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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小时候夏夜横躺在院里凉床上,看着萤火虫在墙根杂草间冉冉升起,觉得小院旧墙每块砖石后面都会有宝贵的奇珍……每天早上拉着奶奶的衣襟晃晃悠悠随到小河畔,乳白的晨雾被女人们捣衣的槌声击散又合拢。一朵朵床单抖出来的杂色的花在水面盛开,清凉的河水把江南女子的欢笑洗得那么纯净,石埠旁至今仍不知名的野花被踏倒而依旧绽放,沉默的老牛扛着亲密的犁耙引着壮实的男人去耕耘衣饭和女人,空气中米糕的醇香和牛粪的馥郁都饱含着青草茁壮的气息。然后,阳光一丝一丝挤进来,掀开天地的帘帐,大地、小桥、老宅、流水、高树、矮堤……都赤裸裸地伸展开健康的肢体。炊烟早已止息,我把泡在清流中被许多小鱼亲吻得酥麻的脚收回,狠狠踏一脚青荇下软腻的河泥,感觉那泥从每个脚趾缝里柔滑地钻过,温润绵密。然后回家,热热的盛上一大碗粥,举着比我还大的瓷碗,碧绿的青蒜鲜红的辣椒橙黄的腐乳美滋滋吃他娘的!!!然后捧着圆鼓鼓的肚子在鹅卵石小街上看蚂蚁操练、燕子做窠,懵然无知中觉得快乐而满足。 也许只有无知才能快乐而满足。 我曾经认识每一条毛虫,我曾经能分辨每一声鸡鸣,我曾经记得镂花的木门上有怎样奇妙的裂纹,我曾经熟知晾衣的竹竿上有几处斑驳的泪痕。我沉醉于随手挥出愉快的瓦片目送它在水面上兴高采烈跳跃向前,我安然地寻一片浓荫倒在蚂蚁的战场上像巨人般憨眠。我是那样一个彻头彻尾的快乐的农家小子,我是那么快乐地从不洗手抓起一切可吃的东西往嘴里痛快的充填…… 然后我变成了精致的文明人。 我也那么骄傲地作了城里人,雪白的衬衫、光亮的皮鞋,贷款的房子、唬人的私家车……我的户籍卡上标着“城市居民”,可我背叛了故乡也不曾认同这座现代的古城,我是一个没有土地的农民…… ※※※※※※ 天命谓之性 率性谓之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