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无端惹轻愁

一

认识江的时候，她只是个初中三年级的小女生，而他是外地聘到学校的老师，五十多岁了。

江的左手有些残疾，据说是文革期间挨批斗的时候被打断的。那个残疾的手指记录了他不为很多人所知的沧桑。

而这沧桑，他却愿意对一个可以做自己女儿的小女生讲。

他在读大学三年级的时候，被打成了右派，下放到宝鸡农村。他谈了多年的女友离开了他，嫁给了一个出身比他好的军人。

在那个偏僻的农村，那些艰难的日子里，有一个女人对他好，一直在默默地关心着他，照顾着他。

那个女人没有文化，不识字。在终于放弃了离开农村的希望后，江决定娶她。婚前，他只对她提出了一个要求，那就是结婚后，要学习识字。

婚后，虽然妻子努力学文化，但仍然无法沟通。

而对于这个在他最苦难的时候嫁给他的女人，他虽然没有爱，但始终抱着深深的感激。他发誓，除非有一天，妻子要离开他，他是决不会抛弃她的。

文革结束后，他到宝鸡的一家中学做历史老师。妻子跟着他来到城里。后来，他离开宝鸡，应聘到这座外省的山城一中做老师，仍然教他的历史。妻子答应他安顿好，就会过来。但是，他来了一年多了，妻子却始终故土难离，下不了决心。

当他对这个初中三年级的小女生讲这些的时候，他很震惊地看到她专注的眼神中，竟写着他以为这种年龄的女孩子不可能有的理解。

二

烟常常在课余时间出没于江的房间。

烟迷恋于江的书架上那些琳琅满目的书，总是一声不响地坐在江的房间的某个角落，如饥似渴地阅读。

烟不知道江怎么会有这么多好看的书，而这些书在学校的图书馆是根本借不来的。

烟看书的时候，江总是静静地坐着喝茶，或者和烟一样看书。

这样的时光大多是晚上。因为白天，烟要上课，并且，和这种年龄的女孩子一样贪玩。

晚上，当同宿舍的女孩子们叽叽喳喳说笑的时候，烟就会想起江安静的小屋和那些躺在书架上静静地等着自己去翻阅的书。

也会遇到江外出的时候。烟就会怏怏地返回宿舍，心不在焉地做着一些事，或者躺在床上，想着那些书里的情节。

这样的日子过了几个月。有一天晚上，江拿出了一把钥匙，对烟说：这是我刚佩的房门钥匙。以后我不在的时候，你也可以进来看书了。

接过钥匙的时候，烟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不仅仅是因为自己再也不会吃闭门羹了，还因为江对她这无限的信任。

三

一杯牛奶轻轻地放在烟的面前。

烟从书里抬起头，看到了江像父亲一样慈祥的笑容。

“喝杯牛奶吧。暖和暖和。你应该注意一下身体。你太瘦了。”

江温和的话语和那杯冒着热气的牛奶在这个冬夜里温暖了烟的心灵。那种温暖来得那么突然，让烟无法抗拒。

烟的父亲其实比江还要小10来岁。烟从小跟着母亲长大，父亲每年只偶尔回家一次。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母亲带着烟和哥哥姐姐离开家乡，来到父亲工作的地方。

虽然从此能常常见到父亲了，但是，烟却没有享受过多少父爱。父亲极其严厉，脾气极坏。烟觉得，父亲似乎从来没有爱过孩子们，特别是烟。

而孩子对每种感情的需要是天生的。父爱的缺失并不能用其他感情的盈余来弥补。烟的心里总有一个角落是空的。

而江的慈爱对于烟，有一种天生的吸引力。那是一种久违了的东西。烟本能地需要，并且渴望。

捧着稍微有些烫手的牛奶，烟只感激地看了江一眼，便一口气喝完。递杯子到江手中时，烟看到了江在灯光下的慈爱的微笑。

烟享受着这一切，心里时时充满着感激和幸福。

江说，他没有女儿，他是把烟当作女儿看待的。

四

烟微微一怔。这之前，好像江从来没有叫过她的名字。因为，这个小小的屋子里，经常只有他们两个，似乎称呼什么都是多余的。

江向她轻轻招手，“烟儿，过来。”

烟走到江的身边。江很自然地轻轻抱住了烟，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烟有片刻的恍惚和忸怩。从小到大，烟看到周围的伙伴们在自己父亲的怀抱里说笑撒娇，但是，烟却从来没有过。父亲总是那么严肃的。烟总是想离父亲远一点，才觉得安全。

江的怀抱宽厚温暖。烟僵直了一刻，想到这不过是一个比自己大那么多，只是把自己当成女儿看待的男人，烟的身体就放松和柔软起来了。

江默默地抱了烟一会儿，说：“太晚了，快回去吧。”

烟走出江的房间。而在江的怀抱里的那种异样的感觉却久久挥之不去。

五

烟和江的密切来往渐渐引起了学校很多人的主意。

烟会很快地回答：“是啊，他对我一直很好，一直把我当女儿看待的。”

这样的关系对于15岁的烟来说，像清水一样透明。她不但没想过隐瞒，而且觉得很自豪。她可以坦然地告诉任何人，她和江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那时候，烟的哥哥也在这所山城一中读高三。师生们的闲言碎语终于传到了哥哥耳朵里。

哥哥郑重其事地找到她，对她说：“你知道大家都在说什么？你和江到底怎么回事？”哥哥像大人一样命令她，不许再和江来往，否则，就回家告诉父母。

烟想，这样的闲言碎语一定也传到江的耳朵里。但是，江仍然一如既往地对她好。

但是，烟却越来越害怕同学们异样的眼光。最让烟害怕的是，如果自己不听哥哥的话，父亲知道后，不知道会怎样地暴跳如雷。

六

一个下午，烟偷偷从教室溜出来。她看到江正在另一个教室里上课。

她用江给的钥匙最后一次打开了那间小屋的门。她留了一张纸条给他：“我受不了别人的闲话。让我们从此一刀两断吧。”

把钥匙压在纸条上，她像做贼一样偷偷地从江的房间溜出来。

烟的心里是不安的。毕竟，江一直像父亲一样疼爱她，而她这么久以来，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的照顾。但是，一个15岁的女孩子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去解决这件事情。她的处理方法简单、迅速而且粗暴。

七

烟不敢见江。但在这个本来就不大的山城一中，常常躲无可躲。

在宿舍的楼道里，在下课往宿舍走的路上，在食堂，偶尔会看到江的身影。如果是远远看到，烟宁愿绕道而行，也不愿意和他遇见。但也有毫无思想准备的邂逅。这时候，烟总是像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低着头从江的身边匆匆溜走。走了很远，再也看不到江的身影了，心情才会放松下来。

初三毕业。为了提高学校的升学率，学校不允许本校初三学习成绩比较好的学生考别的学校，甚至不允许考中专。烟就这样，毫不费力，也毫无选择地上了山城一中的高一。

烟搬了宿舍，和江不再是邻居。烟以为以后虽然还在一个学校，但见面的机会总是会少一些。这种想法让烟稍微轻松了一些。

那时候，高二分文理科，而高一开的课程最多，既有物理化学，又有历史地理。

高一第一节历史课，上课铃响，老师走上讲台，班长喊起立。烟一抬头，吓了一跳。站在讲台上准备讲课的竟然是江。

八

烟听到江开始讲课，依然是很平缓的语调，一如他从前在她面前对她说话。

虽然没有抬头，烟还是感觉到江的目光不时扫到她这边。

江说下课了。烟如释重负。抬起头，正好看到走到门口的江回头看她。她来不及准备任何表情。江送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便转身离开了。

以后的历史课，成了烟最难过的时候。

班上选班干部、课代表。烟从上初中，就一直当学习委员，这次也不例外。班主任说，像历史地理这样的课就不要选课代表了，学习委员兼吧。

这简直是要了烟的命。但对于那个时候的孩子，老师就是绝对权威。她虽然心里打鼓，但不敢表示异议。只在心里盘算着，以后的日子该怎么面对。

九

江没有找她。这让她心里一直揣着一份不安。

开始上课后，免不了会有作业。而收作业，然后把作业本送到老师的办公室是课代表推卸不了的责任。

第一次收作业，烟抱着一大摞作业本，磨磨蹭蹭地到了江的新办公室门口。

烟在门外迟疑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敲门。

江打开了门，不由分说，从烟的手里把很沉的作业本接了过来，让烟进屋坐。

烟打量着江的办公室。里外两间，有单独的厕所和卫生间，比原来那间小屋的条件好多了。

外面的屋子是江的书房。靠墙的书架上放着很多书。有一些是烟从前没有看过的。

江让烟坐在自己书桌前的椅子上，自己拉了一把椅子在旁边坐下。

两个人都很久不说话。烟知道，江和自己一样，都在想从前烟单方面绝交的事情。

江最后叹了口气，幽幽地说：“我不怪你，毕竟你只是个孩子。但是，你不知道，那段日子我有多难过。”

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沉默着。这是烟的习惯。做错了事情，烟就用沉默来等待，与其说是等待那个自己对不起的人的原谅或者不原谅，不如说是在等待命运的裁度。

多少年了，烟从一个孩子长成了成人，这个习惯始终没变过。

十

高一上的是《世界历史》。那些历史人物和历史故事在江的口中娓娓道来，为烟打开了一个新的世界。

烟越来越迷恋历史。上历史课的时候，烟很专心，不愿意错过江说的每一句话，在黑板上写的每一个字。

女孩子到了高中，成绩普遍不如男孩子。很多女孩子在学数理化的时候遇到了麻烦。但是，烟不同。她的数理化和语文历史地理一样好。

但是，高一后半学期，烟越来越确信自己高二要上文科。这种想法让烟的父母和班主任大惑不解。那时候，在人们的眼中，只有学习成绩不好的学生才上文科班的。

烟后来想，如果不是遇到了江，或许她也像那些学习成绩好的学生一样，听从老师和家长的劝告读了理科。

高一的后半学期，烟开始荒废物理和化学。上这两门课的时候，她就和最后一排的学生换座位，在后面睡觉，或者看小说。

高一的最后一次考试，烟的物理化学终于考得一塌糊涂。烟顺理成章地上了文科，仍然可以继续听江的历史课。

十一

就像很多人所认为的那样，班里有很多学生是因为成绩不好才选择文科的。

烟有种找不到对手的孤独感。因为她不需要很努力，就可以考第一名，并且，没有被追上的可能。

第二名也是一个女孩子，叫岚。岚和烟是完全不同的类型。烟学习不算刻苦，很多时候是仰仗着自己的聪明。而岚是那种学习很刻苦很踏实的女孩子。

上高二不久，烟和岚就成了好朋友。两个人常常一起吃饭，一起学习，一起玩。

到江那儿，烟总是叫上岚一起去。烟其实是有自己的私心的。她天真地以为，两个女孩子在一起，别人就不会有太多的闲话。

烟记得那时候，学校的水房只有两个开水龙头。每天下了晚自习去打水，总要排长长的队。冬天更难过，等到轮到自己打水，手脚都冻僵了。

高二的那年冬天，一个晚上，烟在打水的时候，不小心烫伤了手。一起打水的岚惊慌失措地带着烟跑到江那儿，问江有没有可以治烫伤的药。

江一边给烟擦药，一边温和地埋怨，怎么那么不小心的。

从那以后，江不许两个女孩子去排队打水了。江会在她们上晚自习的时候烧好水，等她们下了晚自习提回宿舍。

那个冬天，烟和岚成了同宿舍的女孩子眼中最幸福的人。

十二

强脸上贴着一块胶布，很滑稽的样子。据说是因为结伙打架被山城二中开除，托了人，才来到一中的。

强来后不久，揭掉了脸上的纱布，原来是个很清秀的男孩子，但眉宇间却有着霸气。

强来了没几个月，就和班里的几个男孩子结成了一伙。强有着与生俱来的号召力。

班上的女孩子听说强结伙打架，都对他敬而远之，只有烟，觉得和强有一种说不出的亲近感。

强的功课不太好，常常向烟请教。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多。

渐渐地，有人说烟和强在早恋。两个人也不做什么解释，彼此心领神会。

烟仍时常到江那里。江大概知道了烟常常和强在一起，虽然不说什么，眼里却时常流露出担心和忧虑。

强渐渐对烟老去江那儿感到不满。每次知道烟去了江那儿，强的脸色总是会阴沉很久。

烟到江那儿的次数越来越少。有时候，不是因为交作业，一周都不会去一次。

十三

烟偶尔会被江的情绪感染得心情沉重，但是，这种沉重总是在见到强不到一分钟就会丢到九霄云外。

强有着无穷的精力。他带着烟一起爬学校前面的山，用自行车驮着烟去看电影，有一次甚至问烟要不要去看他打架。

烟所有的课余时间几乎都被强占得满满的。

岚仍然像从前一样常常出没于江的家里。烟有一次甚至在校门口遇见江和岚一起出门。那次，烟和强在一起。四目相对，礼貌性地打了声招呼。

那天剩下的时间里，无论强怎么逗她，她始终不开心。

烟觉得自己没有理由对江或者岚不满。是她先疏远了江，而岚没有理由像她一样疏远江。

但是，一想起江和岚在校门口有说有笑的样子，烟就不舒服。

烟后来明白，这种感觉叫嫉妒。烟无端地觉得是岚占有了江对她的疼爱。

十四

上了高三，学习越来越紧张，烟和岚的关系也日益紧张。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两个曾经很亲密的女孩子再也不一起吃饭、学习，一起玩了。

烟后来想，一定是自己首先表现出来的敌意让岚最终远离了自己，无可奈何地放弃了曾经的友情。因为，记忆中，岚一直是那么温柔老实的女孩子，好像从来不曾与谁为敌。

记得是一个周末的晚上，强不在学校。烟百无聊赖地到教室上晚自习。

教室里的学生不多。岚也在。

忘了是因为什么，烟和岚在教室里发生了激烈的争吵。烟似乎有积压了很久的怨气要发泄，吵架的声音很大。教室里所有的同学都停下手中的事来看热闹。

后来，好像提到了江。烟说了很难听的话。岚哭着从教室里跑掉了。

过了不久，江怒气冲冲地来找烟算账。烟永远不会忘记，那晚的江像暴怒的狮子，一点都没有了从前的慈爱。江最后冲着烟吼道：“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你让我太失望了。”

整个过程中，烟始终保持着高傲的神情，嘴角挂着一丝冷笑看着江。

但是，当江摔门而去，烟一个人奔到学校漆黑无人的操场，痛哭失声。烟想，她和江的关系是彻底地完了。

十五

强第二天知道了这件事，很愤怒地骂江居然趁着他不在欺负他女朋友。

后来的一段时间，强和他的那帮兄弟在江的历史课上不断地捣乱，给江制造麻烦。

江一直忍着，或许是不愿意，也不屑和这些孩子计较。

但是，终于有一天，江还是被气得火冒三丈。

那天，强和他的几个兄弟像约好了一样，统统迟到。江的课不停地被门外故意提高了嗓门的报告声打断。当江第五次被打断的时候，终于忍无可忍，让门外打报告的男生不要进来了，以后也不用来上历史课了。

于是，强和一群男生开始起哄。课没法上下去了。

江被气得脸色苍白，还没到下课时间就走了。出门之前，江回头狠狠地看了烟一眼。

强和那帮兄弟后来被班主任狠狠地批评了一顿，并且，每个人在班会上都作了检查，自此，收敛了很多。

但是，烟和江的敌对情绪并没有因此消失。这种敌对情绪一直持续到烟高中毕业，考上大学，离开山城一中。

十六

烟的大学虽然在外省，但离山城并不远。

烟和高中时的班主任一直保持着通信往来。

在大一上半学期快结束的时候，烟突然收到江的一封来信。

江在信里说，他是从烟的班主任那儿才知道烟的地址的。江说，他一直犹豫该不该给烟写这封信。

从江的信中，烟知道，除了那次烟和岚吵架让江生气和失望外，江其实从来没有真正生过她的气。所谓的敌对，仅仅是她对江的敌对，而不是互相的。

江从和烟的相识说起。他说，一开始他确实是把烟当成女儿看待的，但是，后来，他爱上了烟。

这样的表白并没有让烟觉得太突然。这两年，烟尝到了爱的甜蜜，也尝到了爱的无奈和辛酸。强并不能算是个好恋人。烟已经隐隐觉察到这些年江对她的感情决不像自己原来以为的那么简单。

江原来一直以父女之爱作为掩护。他不能，也不敢对烟表达。他知道说出来烟也不会懂，甚至不懂得掩饰，这会给两个人带来麻烦，甚至灾难。

现在，他终于说出来了，虽然，说出来好像也没有什么意义。但是，爱一个人，让她知道，本身就是一种意义。

那晚，烟第一次很清晰地梦到了江，大哭着从梦中醒来。

十七

烟没有回信，也没有再收到过江的来信。大四以前，烟一直没有再回过山城一中。

刚上大四，烟高中的班主任得了食道癌。烟请了假，特意回山城一中探望。

要离开的时候，班主任欲言又止，最后，像下了很大决心似地开口：“去看看江吧，明年他就要退休离开这儿了。”

烟愣了。烟并不认为，高中时候，对于她和江的事，班主任一无所知。但是，他从来没有因此专门找烟谈过话，只在那次和岚吵架后找过她，叮嘱她注意同学关系，不要因为琐事分神，影响学习等。

看到烟有些迟疑，班主任让烟重新坐下，给她讲了一件让烟很震惊的事情。

烟上高一的时候，够资历的老师开始可以申报高级教师。按照江的条件，是完全够格的。但是，江的申报材料到了教务处，却被卡住，没有通过。

江为此找过学校。学校领导自有一番冠冕堂皇的解释。但是，据老师们私下透漏，学校不给江评高级教师的主要原因是认为江的作风不好，而这么认为的理由主要是因为烟和江的密切关系。

烟上高二的时候，江又申报过一次，但还是没有通过。江从此彻底死了这个念头，即使在烟考上大学，离开山城一中后，江也再没有申报过。

烟终于明白了，自己高中三年，为什么学校里很多年级比较大的老师，包括她的班主任都从原来的平房搬到了学校新盖的楼房里，而只有江一直住在平房里，始终没有动过，直到烟再次回来母校的时候。

辞别了班主任，烟怀着复杂的心情，来到了江的办公室门外。从高中最后一次光顾到再一次站在江的门外，四年的时光如流水一般地过去了。

尾声

那次见面一年后，烟大学毕业，分到了一个离山城很远的地方；江退休离开了山城，回到宝鸡。

烟开始回忆并且记录这段往事的时候，离和江最后一次见面已经过去整整十年了。这十年中，烟经过了太多感情的波折，爱过，也被爱过，但没有一份爱比江曾经给予她的爱更深厚。而对于这份爱，过去，现在，将来，烟都无以为报。

————完————

无题心事

2004/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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