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记得去年的一个晚上,我被一阵很急的电话声吵醒.睡眼朦胧中拿起了话筒.

    "喂?请问是谁?"没有回话,只听见电话那头传过来一阵又一阵细碎的抽泣声.

  深更半夜的,会是谁呢?我的脑海里一下子想起了曾经看过的恐怖片.我马上从半梦半醒的晕状中吓醒起来.我身上的汗毛也倏地竖了起来!

  电话那头和我通话的是不是一个鬼魂?我小心冀冀地问到:"请问你找谁?有什么急事吗?"这时我能感觉到我颤抖的声音象一位第一次上前线的兵一样,心惊胆颤地在电话中回响............

   "噢!妈妈!吓死我了!"我抚着胸口松了一口气.随之心又提得紧紧的."怎么了妈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急急地问到.

  听了半天才听明白,让我母亲夜半三更打电话向我哭诉的事原来是妹妹和一个美国佬定了婚.这次是回去给家里说说,并办理有关结婚所需要的证明.由于母亲的阶级斗争性很强,(当初她就喜欢英雄王成,王成的妹妹叫王芳,她就给我取名文芳),而且知道那老外岁数也老大不小,所以就全力反对.妹妹和她话不投机,两人不欢而散.妹妹没呆两天就走了.现在她想着就是睡不着,所以向我哭诉起来了.......

   一直是悬着心看着妹妹的这场爱情.那次去海南时,我就给妹妹打了电话,知道那儿离深圳很近,于是毫不犹犹豫的买了去深圳的飞机票.我就是想看妹妹过得怎么样?那个妈妈口中的美帝国主义是不是欺负她了...........

     那次妹妹到家后,两姐妹就象小时候一样睡在一起.我猛然发现妹妹的胸前贴肉挂着一个用红布缝的小包.它就那样用一种丑得很夸张的模样斜挂在妹妹的胸前.一看之下,我哑然失笑:"你胸前挂着的是什么呀?缝得好丑!还没有小时候我们自已缝的沙包好看呢!"

   我一听之下,边看着那怪模怪样的布包边捂着肚子笑个不停.我实在无法想象妹妹所说那有一米九高的休斯敦牛仔(妹夫是美国休斯敦的,常在妹妹面前自称牛仔)做针线活的样子.

 现在,从妹妹接二赶三的电话中,我想那一定是一个好多多话的老头了,心中不由得站在了母亲那边了

    (二)

   妹妹和妹夫住在东莞,开车来接我要几个小时.我一下飞机四处张望着,忽然听见很熟悉的叫声:"姐姐,姐姐,我们在这儿!"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随之就被一个很高大强壮的男人冲上来给了一个热情的拥抱.耳边听着他那比李洋还李洋的地道美语.我在晕晕然间知道那就是我的妹夫了.

  他的拥抱让我感受到他发自内心的热情.放开我,只见他把双手放在两边胯那儿,做出我熟悉的美国西部电影上牛仔掏枪的样子,双枪连发,嘴里发出"砰!砰!砰!"的叫声.我在愕然之下被他的模样逗得忍俊不住.这时,我听见妹妹在旁边笑着说:"姐,英果为了见你,特意换了这身牛仔服,她要让你见识什么是真正的牛仔呢!"

  这时,我才下细打量着面前的妹夫:他很高大(在他拥抱我时我才及他的肩膀,而我身高是一米六七).大概三十八九的样子,穿着一身牛仔服.戴着电影上西部牛仔常用的帽子.在发现我打量他时,他笑着把裤脚往上捋着,一双擦得很亮,在鞋面镶着很多铜扣的靴子出现在我面前.然后是一连串的美语.我听得很吃力.然后妹妹在一边说:"英果告诉你,他穿的是地道的牛仔靴子,只有在休斯敦才能买到呢!"我一听之下,再次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用非常poor的英语夸道:"very good !"而他身边,已聚了一些脸上带着善意微笑的人,妹夫的风趣不仅让我赞叹,也征服了周围的人.

  坐上了车子,妹妹告诉我,因为因果身子高大,这是公司专门为他买的很宽大的车子.而我对车子的类型是外行,只是觉得舒服,至于它是什么车我不知道也不想管.

  透过车窗,才发现外面已是灯火阑珊.而妹妹在我身旁嘴巴一直没有停过.大致是第一次有家里人来看她,心里特兴奋.因果边开车边嘀咕.我的英文不是太好,再加上他的声音拖得很长.有点撒娇的意味在里面,我就听不出他在说什么.我转头问:"妹妹,因果在说什么呢?"

  "他在抱怨呢!说两个美女都不理他!"妹妹一边对我说一边站起来吻了妹夫一下.然后用很娇柔的英语也撒着娇.

  我在一边看不下去了.我用力敲着车窗:"妹妹同志,你姐姐我还想多活几年呢,叫英果好好开车好不好?"

  然后想到英果不懂中文(以前听妹妹在电话里说过,为了讨好我妈,他练"妈妈"这两个字练了一个星期.可在给我妈打电话时,他那怪声怪调的"妈妈"却让我妈又气又恼.二话没说,把电话"砰"的一声挂掉).我也在一边嘀咕起来:"这么大的岁数还撒娇.外国人就是肉麻!"

   从深圳到东莞一路上有很多收费站.有时车子排了很长一串等着过关交费.这时因果就会嘴里骂着,把车直开到前面去,扔了钱要了票就走.

  和妹妹头碰着头的说着笑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东莞.车子在一家很豪华的大酒店门口停下,妹妹告诉我,这是一家五星级宾馆.这儿的墨西哥烤肉很地道.打开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是十点了.

          (三)

   在雪白的餐桌边坐下，迎面上来对你弯腰行礼的都是那种眼睛很大很黑，眉毛很浓，肤色棕黑的地地道道的墨西哥人。我觉得他们和我在电影上看见的印度人很相象.

   大厅摆着一排很长的桌子，上面摆满了花样奇出的小吃.还有各色的点心.而在水果和蔬菜中,有很多种我根本没有见过.

   妹妹站起来为我去挑食品.这时,我和英果大致语言不通吧,我们竟然突然无话可说.我和他大眼望着小眼一下子撒了眼.气氛一下尴尬起来.他向我耸耸肩,嘴角那整理得很可爱的小胡子一下一下往上翘着.我实在忍不住大笑起来.在发现所有的人都转过头来望着我时,我吓得一下子捂住了自已的嘴巴.我想在那时,我的眼睛可能在的溜溜的乱转.他一下子也大笑起来......

   一位穿白色制服，制服的袖边滚着金色宽边的侍者一只手举着很长的钢叉,上面串着烤得冒着红油的小牛腿.一只手拿着一把很长的雪亮的尖刀.走上来你温柔地问你要点什么?然后还有烤虾,鱼.香肠,菠萝等等.我一样尝了一点.可能是晕车的缘故,竟然没有了味口,再也吃不下去.而妹妹则胃口奇好,我真不敢相信这么能吃的人怎么偏有一副好身材呢!而英果的胃口也不小.他只吃牛肉和鱼,还有蔬菜,边津津有味的吃着边向我和妹妹抛着媚眼.

   一会儿来了一位大班样的人,他来到英果身边弯着腰有礼的低声说着什么.........

   我和妹妹天南地北的聊着,英果好象去停车子.这时,那大班来到妹妹身边又低低的向她说着什么.我看见妹妹先呆了呆,最后笑着点了一下头.在那大班走了后我问妹妹:"那人神秘兮兮的说些什么?"

   妹妹笑了笑:他说刚才和英果说好房价是九百六十元,后来才知总台有新规定,要九百八十元呢!他们不敢给英果讲,所以就来和我商量了.我想不就多二十元嘛,就同意了."

   一会儿英果回来了,妹妹用英语很快的给他说着.他的脸色慢慢的变得很难看,怒气从他的眼角满溢出来.

   他挥挥手招来一位侍者,一会儿,那大班急急的跑了过来.边听着英果发怒的话语,边不停行礼.

   妹妹在一边告诉我,果英在骂他们不诚信.而他们也在认错,表示还是按刚才和英果讲好的房价.可英果不愿意.我们要换另一家宾馆.

   结好帐出来,我们开车去了另一家大酒店.一路上大概花了二十分钟.同样的级别,同样的价钱.我却在一边摇摇头.想想那车子绕来绕去的油费可能不止二十元呢!可这恰恰让我看见了我们之间的区别.他们对自已的正当权利,哪怕是一点点也不放弃!

      (四)

     从小姐妹一直睡在一起.我当然不愿一人住酒店了!妹妹留下来陪我一起住.而因果则带着满脸的委屈,在妹妹的劝说下开车回去了.

   "你那英果象孩子了,好象离不开你!不就是姐姐来了你陪我一晚吗?你看他那委屈样!"我在英果走了以后对妹妹说道.

    "你还算有面子呢!当初我的好朋友赵巧来看我,要和我睡在一起,他打死也不肯,还非常恼火地说两个女人睡在一起干什么呢?"妹妹接着又说道:'他们美国人特别害怕同性恋,一见两个女人睡在一起自然而然就想到那上面去了!"

   "我的天!晕死!原来如此!"我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一夜姐妹俩基本上没有睡.我静静的听着妹妹用一种飞扬和幸福的神彩讲述她和英果的爱情故事.

    以前曾有一位修女为英果看过手相,预言他会在很遥远的东方找到他的爱人.可他一直不相信.认为简直是不可能发生的故事.谁知他所在的公司在２０００年开发中国市场.他作为公司的代表被派驻到了中国.

    妹妹那时是东莞一家五星级酒店的业务经理.英果长期住在那儿.两人经常见面,平时也只不过是礼节性的点点头而已.一次偶然的机会.英果在市场买工艺品时遇见妹妹.当他发现妹妹以他十分之一的价钱为他买下他所想要的东西时.他吃惊得下巴快要掉下来了.

    从那以后,只要遇见类似的事情,他都要去找妹妹帮忙.在长期的接触中他发现,妹妹和他所接触的人不同.他们在一起时,妹妹总是尽心尽力的为他的利益打算.而在这以前,他去买东西时,翻译总是和小贩串通好了要他的天价.他前前后后的几个女朋友.也是一样的馋涎于他钱包中的美元.于是,他慢慢的对妹妹产生好感,慢慢的他们相爱了．．．．．

    最后妹妹告诉我:美国人爱的方式和中国人不同.美国的男人才开始的时候不会对你太好(妹妹和英果的第一次约会吃饭时还是ＡＡ制,各付各的帐).可是真的爱上你以后,他的热情就不会停歇.而中国的男人则恰恰相反.才开始时大献殷勤.新婚燕尔甜甜密密.两年以后就要寻寻觅觅了!

    我听着妹妹的感叹,想想也是在理.我当了十年的法官.办了很多的民事案件.大多数离异的家庭确实是象妹妹所说的那样.而古时候卓文君差点被弃.听说秋香在嫁给唐伯虎不久后因其自然流露的丫环的本性也让她遭到了冷落.可能这就是不同文化背景下所形成的东西方不同的爱情观吧!

     (五)

第二天因果要上班,我和妹妹直接叫了出租车.在出酒店门时,妹妹看见我把手提包很随意的搭在手上.赶忙警告我:"姐,好好的拿好,现在飞车抢钱的人很多.治安不是太好!"

  在出租车中我才下细的打量东莞这个城市.同三亚相比我对东莞不是很喜欢.城市不是很干净,树木和花朵好象很少.除了我们刚才住的那个酒店周围见一点绿意外,整个就是灰沉沉的天!

  车子左转右转,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出现了一个花园小区.这可能是我见到的除了酒店外唯一能让人赏心悦目的地方!车子被拦住了,妹妹掏出了通行证,警卫看了后把一张进出单给司机,然后打开电动门放行.

   妹妹在一旁说:"姐,在这儿是最安全的,可是一出门就得小心一点.由于外地来这儿打工的人很多,找不到事做的也很多,所以治安特差.我曾经被人抢过,当时我紧紧抓住手提包被拖倒在地几十米远也没有人管,钱包还是被抢走了.所以英果特不放心我一个人外出."

   车子穿过的路两旁都是修剪得很整齐的万年青.最后在一幢小楼前停下.他们的家在二楼.一楼是很宽的大厅,那是公共用的.

   打开房门,我第一眼就看见一棵很美的圣诞树.我才想起前些天是圣诞节.就在就时,我讶然发现整个家里摆满了不同风格的家具.有二三十后代的中国衣架和复古的椭圆形穿衣镜.而在头上挂着的,竟然是古香古色的莲花灯.在我还没从这股中国古文化的气息中喘过气来,前面意大利风格的沙发和壁柜又向我吹来一阵阵的西洋风.

   妹妹在一旁呵呵的笑了起来:"英果的公司是家具代理,所以家俱不要钱,老往家里搬.我说他呢!要是天花板能摆家俱,他可能也要让那上面塞得满满的".

   这时左边书房里传出了那让我在车上听了浑身直起鸡皮疙瘩的撒娇声.原来英果的上班就是在电脑上,听见我们来了他向妹妹如麻兮兮的诉说昨晚的孤独.两人把我这姐姐全当成他们身边那些没有感觉的家俱,在那儿"叭叽,叭叽"吻过没完!

   "我的天!我的实在看不下去了!"我暗暗下决心,明天打死我我也要走!

   谢天谢地!总算等到那场爱情缠绵剧上演结束.因果开始和我聊了起来.我的英文不是太好,妹妹暂时当了我的翻译.

   最后说道他想让妹妹也信基督教,而我说中国人信佛的居多.我母亲信的是观音.

   在妹妹把我的话翻译给他听时.他一下子站了走来.双腿站成马步,两只手比着关公拿大刀的姿式.眼睛瞪得老圆.用很粗的嗓音吼着.随后又做了一个好象是圣母玛丽亚的博爱样,眼眯得小小的,做出笑得很可爱的样子.动作完结后,说了很长一串英文.

   "英果说你们的神好凶,不象他们的,是那么仁慈博爱!"妹妹一边翻译道.

   "噢,不能凭外貌来评述谁好谁坏.表面的甜蜜往往包藏着恶毒的祸心"我说道.本来我想说你的上帝在创世纪时如何的大开杀戒,而佛却是众生平等,只有渡化没有排异的.可想想你要和老外说佛等于对牛弹琴,所以也就只是简单的说了一下打住了.

   后来一个心痛酒店一天的房费就是我一月的工资(当然不是我结帐,可心里就是心痛!),又无法忍受英果因我抢他的老婆让他独守空房而时不时流露出来的可怜巴巴的目光.我在第二天就急急告辞了.

   妹妹和妹夫又要开车送我去机场了!临上车时,我看着英果为我细心打理的行李暗暗叹息.这个美帝国主义可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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