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浪屿之恋

    “云雾满山飘，海水绕海礁，人都说咱岛儿小，远离大陆在前哨......”登上去厦门的飞机，这几句歌词就在耳边萦绕。我的记忆，这美丽的词语和美丽的旋律写的就是厦门，厦门的鼓浪屿。厦门，我就要来了；鼓浪屿，我来了。

    下了飞机，她在机场接我。先说起这首歌，她弯着腰笑：“傻瓜，那不是说的鼓浪屿，那说的是西沙。”我说：“记得鼓浪屿有一首歌呀？”她说：“是有，叫《鼓浪屿之歌》。”然后小声哼起来：“鼓浪屿四周海茫茫，海水鼓起波浪。鼓浪屿遥对着台湾岛，台湾是我家乡。登上日光岩眺望，只见云海苍苍......”

    我还在固执：“不能是这两首歌都是写鼓浪屿的吗？”她说：“鼓浪屿再好，你也不能乱戴帽子呀！”我说：“反正在我的想象中这旋律，这景色最适合的就是鼓浪屿。”她说：“鼓浪屿真得很好。”

    她也非常喜欢鼓浪屿，不过她比我有福，每天上班的时候就从鼓浪屿身边经过，下了班就可以跑到鼓浪屿上游荡一圈。她在厦门，这个北国女孩在厦门已经很长时间了，她对我说，她喜欢厦门，喜欢厦门纯净的天空，厦门安静的氛围，还有厦门人那特有的温婉。

    我因为她，也喜欢上了厦门，喜欢上了鼓浪屿。没有原因，没有过程，只有这个结果。

    她说：“鼓浪屿真的很好，没有车马喧闹，没有高楼林立，一切都很现代，又一切都很静谧。”

    鼓浪屿，我来了。

    踏上鼓浪屿，是在傍晚时分。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脑海里的桃花源，我对在这朦胧的时候靠近她，融入她，感到十分安心。任何你喜爱的东西，都不要看得太清，清楚了，反倒少了几分韵味。是这个道理吗？

    鼓浪屿与厦门的连接被鹭江分开了，可能是受了台湾海峡的影响，当地人把这不足600米的鹭江叫做“厦鼓海峡”，坐船穿越“厦鼓海峡”，一来一回要半个小时，三块钱。人间和天堂有多远？半个小时，三块钱。

    看我手足无措的样子，她沉下脸，严肃地说：“你的一个老朋友也在鼓浪屿。”

    我吃一惊：“没有啊？没有朋友，也没有在鼓浪屿的朋友。”

    她坏笑：“舒婷！”

    啊，我忘了，舒婷就在鼓浪屿啊！

    在这船上，在这朦胧中，在这安静中，在这清凉中，我低声吟诵：

　　我如果爱你--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
　　绝不学痴情的鸟儿，
　　为绿荫重复单纯的歌曲
　　也不只像泉源，
　　常年送来清凉的慰藉；
　　也不止像险峰，
　　增加你的高度，衬托你的威仪。
　　甚至日光。
　　甚至春雨。
　　不，这些都还不够！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每一阵风过，我们都互相致意，
　　但没有人
　　听懂我们的言语。
　　你有你的铜枝铁干
　　像刀，像剑，
　　也像戟；
　　我有我红硕的花朵，
　　像沉重的叹息，
　　又像英勇的火炬。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
　　我们共享雾蔼、流岚、虹霓，
　　仿佛永远分离，
　　却又终身相依。
　　这才是伟大的爱情，
　　坚贞就在这里：
　　爱--
　　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
　　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
 
    她靠过来，我搂着她。

    登上鼓浪屿，她问我：“去哪里？”我也问她：“去哪里？”然后异口同声说：“找舒婷去呀！”然后大笑。

    因为资源问题，厦门限电，大热的夏天，商场宾馆的空调都限制使用，鼓浪屿上却不限电，当厦门所有的街灯都暗下来的时候，鼓浪屿依然灯火通明，这个时候，鼓浪屿真的成了这块土地上的一颗明珠了。围着鼓浪屿，一圈的路灯都在亮着，那灯光，和海水映在一起，就象是亮在海里的，从海面生起的光，让大海闪闪烁烁，恍惚迷离。在海的围绕中，在灯的闪烁中，鼓浪屿象一艘巨轮，在浮动。

    浮动的不是鼓浪屿，而是一颗心。不，是两颗心。她拉着我的手，向远方走去。

    鼓浪屿上没有公交车，全是步行街，只能偶尔见到一种电瓶车，没有声音，速度也很慢，方便走累的游人游览，对着小港的那条街道两旁全是摊位，方便游人购买东西。五彩斑斓的灯火把街道和游人都照得五彩斑斓了。

    我和她拐入一条小巷，这小巷和那商业街道完全两个天地，拐入不及十米，嘈杂已在世外，在身外，在心外。我长长舒了口气，仿佛，天堂真的到了。

    小巷的两旁都是古树，古树大都是芙蓉树。我喜欢芙蓉树，喜欢芙蓉开花的时候，那花没有花瓣，从花心绽放的都是一条又一条花线，软软的，柔柔的，“芙蓉帐暖度春宵”，可能没有比着芙蓉帐更温暖，更温柔的地方了。北方的芙蓉树也结荚，那荚一个指头宽，也只有一个指头长。错过了鼓浪屿的芙蓉开花的季节，赶上了结荚的时候，鼓浪屿的芙蓉树，那荚结得真有气势，一个个一寸多宽，一尺多长，从树上吊了下来，抬眼一望，满树都是。北方的芙蓉活的努力，南方的芙蓉活的滋润。

    芙蓉树下，是一幢幢不高的小楼，都是两层，很少见到更高些的，出生在鼓浪屿或定居在鼓浪屿的人都住在这些小楼里，哪一幢小楼里有一个叫舒婷的诗人呢？哪个叫舒婷的诗人是在伏身灯下，从灯下“流出绿色的旋律”？还是在浇灌那一珠金光菊，让“美丽的梦留下美丽的忧伤”？

    我说：“舒婷应该是在哪幢小楼里呢？”

    她说：“那你喊呀？听见了，她会探出头来的。”

    我轻声喊：“舒婷，舒婷，我正在你的鼓浪屿。”

    小巷朝前走，迷迷糊糊，却到了毓园。毓园是为怀念林巧稚大夫修建的，林巧稚大夫的石雕像就坐落在毓园的石坪上。虽是晚上，虽然一片朦胧，我还是感觉到了她母亲般慈祥的笑容。一生，从她手中，有五万多名孩子，来到了人间。
 
    毓园的对面有几幢小楼，隐隐约约，几声琴声流了出来，渐渐地，那琴声响了起来，成了曲调，成了风景。我和她停下来，静听。她突然摆脱我，蹑手蹑脚，向那流出琴声的小楼走去。难怪鼓浪屿有中国唯一的钢琴博物馆呀，在这里，有谁不会成为音乐家呢？

    从毓园下来，绕过一块山岩，又看见了大海。天气也在这时起了变化，先是阵阵凉风吹过，然后就有几滴雨落了下来，我正要说：“下小雨了，太好了。”“哗”地一声，大雨瓢泼一样落了下来。来不及犹豫，衣衫已经透了。跑到一块岩石下面，我们躲了起来。而路上，还有三三两两的姑娘小伙，不紧不慢，在这大雨中散步。那小伙一定在对姑娘说：“反正前方也在下雨，跑也没用。”就是在岩石下，那雨也会不容商量地落在你身上。鼓浪屿就这么小，小得没有躲雨的地方；鼓浪屿就这么浪漫，浪漫得你不想躲雨。

    坐船上鼓浪屿，你不用掏钱，不收船票，也不收门票。等你下来的时候，一人交上三块钱就行了。不怕你逃那上岛的半程票，反正，上去了，都得下来。

    她对我说，前不久，有人提议要给鼓浪屿定门票，每人要几十元，后来让老百姓给否了。是啊，每个人，进入天堂的门票都应该是免费的呀。

    鼓浪屿就是那个天堂。

    鼓浪屿是天堂，因为安静，平和，静谧，还因为有那个人，因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