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 园 绝 唱 叹 悲 情——绍兴纪行续*闲挑灯花引子:史迹记载,陆游初娶表妹唐婉为妻,夫妻恩爱,琴瑟甚和,然陆母 仅因欢娱误仕途而不容唐婉。陆游难违母命,被迫与唐婉分袂。一对恩爱 鸳鸯就这样被生生拆散!后来,唐婉改嫁赵士程,陆游也再娶妻王氏。十年 后的一天,陆游春游沈园,邂逅相遇唐婉夫妇,陆游无限悲戚,唐婉也感慨不 已。正当陆游默然无语,暗自伤神之际,唐婉在征得赵士程同意后,遣人送 来酒肴,款待陆游。陆游不禁往事重忆,百感交集,遂借酒兴提笔在墙上题写 一首<<钗头凤>>词。唐婉见了,不胜伤感,也和词一首,有“世情薄,人情恶” 之句,情意凄绝,回家后一病不起,不久便忧郁而死。 绍兴,人杰地灵,山川秀丽,名人济会,古迹甚多。到了绍兴,心中便有挥之不去的——沈园情结,想象中的沈园,既是烟花三月,桃红柳绿的景致,又是笑语渐息,雨后黄昏的惆怅,那悲掩沈园的绝唱,犹如冰凉的虫蚁悄然爬上心头。 沈园,坐落在绍兴东南部,原是宋代越州一沈姓大户的花园,史称”沈氏园”,距今有八百多年历史。其新建大门北临鲁迅路,由鲁迅路移步入园,当踏上架在一泓清水上的小桥,这就是陆游笔下的“春波桥”,也就是所谓的“伤心桥”。跨过“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这一处,迎面的“沈氏园”映入眼帘。心,在一点一点地往下沉,以致有切肤之悲情漫上心头。正是三月末的一天下午,薄云蔽日,我依然在伤心桥前徘徊,迟迟不想入园,为的是待到喧哗渐息声渐去,寻求黄昏时分品味孤独的那份心境。怎奈此时最是春好处,小园无由静下来。眼见得一群群“不识愁滋味”的少年学子嘻嘻哈哈、叽叽喳喳涌进涌出,一拨拨人到中年对沈园掌故略有所知的汉子急急而来、匆匆离去。我不明白,游园自不论长幼,走马观灯兜个圈,扬长而去不回头,其为何来?忍受中,我等来了相约的黄昏,此时沈园无声,静得少有人走动。 或许是中学时代偶识宋词记忆深刻,对于我来说,沈园有着特殊的魅力。最难忘怀的是,陆游与唐婉那段凄婉缠绵的爱情悲剧,读来至今令人心碎,以致常常魂牵梦萦到沈园。这也是那些爱与不爱、幸与不幸的婚姻,亦或经历过生死恋的痛楚伤害,更多的则是徜徉在爱河的成熟与不成熟少男少女及多情伤感人挥之不去的惆怅。 原本心绪怅然到沈园,我自然可以对四周不识愁肠之笑声置若罔闻,踏进沈园那一刻,便敛声屏息,在不甚安静的园里寻觅几株依然孤寂的宫墙柳。依稀间,黄昏将至,桃柳影绰,庭院朦胧,池水无言,微波不兴。尽管对略显颓衰的沈园小径、剥落漆层的楼台亭阁有些许心理准备,尽管有抽丝的垂条绿柳和绽放花蕊的桃红衬映,但是仍无亮丽的心境。怀有少数痴情者特有的钟情凭吊早已了无痕迹的旧园小径、残垣断壁,咀嚼那段凄凉悲怆,想象主人公咫尺天涯的悲痛心境,我无法想象陆游春日游园邂逅唐婉时是否还是“锦书难托”,我亦理解不了唐婉别离十年又重逢、无限欢乐与悲伤涌上心头后是否依然“欲笺心事,独语斜栏”。 篇首小引曾记述史料,似乎讲清陆唐悲欢。然而,据说陆游深爱表妹,结为伉俪恩爱有加,但唐婉始终不能取阅于姑妈兼婆母。表面上看,是陆母怪唐婉两年未出一子,其实陆游心知肚明:母亲不高兴的是自己应举不中,由此迁怒唐婉,怒其相夫无功,怒其闺情温暖,致使陆游贪恋安乐误功名。陆游屡次替唐婉委屈,也曾申说应试不第与己放言上皇,触怒秦檜有关,与唐婉无涉。但终究不获陆母,生生拆了这对鸳鸯。呜乎,陆母之举,酿成了八百年悲情留世间! 日暮时分,我走近园后那座矮墙,只是墙非昔日墙,砖却是旧时砖。目睹那堵用古沈园老砖砌成的断垣残壁,默然凝视荡气回肠、肝胆欲裂的爱的绝唱爱的誓言,在寂廖中让那两阙绝唱悄然爬上心头……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 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 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苍凉至此,唐婉何堪?于是,这人世间的绝唱变成了互诉衷肠,唐婉之难以名状的悲苦情感,离情别绪,更令后人每每垂泪: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 欢。瞒,瞒,瞒!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 独语斜栏。难,难,难!” 绝唱壁立于断垣乱草间,历数百年风雨悲叹穿千古,经人世间苍桑哀怨动天地。沈园不大,但游人却不少,知与不知沈园悲情者无不流连于矮墙照壁前,即便是初谙世情之少年学子,也常常驻足抄录。 观沈园葫芦池一潭碧水,似见唐婉柔弱身影。不禁面壁长叹:“玉骨久成泉下土,墨痕犹锁壁间尘”。今世之人习惯于沉缅一场翻天覆地的爱,哪怕是糊里糊涂的爱也要演绎得轰轰烈烈;更有失恋者自喻苦酒难尝生不如死。其愁苦有几分?在陆唐这段惊世骇俗的爱情悲剧面前,有何不能堪负?声嘶力竭者,借酒浇愁者,勿再沉醉于自己的悲情与痛楚。到沈园走一遭,我想最难消弥的不是自己的那份愁绪,占满心扉的当是在沈园感受到的悲情。 ——*灯花*草稿于2003。4。17。晚 ※※※※※※ *闲挑灯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