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鹰 之 歌

——谨以此献给我那永远留在非洲的兄弟

第一次听见这首曲子，是在红海之滨，我与同事L君坐车返回驻地的路上。

红海平原是一派荒漠，路很直，就像是在往天上走去。没有人迹，只有灰白色的骆驼草和连绵起伏的焦黄的沙丘。

那时是雨季，上午出门还艳阳高照，烈焰滚滚，回程的路上却大雨滂沱。我们在一条宽阔的河道面前停下来，上午它的河床还裸露在四十度高温的烈焰下，而这时那段平坦的过水路面已完全被滚滚的洪水淹没。

只有等待。

雨还在下，但没有开始大了，天上的乌云被高天的气流推动着翻卷奔腾，朝西南方涌去。打开车窗，温热的空气中涌来一阵阵清爽。

这时L君换上了一盘磁带，立时，那不可逾越的盘旋便在滚滚的乌云下，湿漉漉的空气中漫延开，升腾起。就这样，那只曾在南美洲翱翔的精灵，便越过浩瀚的大洋，在我们头顶上盘旋。在音乐里，我听到它的骄傲，见到它的孤独。听到它的执着，也看到它的迷惘。它寻找什么？它期盼什么？——没有答案，只见它一圈一圈地盘旋，然后渐渐远去……。

那时我还不知道什么是排箫，但我知道那决不是笛——它比笛厚重，圆润；但不是箫——它比箫清越、高亢。后来，我才知道排箫。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便喜欢带上耳机，一个人静悄悄地享受那凌空绝世的盘旋。一个人感受它的骄傲，它的孤独，它的执着，它的迷惘……，老是觉得它就是一个真实的存在，我的心也和它一起盘旋……。

我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我和L君一起从东非高原下落到红海平原上的一次，在崇山峻岭中，我们在路边休息，脚下群山起伏，白云飘绕。确有几只山鹰在山岭间盘旋。L君特意为我放起了这只曲子——他知道那是我喜欢的。

苍茳之中，我为那盘旋的鹰，为那曲子，也为L君感动得热泪盈眶。

不久我离开了非洲。

不久L君死于山洪暴发——就在我们一起等洪水退去的那段过水路面，他没有耐心等水退去，开着他心爱的、我们一起坐过的那辆丰田双排座的皮卡车径直朝那洪水冲去……

我疯狂地收集《老鹰之歌》——各种版本。我最珍爱的还是由著名排箫演奏家楚灵演奏的这支曲子，没有多少配器，有一点忧伤。并且那是我与L君一起在那河边，以及在山上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