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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子恺先生把自己左额上的疤,唤做梦痕,说那是自己儿时欢乐的佐证。那条像眉毛一样长的疤痕,在作者的眼里,是自己从欢乐无忧的童年,被发配到充满忧患的成人世界的“金印”。“这无期的流刑虽然使我永无还乡之望,但凭这脸上的金印,还可回溯往昔,追寻故乡的美丽的梦啊!” 寇准年少时也十分顽皮,母亲对他要求很严厉。有一次他犯了错,母亲生了气,用秤锤投到他的脚上,流出血来,留下一个疤痕。他从此才知道好好读书。然而等到寇准富贵以后,母亲已经去世,他“扪其痕辄哭”。这是司马光《涑水纪闻》里所记载的故事。 伤痕可以如此美,也可以这样引人感伤。 然而有些伤痕,却并不生在身体的表面,而是在心里。一个心胸广阔,充满阳光的男人,似乎很容易将它忘掉。而我这样偏爱沉醉于情感世界中的男子,却总在不经意中触摸到它。有时候独自在深夜里,工作很累了,看看四周,忽然发现这世界上只有自己。泪水仍止不住要落下来。身体上的伤痕,触摸到时,疼痛是局部的,而心中的伤痕会蔓延,痛起来,如不加以遏制,会让整个心都如刀搅。日子似乎也不能够磨灭它,优越的生活也不能改变它。它平时只是顽固地蜷缩在心灵的一隅,而一旦心空发生阴雨时,它会如同刺人的蒺藜一样遍地铺开…… 当我和爱还像孩子一样无忧无虑爱着的时候,她给我丰子恺写伤痕的《梦痕》看。我惊异世上还有如此好的文字,为这散文作过一个动情的解说。她将金庸写杨过的玄铁剑的话送给我:“大工不巧,重剑无锋”——这话,我也用在那篇点评里。而如今,谁也并没有故意伤害过我,我自己也从不期望获得这样的伤。一条带着血痕的伤痕,深深横在我的心里。这伤痕让我所有的快乐,都像是在伪装。一想起她来,心口满是痛。 风吹过水面,还要留下波纹;雨落在沙上,也要跌出印迹。生命里的往事,真的能够忘掉吗? 近来觉得异常孤独,对人生和事业,充满了悲观的情绪。尽管有着好友的安慰,有着常人看来无比温馨甜蜜的家庭的包容,心头的伤痕,却仍要时时发作。明明知道人生的一切都是徒然,可我们为什么还要用力呢? 巫启贤有首歌说:爱有多深就会有多远……就让我怀揣着我的伤痕,走到生命尽头吧,好验证我虽然不会爱,不认真,却总算是个真实而偏执的人。 2004/9/27/14/00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