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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场烟花 文/沧海蝴蝶
10月的中山阳光明媚,在微凉的秋风里,却有点萧瑟冷清的感觉。我把手放在口袋里,从这条街游荡到那条街。广场上,四个长头发的大男孩抱着电吉他在弹唱黄家驹的《灰色轨迹》。竭斯底里地把长发甩来甩去,很多的人随着节拍拍着手。我靠在几米开外的街树上看着这一切,淡淡地笑,心里有安静而简单的快乐。
入秋后,心境变得前所未有的安静。安静地工作、上网、听音乐、看书,有时会在某些似曾相识的场景或气氛里想念某个人某些事,然后在温柔的疼痛里一直沉堕下去。 秋日的阳光灿烂而冷清,L陪着我站在街上看来来往往的人和车,脸上的神情静默。走过眼前的人们脸上都是静默无声的,你不能从他们的脸上看到心里的伤痕和疼痛,每个人的表情都是海,外表平静,内心汹涌动荡。只是,你看不到。 想起那一夜的烟花。
中秋回家,同学聚会,热闹非凡,二十多个初中的同学在小镇外的河堤上烧烤。气氛里充斥着惊喜、怀旧和感慨万千。我拿着啤酒与人一次又一次地干杯,放纵得毫无节制。这一刻,我们都是十年前那个天真的孩子,无所顾忌。 陈明说,我们有十年没见了。我侧过头来看身边的这个大男孩,初升的月亮照在他左边的脸上,他的眼睛明亮如星,看着我的眼睛。脸上的表情一如十年前一样的纯真。陈明长着一张娃娃脸,十年的时光竟不能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眼睛依然纯净如初。 “你正年轻,我已老去。”我的心里想起这句话,忧伤袭来,不禁有点恍忽。那些年少时光,那些隐秘的心事,那场永远羞于启口不为人知的暗恋,所有的前尘往事瞬间在月下如尘烟一般覆盖下来。
与陈明是初中同学,初中的三年里一直是同班,三年里,两人的课桌从来都是相依的,最远的时候也只隔着一张桌子隔着一个人。两人的家相隔半条街,晚上下晚自习时总是喜欢一起走那条黑暗的田埂小路而不走那条很多学生喜欢走的大道。沉寂的夜色里,我们走过空旷的田野,风中,有青草生长饮露的声音,芳香的泥土纵容一切的生长,包括我年少的爱恋。所有的快乐都浓缩在那些夜晚归家的路上,我只是想就这样一直跟着他走在黑暗里,来来回回。那三年的暗恋没有理由却是心里最隐秘的忧伤。那样的年少,那样的单纯,一次又一次地走在他用手电筒照出的光明里,听见庄稼生长拔节的声音。稻子青了又黄,三年时间转眼过去。毕业晚会上,离开人群坐在角落里看他与每个人说着离别的话,唱着离别的歌,喝着离别的酒。我们将别离,这份爱恋将随着离散而永远埋藏,夜归的路,我将一个人走。心里一刹那感觉绝望和疼痛。 被人推到人前唱歌,不记得唱的是什么,只记得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来时,泪水也跟着落下来。他递给我面纸,脸上有点伤感,说,哭什么呢?以后还会见面的啊。 一别,就是十年,渺无音讯。
“烟花!”陈明轻轻地推了我一下。我回过神来,抬头看到对岸的烟花正放肆地盛放着,整个夜空一片明亮,然后熄灭。所有的灿烂只是一瞬间。 烟花升起又熄灭,发出巨大的声响,身边的人群随着升起又熄灭的烟花发出声声赞叹。十多分钟后,一切平息下来,人群开始散去,对岸暗寂无声。就像这一场烟花从来就不曾有过,一切都消散得无影无踪。就像年少时走过的那一片田野,现在已被高楼取代,再无痕迹。 我燃起烟,心里一片寂静。陈明说,原来你会抽烟的,我怎么不知道?我笑,十年里音讯全无,你又怎么会知道呢?我暗恋过你,你知道不?陈明大笑,我也大笑。事隔十年,我如何还能告诉你,我是真的爱过你。且当是玩笑吧。我侧过头来,看见不远处一双情侣在月下紧拥着,女孩的黑发在夜风里翻飞。 我问,爱情是病吗?陈明看我良久然后温柔地说,爱情不是病,爱情是尘封的记忆,譬如那片田野,譬如那条黑暗的有青草生长的小路。我惊诧回头,他的眼睛在月下亮如寒星。我突然泪下。那些黑暗的路上不经意间的失足,总有一双手及时的扶住自己的身子;下雨忘记带伞的日子里他另一边肩膀总是湿的;冬天时,他总是会有多出来的一件衣服,那件衣服在路上总是穿在我的身上,他说,你穿吧,我多带了一件……我看着对岸黑暗的树影,一直模糊不清的细节在月下慢慢地浮出水面。原来,有些事情是真的发生过的。如彼岸的那场烟花,是真的曾经灿烂地绽放过,只是,我一直在怀疑,怀疑它是否真的存在过。 我说,我想再看一次烟花。他说,要回到镇子里才能买到,下次吧。我叹息,下次?!陈明,也许这个下次就要又一个十年了。 二十多分钟后,烟花呼啸着在夜里盛开,然后如金色的雪花飘落。这次,它不在彼岸,而是在我的手里盛放,一次又一次。 2004/10/11/23:03中山 ※※※※※※ 飞不过沧海的蝴蝶 欢迎光临文学之狱 清雅轩 1米阳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