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美国教授罗伯特·哈斯曾这样评价米沃什:“他是20世纪最重要与最恐怖事件的目击者。 同时,对于这些事件,他是创新兼反叛的思想者与触角。

“米沃什最为人熟知的作品《禁锢的心灵》(图为2001年新版),研究的是在当时波兰知识分子的生活状态,此书令诗人在上世纪50年代早期便获得了国际声誉。
新京报讯(记者张璐诗)1980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波兰当代最伟大的诗人和翻译家切斯瓦夫·米沃什8月14日在波兰克拉科夫家中去世,享年93岁。波兰总理马莱克·贝尔卡14日在发表声明的时候,称米沃什为“伟大的波兰人”。贝尔卡评价米沃什道:“用他的心灵和笔,他给我们指路,解析现实,并敦促我们行善。”
■文学成就
坚持用波兰语写作的诺奖得主
米沃什的诗歌主题取材极广,技巧多样,还有诗歌里包含的文化渊源、地域知识、哲学思想,与诗人的敏感性相结合,因而受到高度赞誉。
出版的诗集有《白昼之光》、《诗的论文》、《波别尔王和其它的诗》、《中了魔的古乔》、《没有名字的城市》、《太阳从何处升起,在何处下沉》、《诗歌集》等。
米沃什同时还有“流亡知识分子”的负担——他的诗歌只是在他获了诺贝尔奖后,才有机会在自己的祖国发表。流亡与作为异乡人的心境,强化了米沃什作品中关于记忆的主题。他在写作中经常探讨问题产生的根源。发表于1955年的《伊撒谷》,讲述的是关于诗人童年的故事。《旧金山海湾一瞥》,发表于1969年,是溯回作者为在美国找到自己一席之地所做的努力,而用他的话来说,他“一直都还是流浪汉”。
1950年前后白热化的“冷战”时期是米沃什最感孤独之时,他后来说,那段日子自己经常想到自杀。当时他依然坚持以波兰语写作,但由于审查不通过,不能在祖国发表,在国外,则根本没有人读得懂他的作品。他的作品直到1973年才被节选翻译成英文,而被英语国家的读者阅读。
■人物简介
一生流亡国外的“伟大波兰人”
米沃什(Czesiaw Miiosz)1911年出生于立陶宛维尔诺附近的谢泰伊涅里一个贵族家庭。当时立陶宛仍然属于波兰的版图(直到1940年归属于前苏联)。当地语言混杂,但米沃什的家庭从16世纪起就讲波兰语,因此,尽管此后一生漂泊不定,并精通好几种语言,米沃什仍然把波兰视为祖国,并坚持用波兰语写作。他曾说:“我是一个波兰诗人,不是立陶宛诗人。”
米沃什在大学里学习法律,并于1936年发表了第一本诗集《冰封的日子》。从诗人早期作品的主题已经可以看出他后来写作风格的端倪:通常是从结合了诗人现实经历的历史视角出发,而以田园诗兼启示录式的手法表现出简洁意象。
他经历过“二战”的纳粹时期。战后他曾担任波兰外交官,在波兰驻美国与法国的使馆里,负责文化事务。与政府决裂后曾去法国,并于1960年离开法国来到美国。在那里,他担任伯克莱大学的斯拉夫语言和文学教授达20多年之久。
1989年后,诗人结束了接近30年的流亡生活,回到波兰以后,就一直住在克拉科夫。
■米沃什语录
●关于生命米沃什90岁高龄时,曾自言当时仍然坚持写作到夜晚:“根本不可能活腻的,我还是感到不够”,他说,“到了这种年纪,我仍然在寻求一种方式、一种语言来形容这个世界。”
●关于诗歌“诗歌,即使其题材与叙述口吻与周围现实完全分离,要是一样能够顽强存在,那是令我激赏的诗歌。有力度的诗,或是一首抒情诗,其自身的完美就有足够的力量去承受一种现实。”
■米沃什诗选
我在星空下散步,在山脊上眺望城市的灯火,带着我的伙伴,那颗凄凉的灵魂,它游荡并在说教,说起我不是必然地,如果不是我,那么另一个人也会来到这里,试图理解他的时代。
即便我很久以前死去也不会有变化。
那些相同的星辰,城市和乡村将会被另外的眼睛观望。
世界和它的劳作将一如既往。
看在基督份上,离开我,我说,你已经折磨够我。
不应由我来判断人们的召唤。
而我的价值,如果有,无论如何我不知晓。
张曙光译《诱惑》
■国内专家追思
北塔(诗人、《米沃什词典》译者之一):他是整个20世纪的见证人
西川和我翻译的米沃什的自传《米沃什词典》6月份才出版,这本自传用词条的方式回忆了和他有关的一本书、一个人、一个事件,一个概念等等。用他个人的视角,他的个人经历,个人的话语方式,发表了很多看法。
我觉得米沃什可以说是整个20世纪的见证人,尤其见证了波兰的历史。他一直在东西方两种意识形态的夹缝中备受折磨,进行了很多思考。他的思考着力在很多细小的在宏大历史中看不到人和事上,成为宏大历史的注释,并让宏大历史变得更加生动和有说服力。
米沃什尤其关注个体被动毁灭的命运,他在传记中写到很多童年伙伴和同事、朋友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半路夭折,甚至死无全尸、死无葬身之地。他通过文字再现和纪念这些消失的人、事物和现象,这种写作动机是高尚、纯粹而勇敢的。
从创作上说,米沃什是个非常入世的作家,他的诗歌触角和思维方向一直是朝着现实的。尽管米沃什的诗歌创作也运用了现代主义手法,但实际上他很抵触现代派技巧,蔑视形式主义表演。
他认为写作首先是承担道德上的责任,他对现实的质疑和揭露到了淋漓尽致、鞭辟入里的程度,极为震撼人心。
我们甚至可以将他的诗歌创作归入批判现实主义的范畴,当然,他不仅仅是简单化的批判现实。
我们看米沃什的诗歌不是看他的才华和学问,更主要的是看他对道义的承担和灵魂深处对人性、人类命运的关注。米沃什的诗歌是厚重的,有力量的,处处闪耀着人性的光辉。哪怕是写景、叙事的段落,都蕴含着深刻的精神内核。
张曙光(诗人、《切·米沃什诗选》译者):他相信语言的力量
对米沃什的评价不是我所能做出,似乎也没有必要。
我至今不知道我是否真的理解了他。我是从一位朋友那里听到了米沃什逝世的消息的。听说他逝世在波兰,对一个长期在国外流亡的人来说,这未尝不是一个很好的归宿。
第一次读到米沃什是在上个世纪80年代,那时他刚刚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世界文学》杂志上刊载了他几首诗的译文。后来,我看到诗集《冬日的钟》,试着译了一些,看到了米沃什更丰富的一面。我喜欢他坚实硬朗的诗风,他对艺术严肃的态度,以及在诗中体现出的强烈的道义感。
米沃什诗中表现的情感和经验复杂而又深邃,但仍可以看到一个贯穿始终的主题,即时间与拯救。时间的主题在很多作家那里程度不同地存在,但很少有人像米沃什展示得那样充分、深入,充满着困惑、疑虑和悲伤,这就使得他的诗具有了一种浓重的沧桑感。这部分与个人气质有关,部分取决于他的人生经历。
米沃什出生于当时在波兰版图内的立陶宛的首府维尔诺,波兰是二战中受到洗劫最严重的国家,他经历了人类史上的大屠杀。战后他又自我流放到西方,远离母语和故土。他目睹了20世纪一系列触目惊心的变化,生生灭灭,转瞬即逝,似乎什么也抓不住。作为诗人,他相信语言的力量(这可能是他惟一拥有的),并力图通过语言来拯救时间和随时间逝去的一切,而不仅仅是客观地记录下历史。
为了信念和诗歌,米沃什选择了自我放逐,这是需要很大勇气的。作为一位诗人,他已经尽到了最大的努力,也做得极为出色。愿他的在天之灵安息。(整理/新京报记者 术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