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是过客

                                  内蒙/宁军

序：生命里有许多难以预料的,会在我们不经意时突现

(1)

我在十多岁正做着上大学美梦的时候,命运之神嘲弄似地在我人生的起点写下了完全不同的一笔,我旷课赌博被学校勒令退学。

这打击仿佛狂风暴雨围困我在荒凉的原野,给我这名学生会主席,保持前三名不败记录的优秀学生沉重的一 击,击碎了我所有的骄傲,自尊和自信.幼小的天平失去了平衡.

我忧郁地度过了一个漫长而又孤独痛楚的夏天

那年9月,告别所有朋友,踏上了遥远又艰辛的求学里程.求学的第一所中学

是离家50公里外郊区的小镇,小镇的历史悠远,保留了颇为古老的建筑与古

风,但所有的美妙情境,我在亲临之时已经全部成为古老的据说或传说,变成故事,全都

躲到老人们脸上的岁月和风霜里去了.我在那所老爷庙改成的校园里,没有培养出任何

优美的心境,也没有学有所成,况且几乎瘫痪的学校更令人伤心悲痛.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我把持了一段时间之后,才真正意识到自己非仙亦非龙,这高傲的自慰是可怜可笑虚无缥缈的.

能走的,都转学走了,我的情绪日渐低落,颓废.我已经很久没有拥有过笑容了.青春的伤

口在涌流鲜血,我清醒地感到自己的青春,前途如此下去也许会永远葬送.



父母看着日渐憔悴的儿子,拿出一笔钱.就这样我从此永远地告别了我的第一所笼罩在

古庙阴影里的中学,满怀着苍茫的感动,放逐自己的梦想,追索到另一个未知的地方做漂泊.

当我踏上离乡的路程,最后一眼回望生我养我的故乡,我的泪悄然落下,我清楚自己是在

逐渐远离....远离母亲呼唤的音域了


(2)

长途汽车最后一声叹息消失在A城的站台里,夜已经占领整个城市,我就在简易的候车室

中度过了A城难言又难眠的初夜,第二天拖着疲惫的身躯,找到了目的地.学校建筑没有

什么特异之处,惟有门前那两尊青石狮子,永远深沉地端坐在我的记忆里,极其伤感的是

这所学校是建在"文庙"的旧址上.



教务处里唯一坐班的"白胖子"接待了我,也接纳了我这个穷学生.我交了他

指点的所有费用,办了简单的手续,我的名字就出现A城中学的花名册上了

现在想起我很感激那个白胖子没有更多的刁难,尽管我花了应该或不应该

的几乎我所有的钱

几日后我与刚认识的几个朋友和租了一间简易的房子,陌生的日子就安顿下

来日历撕去了一页又一页陌生的面纱


但冷漠始终贯穿始终,班上70多人,拥挤杂乱,我们来自四面八方,彼此全

为了各自的梦想(共同的),从早到晚同一模式地挣扎在书山书海,题山题海

中,我亦在默默地独自从零开始,有许多同学到现在连名字都不晓得更别说

同学情谊了.这是我人生中体验最冷漠的一个班级,一所学校了,每次想到

心里都是荒凉与凄楚

任何河流都不会永远清纯,在A城,这种混水人物也大有人在,而且极具派性

和野性,记得有一个杨某某,因为屡教不改,被学校勒令退学,在他的哥们的

饯行酒后,吼完最后一句"壮士一去不复还"砸碎了所有班级的所有窗玻璃

让很多人永远地记住了他,那以后,我们就在北风中度过了饥寒交迫的数个

日子.



(3)

来自邻县的蒙达是个落榜的举子,但他性格坚强,不甘心"锄禾日当午"的

命运,试图东山再起,他用昂贵的学费买到了一席之地,痴心不改再蹈独木

之桥,我的心中充满了悲凉与不平,我不明白摆在我面前的竟有这样悲壮

无奈的抉择,我对自己的前途同样充满敬畏.



西伯利亚的寒流如一地吹卷四季的沧桑,但人世的沧桑,能用什么吹卷得走?

在A城唯一给我星点关怀的只有我的语文老师了,他大学毕业,出国未成,被

人从飞机上拽下流放牧马23年,谁都晓得23年的牧马生涯意味着什么?

但他脸上只有笑容,他告戒我要从基本上成就自己,才能有所造就,我深悟此语的深意


他把我看成了陌生的儿子,他的儿子,在他当年不能尽父任的年代里流失,

当时他还在共和国的监狱里享受时间的折磨.我对他满是尊敬与同情,同时

也是同情自身.

在A城我开始了青春发育.二粗一细的伙食,令我经常感到讥饿,饥饿是肚子

里的"虫子"我患了胃病,营养不良.当时唯一快乐的要求,竟是能够饱饱的吃

一顿,这是多现实而微薄的要求呀



然而就在我情绪低落,身体不济的日子里,认识了子然,她是走进我少年生活

的第一个情纯女孩,不久以后,我们成了好朋友走过来好多相同快乐的日子

每当忆起当年深秋的月夜,异城的小巷,我身边的倩影低吟那首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住,子宁不酮音"?时,心中倍感美丽和珍惜



但好景不长,一个冬天的晚上,在晚自习的归途中,我被几个人截住了.

他们拿走了所有想要的拿走的东西,然后一个结实的家伙冰冷的手拍打我的

脸,告诉我离开子然,我压抑着心中被侮辱的怒火,一语不发,也许是我的倔强加上穿的

寒酸激怒了他们,我的脸骤然吃了一掌,然后是一顿"狂哄乱炸"

我没有一丝还手的力气,只有承受的份.


当我清醒时,只发觉一阵狂笑夹着口哨声消失在转角的另一种黑暗里去了

我直面所有嘲笑的北风,回到房中,我发现一颗牙永远的落在了A城的那个

曲折的小巷里,我又愤恨又担心,但没有一丝恐惧,我用冰块消了脸上的青肿

直到今日那种冷酷的刺痛依然清晰,而且时常惊我梦魂


不久以后,子然别我而去,她不可能再留下来了,就在那年那月那日那个北风

里的汽车载走了我的子然,我只记得她的呜咽,她泪悄然滑落的累坠落在A城

的月台,溅生四布清明的泪滴.


我始终怕想她盈泪的双眸里埋藏的幽怨,她就这样静寂地走了,留下孤单的我......A城
我不明白命运待我为什么如此刻薄.后来我用节食的钱买了把刀,开了刃

开始在人海中寻觅那几个"敌人"

终于在初春的一个上午,我发现了那几张青白的脸.他们顶着铁青的头皮

在早春湿冷的风里游街示众,我木然地拥着怀中温暖的刀一直茫然地走下去



走出A城长长的街巷,来到旷野里去,任湿寒的风麻木我的感觉.我的眼中盈

满枯涩的泪,仿佛又看到子然白皙的面庞那两汪秋水,在初春高远的天空里

飞翔...





后记
凡有所经历,便有所收获,虽然已经付出太多,只要在回首的瞬间

能够得到一种青纯的辛酸,能够得到失落的美丽与珍惜

能够细细地揣摩出人生苦涩中的甜蜜来,我们就没有理由不直面人生

没有理由再存着怨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