅琊山时也看到了仙山,然后才派徐福去寻找的。没有明确的文字记载,我想,不见得呢,秦始皇是不是听说了这仙山的故事才来琅琊山的?到底原因是结果,还是结果是原因? 徐福出海了三次,据当地人说,第一次发现了台湾岛,第二次发现了海南岛,第三次就到了日本。台湾岛和海南岛的发现可能要归于当地后人自豪的传说了,徐福发现了日本岛却是真的。 每年都有一些日本人来到琅琊山,琅琊山的“徐福纪念馆”里也有很多日本专家学者的研究作品,打只的轮廓是,徐福东渡在熊野浦登陆后,发现了“平原广泽”,即日本九洲。仙丹没有找到,返回恐遭杀身之祸,便长居于此,不再复返。徐福等人在九洲岛等地向日本土著人传播农耕知识和捕鱼、锻冶、制盐等技术,还教给日本人民医疗技术等秦朝先进文化,促进了社会发展,深受日本人民敬重。日本尊徐福为“司农耕神”和“医药神”,现在在日本,还有“徐福酒”、“徐福茶”、“徐福果”、“徐福饼”,为了纪念徐福给日本人带来了文明,日本人还为徐福修了“徐福墓”,还有“徐福公园”,有的地方还有“徐福节”。 徐福发现了日本,为日本文明点燃了第一把薪火,他哪里知道啊,两千多年后,日本人扛着机枪,开着大炮,用他交给他们的点火的方式,抢占了他的家乡,在那里点燃了一把又一把熊熊的贪欲之火。 这个想法不是我的发现,是琅琊山上“徐福纪念馆”里那个做导游的姑娘对我说的。 我工作的那个单位和“徐福纪念馆”比邻,工作的时间少,空闲的时间多,我也就成了“徐福纪念馆”的常客,几乎每天都要到那里去一趟,一半是因为无聊,还有一半自然是因为那个导游姑娘。印象中导游都是薄嘴皮,伶牙俐齿,口珠舌玉,这个导游却不,很腼腆,不爱说话,琅琊山是个小地方,游人少,导游也只她一个,还有一多半的时候是闲着的。我们就搬出两把椅子,在“徐福纪念馆”的院子里,阳光下,坐一会儿,聊一会儿。更多的时候,是我滔滔不绝,她只是偶尔插上一句两句,而她手里,每天都在打着一件又一件毛衣,今天是父亲的,明天是母亲的,后天是姐姐的,有一次,我问她:“这是又给谁打毛衣呢?”她说:“我姐婆家的弟媳妇。”这个圈子,让我好半天才绕出来。 冬天就要来的时候,她拿给我一件毛衣,说:“看看合适不?也不知道你穿多大。”走的时候,我手里拎着毛衣,她叫住我,说:“把毛衣穿上,让你们单位人看见了不好。” 冬天来的时候,我离开了那里。 离开前一夜,躺在床上,突然想了很多事,今天?明天?过去?未来? 半夜拧亮台灯,在一张信纸上写下两首诗,《梦江南》: 其二: 独脚屋,有几根茅草。忽闻三月燕归来,扶阑依干立驿桥。醒来雨萧萧。 那一年,我24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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