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坛上的废墟
■隐石
有一个问题在压迫着我们:话语的霸权。
话语的霸权来自作家的无耻、浅薄、道德缺失和媚俗。如果不是这样的原因,我们就无法解释那些言行、作品是怎样产生的。它们就像漫天飞舞的废弃塑料袋,以旗子的名义冉冉上升或者降落,粗暴地涂满我们的眼睛。他们藏污纳垢的丰姿,披挂以神圣命名的外衣,正对年轻一代遗害无穷………
韩石山的无耻
韩石山在《文学自由谈》(2003年第1期)《自省、调识与其他》一文中评判鲁迅文章时说:“要说文章多么好,就未必了……他的文章,包括小说,也是在字词上用功夫的。他的文学主张就是练字,比如他说,写完之后,至少看三遍,竭力将可有可无的字、词、句删去。删来删去,就剩下几条干巴巴的筋,丰腴就没有了,酣畅也没有了。”
韩石山这样的话引起了我对于作家(如果韩石山还称得上作家的话)品质的思考。我在想,他既然能够批评鲁迅的论断,那他就不可能会引错连小学生都记得住的鲁迅原话:“写完后至少看两遍,竭力将可有可无的字,句,段删去,毫不可惜。”韩石山把“两遍”改成了“三遍”,把“段”改成了“句”。
除了这一点,韩石山还颠倒了两个非常严肃的文学常识:一、说鲁迅文章多么好,未必!鲁迅的文章(包括小说),不过在字词上肯用功夫;二、文章写完之后没必要改来改去,因为删来删去后(不管那些字、词、句是否可有可无),就没了丰腴和酣畅。
韩石山是山西省作协副主席,《山西文学》杂志主编,著有长篇小说、传记、评论。按理说,像他这样的人,是不会不知道鲁迅文章的功力的,是不会不知道文章要力求简洁的。可他就是要叫嚣“读鲁迅长脾气,读胡适长学问”;要叫嚣鲁迅文章不过练字练得好,干巴巴的,不丰腴流畅。
我左思右想都找不出韩石山要这样叫嚣的答案。后来,我倒是想起了在街上叫卖的报贩,招摇过市时无中生有的手抖报纸大叫“刘晓庆死了”、“陈红被强奸”等妄语,公然恶意歪曲事实。报贩通过对名人的诽谤促销自己的报纸,为自己赢得了回头率和更强有力生存的镍币。
韩石山话语的本质与报贩一样,借恶意攻击名人而赢得更大的名气和生存的镍币。
果然,他在为自家刊物打发行广告时要求大字号打出主编是他韩石山的名号;他在大门处公然上书对联:一级职称三流作家,四口之家六人在望,第二年又改成:早已泯却恢恢志,且与岁月慢慢行。他意在告诉别人他虽然是一级职称,却自谦为三级作家;六人在望是因为两个女儿即将谈婚论嫁;已近晚年的他在报上公然撰文为自己没能在仕途与军营发展而涕泪长流……
——这就是作家韩石山品行在日常生活中的表露点滴!
他在文中借评鲁迅大叫:对文章删来删去,就没了丰腴和酣畅。声音很是响亮,因为与鲁迅挂上了边。这样的话足以颠覆文学青年的整个知识谱系,所以作为听者的我们要辨别,辨别后也就理解了当代垃圾文字之所以多产,正是因为太多韩石山之流。那么,让我们对那些冠以“丰腴”、“酣畅”的文字垃圾,愤怒地大吼一声:“狗屎——!”
技术的缺席
几次想把刘庆邦的中篇《到城里去》(见林贤治、章德宁主编的《2003文学中国》)读完,特别最后一次我下定决心的,可读到第五节时又下决心退下来。我不满足于他的全知全能说故事的方式。或者说,他把我想知道的全说了,这就一点意思也没有了。
刘庆邦是得过鲁迅文学奖的,按林贤治的说法,“刘庆邦是一个讲故事的好手”。问题正在这里,他太善于讲故事了,他无所不能地把女性意识深处的微妙变化说给我们听,让我们一点都不用动脑筋,就对人物的一蹙一笑、微妙的心理活动清清楚楚。但烦人的是,这个书不会自动朗读,让我们不能更合适地使用耳朵;我们还要用眼睛,且眼睛用久了还要痛。就是这个痛让我想说话。
一般地说,在我们眼睛痛的时候,已表明我们把一本书削了一定的厚度。如果我们还想不由自主地痛下去,说明了作为阅读者的我们与主人翁同呼吸同命运。这也表明,我们已进入作者创作的“第二空间”,而“第二空间”的定义是:作者隐藏在文字背后的需要读者参悟的意图。
昆德拉说:……小说家不是代言人。严格说来,他甚至不应为自己的信念说话。……伟大的小说里蕴藏的智慧总比它的创作者多,认为自己比其作品更有洞察力的作家不如索性改行。
海明威著名的“冰山理论”指向这么一个写作实践:运用简单句子和有限的词汇进行有克制的陈述,渲染气氛(1/8),暗示文字表面下(7/8)藏有更重要的普遍意义,启迪读者去体会和联想。
我们的作家应努力创新、探索,创作出与时代同步甚或先于时代步伐的作品,丰富小说发展史,带给读者奇异的阅读的愉悦。漠视了这一点,等于自绝于小说史。
与媚俗的和解
以上林林种种的问题的出现,大概都不能出“媚俗”其右。韩石山的聒噪,不外乎想掀起一点声浪。其虽屡批别人“借批名人出名”,而恰恰是他自己的真实概括。其无知的妄语在明人眼里不过是一出闹剧。作家作品中技术的缺乏,正显示了作家对小说艺术的回避,下降到市民口味而迎合了大部分读者,最终达成艺术与媚俗的和解,显示了一次集体对小说史的大撤退。在一个批评缺席的时代,是一个文学发展不正常的时代。中国像尤凤伟这样逆时流,关注黑暗审视历史的作家太少,像格非这样一直不断进行小说探索的人太少。而他们正是中国文学的希望。
西班牙哲学家何塞·奥尔特加·伊·加塞特说得好:“一切现代艺术都是不可能通俗的,这绝非偶然,而是不可避免和注定如此。”
因此我们要警惕身边这样一些作品:《有了快感你就喊》、《水乳》、《拯救乳房》、《我的非正常生活》、《处女之死》、《不想上床》、《体香》……这些媚俗之作在主流权威刊物争相亮相,有的以头条位置刊发并获大奖,它们成为我们必须抵制的小说话语霸权。好在,我们不流俗的阅读范围更多的伸到别处。这说明,正是因为媚俗,从而导致了阅读的缺席——这,恰恰不是媚俗者所愿见到的。
04、05、30改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