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维权路上

神龙公司的情况比大兵想的还要差，吴津已经无法控制骚动的局面，职工们很理智也很冷静，一不吵二不闹，为了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租乘两辆大客车，一下拥到县政府大楼前，秩序井然地分坐在县政府大门两旁静坐请愿，派代表要求分管企业改制的副县长出面对话，他们要如实反映神龙公司存在的问题，要求解决涉及职工切身利益的问题。

县政府办公室的电话迅速通知神龙公司的主管部门，就这样电话层层往下打，把吴津从公司招到县政府办公室，要他前来劝解把职工带回去，吴津面对上访的职工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说心里话，吴津对“整体出售”的改制方式也有想法，如果他能把职工从县政府大门口带回去的话，职工就不可能从公司里到这里来要求公道，正因为他已经无法控制公司里的局面，才会出现群体上访事件。职工们所反映的问题，吴津心里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就是无能为力，自从新的工作组进驻神龙公司以后，借口改制清帐的需要就把公司帐目和资金冻结了，公司中的业务半年来是有出无回，眼看手中的合同都将到期，产量和销量都是黄瓜把打锣——差一大截，新的合同书是一份还没有签，不说职工们的养老保险、失业保险和医疗保险费，就是工资也无法按时全额兑现。职工因为对改制方式和大兵“辞职”不满，自然分成了拥护大兵和拥护吴津的两派，这种情况工作组不是不清楚，可一到这关键时刻，驻公司工作组的“领导”们个个都不见面，比兔子溜得还快，就靠吴津一个人“独挡一面”，这种老鼠钻风箱眼——两头受气的日子，吴津已经够了。

劝解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职工代表只是要求和领导们对话，这让县委排出来劝解的办事人员很为难。

“我们只是维护我们合法的权益，反映公司里的真实情况，依改制政策解决存在的问题，我们又不是无理取闹。难道人民的县长和人民的公仆都怕见人民不成？！强烈要求依公司的实际情况让我们自己选择改制的方式。”

看来不接见上访的职工可能会把事情闹大，劝解的办事人员只好进去请领导出面解决问题，不这样他们怕是不会离去的。分管改制副县长的秘书这时才代表副县长出来接见神龙公司的职工，职工代表随他一起进了县政府办公室，他们向秘书反映了神龙公司目前的情况，提出了几点要求：一是开冻公司的帐户和资金；二是立即补发近几个月拖欠的工资，为职工补交这半年来的养老保险费、失业保险费和医疗保险费；三是要求根据公司资产的盈余情况，提高买断职工工龄兑付金的基数；四是要求大兵复职，让公司职工投票选择企业改制方式。其实这些要求既不分外也不高，而且合情合理合法。秘书收下他们的请愿书后，事情才得以暂时平息。

吴津面对神龙公司的现状，把上访的职工领回去后，看到眼前泾渭分明的两派职工左思右想，他也感到自己没有能力左右神龙公司的大局，他更希望大兵能在这时复职，就向经委提交了辞职报告。他不像当初“兴达实业总公司”那样，上级“请”他辞职，而是发自内心的选择了主动辞职。经委为了解决神龙公司职工上访提出的问题，周书记和郑主任一班人专程到神龙公司进行了一次关于企业改制和公司经理人选的民意测验。结果是百分之六十三的职工同意工公司改制，百分之八十七的职工要求大兵“官复原职”，看来当初“爱护”大兵让他“激流勇退”的辞职决定是错误的。做完这些工作天色已近黄昏，他们驱车直奔“流金岁月”，想趁热打铁地和大兵谈谈心，让他“出山”再把这个混乱的局面给稳定下来。

这半年来经委的任何领导都没有和大兵正式谈过话，也没有走进过大兵的“流金岁月”，他们猜想这次和大兵谈话让他“官复原职”，大兵一定会激动得痛哭流涕，会立即同意从吴津手中接过管理权，因为他们深知大兵和神龙公司的特殊感情。当他们把来意说清之后，尚未往下谈，就碰了个软钉子，大兵并没有像他们料想的那样激动万分，只是淡淡的一哂：“回公司工作是迟早的事，当不当经理也无关紧要，你们和我辞职谈话时说得很清楚，‘相信组织相信党，组织上决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等神龙公司的情况查个水落石出时，你再回公司工作’。我深信组织会把情况调查清楚，现在是不是举报材料上的事都已经得到了落实？如果这样的话，就应该还我一个清白，给全公司职工一个说法，如果举报材料纯属污告，那更应该讨个公道。半年时间我已经等了，再等上半年也没什么，只要把问题查清，值！我不能这样糊糊涂涂地就去上任。”大兵的这番铮铮有词的话，多少使周书记和郑主任他们感到尴尬。

在大家的沉默中，周书记习惯地用左手把不多的头发从谢了顶的前额向脑后理了理，轻轻地在后脑勺上拍了两下，寂静了片刻周书记眨了眨双眼，和大兵商量道：

“你能不能给我个人帮个忙，出面到神龙公司去安抚一下职工，使他们的情绪平静下来，不要再把问题闹到县政府去，这样对他们也不好。职工们还是听你的。当前还是稳定压到一切，安定团结的责任重如泰山啊，大兵啊，还是要以大局为重量吗！”说着说着官腔就又出来了，周书记就差一点把民意测验结果告诉大兵，差一点没说出如果再出现职工群体上访事件的话，他的书记位置也难保。他把个人感情和工作混为一谈，这不是难为大兵吗，安抚职工的事，上有政府主管部门下有公司班子，还有工作组的同志，怎么也不会轮到大兵呀，大兵名不正言不顺怎么出面安抚职工，岂不就是变相走马上任。大兵略思考了一下说：

“我认为个人感情不能和工作扯到一起，再说职工根本就不需要安抚，他们并不是在无理取闹，他们只是在维护他们的合法权益，他们提的要求也没有过分之处。只要县政府能按政策答复职工们提出的问题，驻公司工作组在企业改制中能广泛征求他们的意见，妥善处理他们提出的问题，我想职工们是不会继续上访的。”大兵平静地说道。

“难道你就这样忍心看到神龙公司乱下去，你不心痛吗！？”周书记这是在激将大兵。

“企业改制是神龙公司的必由之路，只有改制才能提高职工们的积极性，企业才有活力、生命力和市场竞争力，这些道理不都是周书记您教导我们的？的确我不愿看到神龙公司就这样垮掉，我当神龙公司的经理只是一个历史的偶然，而不是必然。只要顺应时代潮流，兼顾广大职工的利益，我相信离了任何人神龙公司都能发展，经过改制重组后的神龙公司会更加充满活力和竞争力，而不可能是垮掉。”略顿了一下，大兵接着说：“关于是否回公司的事，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我的要求不高，把反贪局调查结果和职工们见面，把问题向职工说清楚，这对你们、对我、对全体职工都有必要，这样我再行使管理权才会名正言顺。”大兵说的有板有眼，看来这样稀里糊涂让大兵回公司任职是不可能的。郑主任和周书记交换了一个眼神，和大兵的非正式谈话到此草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