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带蕾丝边的睡衣,一杯新沏的茉莉香片,几本时尚杂志,迷你音箱正播放最新的流行音乐,这样的夜晚,还奢求些什么? 冷秋红站在窗台前,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万家灯火。设想着那些温暖的灯火下各自不同的愁苦与欢乐。 手机响起来,好友琳丽跟她打过招呼后,告诉她,家庆要结婚了。秋红“嗯”了一声,沉默不语。能说些什么呢。一切都已成为过去,只剩下一堆理还乱的心结。琳丽问她,要不要送他一份礼物,虽然已经分手,但起码也做过一场朋友。 秋红没多想就答应了。其实,相恋分手后的朋友,最好还是少见面的好。不管怎么说,俩个人要是暧昧起来,受伤害的可能不止是现在身边的人。 她现在想得更多的是林远。今天是他的生日,可是,今天的他却注定不属于她。早上拨通他的手机,唱了生日歌给他听,林远很开心的样子,中午特地赶过来跟她去饭店包间吃了顿饭,然后依惯例给她了一个沉甸甸的信封,每次他不能陪她时,就会以金钱作补偿。她微笑地接过,知道里面是一笔数目不小的钞票,为此特地亲了一下他的面颊,心里却嘲笑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低级趣味了。 她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象别的女孩一样去缠住一个人,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和角色,即然是见不得光的,又何必把自己想象成纯情少女一样呢。正视现实生活,才能生存下去。她现在没有固定的工作,远离了家乡挣扎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没有钱,就会饿肚子,没有钱,这付皮囊就无处寄存,更何谈灵魂的安置? 曾梦想和家庆白手起家,过最平凡的日子。但,认识林远后,跟他出入了几个高级场所,冷秋红心里面一下子不平衡了。为什么?同样是人,有些人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享用完美的人生,而有些人自出生后就一直要苦苦挣扎,为了温饱象只驴子一样转不出生活的怪圈? 起初她是看不起那些傍大款的女孩的。但是,当自己站在一部部豪华房车前,嘴角露出职业化微笑的时候,她从那些看车的人仰视的眼光里看到的是羡慕,而她仅仅是一个业余车模而已。等到收场后,赶到琳丽的住所洗掉一身臭汗,又赶回自己与别人合租的简陋住所时,就象那个穿水晶鞋的灰姑娘,一下子跌进了冷酷的现实里,心里充满了懊恼。 琳丽说:美丽的外表是女人的一大资本。用得好是一种资源,浪费了是一种罪过。当秋红用羡慕的口吻问她为什么活得象只蝴蝶,而自己象只灰蛾子时,琳丽一点都不含糊地对她说:“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只有想到了,才能去做到。” “我想要什么样的生活?”秋红第一次因为这个问题而失眠了。当初,和家庆一口气爬到他任职的公司的楼顶上,看下面的万家灯火,心里就只想过跟他一起打工挣钱,然后买一间房,过最平常的生活。家庆搂着自己,对着满天的星斗大声喊道:“秋红——我爱你——今生今世在一起——”时,心里面惟有感动。 如果乘那时头脑发热和家庆结了婚的话,也许秋红就不会再多想什么了。同学中没什么好前途照样结婚生子的例子多得是。可是,偏偏家庆许诺要给她买一枚货真价实的钻戒,家庆是真的非常喜欢她的,因此,想要给她最好的生活。俩个人也不曾预料到今后的日子有这么多的考验,并且自己居然是最经不起这种考验的人。 以前,累了或烦了,秋红会和家庆去逛街,吃路边的小吃,这样就会觉得生活还是挺有意思的。但邀琳丽去吃麻辣兔头时,琳丽却笑她太小市民了。汉堡薯条,披萨甜品,西餐配红酒,音乐加鲜花,秋红虽然不习惯但却从中对比出了什么叫生活,什么叫生存。 林远是琳丽介绍给她的。是琳丽男友的好朋友。这已经是天大的交情了。琳丽知道秋红和家庆的关系。但从来不屑他们之间所谓的爱情。秋红开始对待林远相当的冷漠,这反而引起了林远的兴趣。象他这样有点钱,身世、长相还不错的男人,就象块磁铁一样,会吸引许多有姿色的女子的目光。仅管他已经有太太了,但社会依旧默许他朝三暮四。秋红从林远盯住她的目光中就明白了今世和他有一场宿怨要了结。 林远对她非常的客气。没有她想象得那样低俗直接。生活习惯,对人生的看法,在有意无意间改变,金钱对人的侵蚀远比理想、道德对人的影响要直接、深刻得多。当家庆知道时,除了恨自己无能为力外,早已疲累得放弃了参与追逐的欲望。没有追问,没有责怪,家庆对她的宽容早已超过了极限,这让秋红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那一刻她明白了谁才是最爱她的人。 可是,就在她想要努力挣脱林远对她设下的金钱陷阱时,秋红却接到了家里的紧急电话:她的母亲身患多种疾病住进了医院,家里以为她在大城市挣大钱,眼巴巴地盼她寄钱回去抢救母亲的生命。秋红想起和家庆共同积攒的那笔买钻戒的钱来,于是厚着脸皮去找家庆,家庆二话没说,就把钱取出来交给了她,只是再不想跟她多讲一句话了。秋红拿过钱时,跟家庆说了这是借的,会在短时间内还给他。家庆说:“你拿去吧。这本来就是属于你的。这点钱根本买不起钻戒,更买不到自己心爱的人的一颗心。” 秋红哭了。这一次,再也不会有人拥住她为她擦去掉下的泪水了。以前,每次觉得委屈,秋红会忍不住哭泣,而每次,家庆就会拥住她,吻掉她的泪水,家庆说,女人的眼泪是心里的珍珠,“我们又不富裕,你不能这样浪费我们的珍珠哦。” 现在,秋红已经学会:绝不当着别人的面哭泣了。因为她明白,眼泪与珍珠是不同的。珍珠可以戴给任何人看,眼泪只能为自己心爱的人而流,否则眼泪就只是身体多余的水分而已。 林远的生日既然不属于自己,那么自己也不必自作多情了。秋红从心里面只承认和家庆那段时光才算是爱情,其余的只能算是“作秀”。下午,自己独自去了商场,转到买珠宝首饰柜台。 家庆借给自己的钱真的不够买一枚钻戒,更无法挽留母亲的生命。母亲的去逝让秋红更加自责,也让秋红打了一个冷颤,她不想步母亲的后尘。母亲当了一辈子家庭主妇,别说连上海、北京这样的城市都没去过,甚至没到过饭店吃过一顿团年饭。 秋红走在街上,发现自己与普通的人没有什么两样。虽然站在T型台上或香车旁边会引来许多垂涎的目光,可是,混在人群里,并不会有人注意自己。她冷笑了一下,看来林远看上她,还得算是自己的一种运气?今天林远看上自己,也不代表林远会永远爱着她一人。 抛下幻想和自尊,秋红成为了林远的地下情人。她知道自己不是他唯一的情人,但她更明白自己必须依靠他渡过生活中的一个又一个难关。秋红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成了一株藤,必须依附一颗树才能生存。 名牌服装,高级香水,电梯公寓,悠闲的生活,什么都不缺了,只缺一枚结婚的戒子。林远会送给她许多耳环和项链,唯独不会买戒子给她。她明白他的意思,他不会和她论及婚嫁,她永远只能做他的地下情人。 秋红拿着林远给的钱,在钻饰柜台选中了一枚双心型状的戒子,毫不犹豫地买了下来。 回到住所,她把它带在右手无名指上,看了又看,吻了又吻。 眼泪再一次掉下来。林远的手机已经关闭,可能是怕她打扰他吧。今晚的他不属于她,今后的他也不一定属于自己。这一点,秋红心里明白得很。可能就是因为太明白,所以,秋红活得并不轻松。不知道某一天醒来自己还能依靠谁。 她翻出琳丽给她的家庆的电话,决定给他打一个电话。电话拨通时,传来家庆熟悉的语音,秋红突然听到了自己久违的心跳声:“家庆,我是秋红。听说你要结婚了?” 挂掉电话,秋红把带着体温的钻戒取下来,戒面上的两颗心紧紧地挨在一起,而戒环怎么看都象一个零,是否代表了一场爱情的彻底结束呢? 眼泪还是忍不住流了下来。 带蕾丝边的睡衣抵挡不住夜晚的寒气,新沏的茉莉香片已经放凉,迷你音箱播放的流行音乐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这样的夜晚,温暖的灯火下是否还暗藏了些寂寞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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