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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子涵:在现实和非现实之间 ——李和平 我始终固执地认为,散文诗是一种最难“侍弄”的一种文学样式之一,它不仅需要巨大的才情的投入,更需要一种形而上的纯粹理性的追求。在世界上因了散文诗这种文学样式而享誉世界或者中国文坛的,实在是凤毛麟角;即使把散文诗的艺术发挥到极致的世界大文豪如屠格猎夫、鲁迅等人,也并不是纯粹靠写散文诗而在文学史上占有其特殊地位的。单凭这一点,喻子涵能自觉自愿地选择散文诗作为其表达“对自然、对世界、对人生、对生命自我的体念”,并愿意“创造它、发展它、并为之奉献一切”,这本身就是在文体上一种弥足珍贵的坚守和探索。 当然,当代中国写散文诗的也并非喻子涵独此一人,但是铜仁呢,贵州呢,又有几人在苦心经营着这样的文体?又有谁能持续连出三本为圈内人士所认可的散文诗集呢?这年头还有谁仅仅凭借着一本散文诗集而获得全国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喻子涵不啻是贵州文坛冲出的一匹富有野心的黑马,他想以世人斜视的散文诗,在贵州这块暗哑的文学之径上,拓踏出可供方内之人颔首的宽阔大道来。 难道只有小说、散文、诗歌、戏剧、报告文学、传记等才能在文坛上引领风骚? 在文学中留下许多未说出的事物是重要的。这样才有可能辨别在多大的程度上一个作家所知道的多于他所说出的,这样他的沉默就不是阴郁的而是智慧的标志。我也同样的认为,散文诗是最适于表达这种“未说出”艺术的文体。而喻子涵恰巧就是这样一种惯以沉默来表达自己智慧的人,所以在很大一种程度上说,喻子涵宿命地选择了散文诗,而散文诗同样也忠实地彰显了喻子涵。我们只有明了这一点,才能更深入地走进喻的散文诗和他自己隐秘的内心世界。 意象的选取在很大程度上决定着一篇或者一部文学作品的艺术水准的高低优劣甚至成败。走进喻的散文诗所营构的意象大厦里,我们会为之目眩和感动。这里仅以其《回归或超越》为例来一瞥其意象的丰瞻和流风之蕴藉。在这里,他从“遥远”里看到了“太阳的居所”,他通过“右手”开创苦难,他让“空屋”淡去驳杂的色彩而自己却如安坐“无际的蓝天”;在这里,他通过看日出聆听导师的教诲,通过散步疏通思维,他通过清明透亮的镜子观照自己,照片、履历、白纸都成了检省自己亦能反观别人的参照物。山峰、日影、高崖、路、村庄、暮色图景、思想者的寓言、鱼、春天的迷梦者、钟、子夜莲花、雪原之灯、历经黑夜的家园、惊虹、潭、月、雨、空空的夜、字典、庭院、电子琴、码头、老虎、冬雷、鹰之眼、魔笛、杯子、舞女之剑、小鸟、颜色、四月、星空、内流河、屋、河岸的树、露、傩、萧、菩提树、墙、冬天、苦难、智者、风格、音乐、雪……上述 每一个字或者名词或者短语都衍生出各自独立的短章。这些纷繁复杂的意象被作者的纯粹理性和狂涌的激情培植成耀眼的明珠,它们除了可以体现作者“刚性”的品格之外,还体现了作者对人生、社会、自然、宇宙等对象的现实的以及非现实的终极的严肃的拷问、剖析和穷通思考。喻的散文诗的意象的选取还有其独特的一面,那就是直接舍“象”而取“意”,以抽象名词直抒胸意而表达一种对“形而上”的偏爱,开拓出别样的意象领空。 如果仅仅是意象的堆积或者仅仅是对意象的一般阐述,那喻的散文诗显然难以俘获众多读者的心——喻的散文诗在语言的运用上也是匠心独构,给了我们在语言层面上的审美愉悦。他除了善于运用排比、拟人、对偶、对比、通感等修辞手法来润饰自己的语言外,还善于在句式上长短结合,骈散结合。这些都还不是主要的,更重要的是,喻在自己的散文诗中致力于语言意境的陌生化,自觉或不自觉的使自己的艺术语言弱化和消解语言的逻辑功能;一方面,它将人的深层体念和生命激情化为具体的场景人物而固定下来,另一方面,它又不断求新求异求变,使语言本身处于不断否定自我的过程中,从而将人的生命体验带入流动和开放状态,使人生意义进入澄明之境。人们也正是通过艺术语言的多意性、表达的隐喻性、意义的阐释增生性而领悟了人生存在的诗意性。艺术语言的本性就在于力避陈言、标新立异、化腐朽为神奇。正是在这个意义上,赫尔德林才说诗的语言“是最纯真的活动”。喻的散文诗正是这样自觉的实践这种“纯真的活动”。他像其他优秀的作家一样,以其变换着、求新着的新语言、新感性,去撞击理性主义的铁门,而渴求以新的艺术语言为人们开辟一片无垠的自由天地。我们还可以透过喻的散文诗对自由生命、生命尊严把握的焦渴,看到他也像其他部分优秀的作家一样,力图打破文化传统经年累月所积淀的固有的模式和审美心理结构,从而确定某种可以为生命所把握的新生的价值,并希望从中开发出艺术的新的生机。 …… …… 喻在未来的散文诗写作中,如果在意象的选择上更有系统性,更具有地域特色,如沈从文之湘西、贾平凹之商州、陈忠实之白鹿原、何士光之贵州乡场等,那么就会使自己的作品更有根基,更大气。既然选择了散文诗这样一种文体,我们就有义务和责任给它创建可供人仰瞻或者入住的华美大厦——我们至少应该朝这方面去追求。 在“生发无序”的贵州诗坛甚至整个贵州文界,我们寄希望于喻子涵能像之前的唐亚平、现在的赵卫峰等人一样,以自己的个性姿态,以自己更多的努力探索和更多的文学实绩来激活贵州的文学创作——我们没有理由不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负重前行! (本文发表于2004年3月12日《贵州民族报》文艺理论副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