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 刚发现那个肿块时,心里一沉,估计要动刀。后来,就自己骗自己,有侥幸心理,想想也许不是,也许过些天它就自己没了呢。再后来,就拖,总想过一阵再去检查吧,现在天气太热,要切除也等秋天吧。这样过了两个月,知道再拖下去也不是办法,怎么着,也得给自己个说法。 那天跟老公一说,他倒很天真:不会吧?我笑了笑:那玩意在里面总是真的,总不是平白无故该有的东西吧? 于是去医院,大夫只花了几分钟就确定要手术。 出来跟老公汇报,这家伙脸刹时就白了,大夫问他是现在手术还是等两天,他都不会回答了,还是我说,那就现在吧。 对医院来说,这其实是个小手术,大夫就只给开了门诊的检查单:凝血功能检测、B超和X透视。一边办手续,一边给老总打电话请假。抽完血才知道还有两小时才有结果看。主刀的谢主任说那你下午再来吧,先拿了血检结果再上楼来手术。后来又说还是办住院手续吧,这样手术用药什么的也就不用你自己去门诊跑,我说好。 回家两人都没什么话说。去院子里食堂吃午饭,人家都蛮奇怪问我:你今天怎么休息?也是,平时中午都在公司,没在家属院里出现过。就笑笑,也懒得说手术的事。 下午三点进的手术室,之前在家睡了小会儿,也没觉得特害怕,但一会就睡不着了,起来洗了澡。 手术做了一个小时,中间的一切动作我全清楚地感觉着,我不知道上了麻醉药还会有这样清楚的感觉,包括后来的一针一线——那种疼痛,超出我的想象,疼出了一身汗,也疼出了一脸的泪。 后来老公说他那一个小时整个就没敢坐下去,一直在手术室门外转悠,这个我倒是想象得出来。 术前大夫问切除的肿块是送快检还是普检,老公要送快检,我说不用花那个钱了,不就是一个星期嘛,等等也没什么。记得当时心里竟很坦然,还跟老公说就算是个癌,也不在乎这一个星期的。 术后第二天医生来查房,我却有些心慌了,问还能不能送快检,回答当然是否定的,快检必须术后马上送检,过了一夜便已用药物固定了。 这时候才知道有些怕,才知道这一个星期会有多难熬。生死之间的区别也许就在一张纸上。 从医院回到家,躺在沙发上怎么也睡不着,手术后的刀口依然疼得厉害。不知是药物反应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肠胃反应很大,吐得一塌糊涂,什么也吃不下去。虚弱地瘫在沙发上动弹不得的时候,在厨房摘菜的老公和女儿的对话传了过来:小的问“爸爸,奶奶怎么接电话时老是‘啊’呀‘啊’的?”大的回答说奶奶老了,有时候说话就这样。小的又问,那人什么时候开始老呢?大的回答五十岁吧。小的就说了,妈妈才三十多岁,还早呢。然后忽然想起来,又说,爸爸,那你是不是要比妈妈早死两年?大的问为什么,小的说爸爸你比妈妈大两岁呀。过了一会儿大的就问了,那爸爸死了你会不会哭,女儿说不会,人死了又活不过来的,要是以为哭一下,爸爸妈妈就会起来那是不可能的! 真的没想到不到六岁的女儿会对死亡有如此明确的认识,心里一时间泛上许许多多的滋味来。 后来那几天又是感冒又是发烧:头痛,从太阳穴一直痛到后脑勺再到颈后;鼻塞,白天张着嘴出气,夜里鼻涕流得没有节制,根本没法入睡;咳嗽,咳厉害了扯着刀口痛,忍着,却忍不住;每到傍晚就发烧,烧得骨头发酸。刀口却一天天长好了,缝针的地方有线牵着的难受和新生肌肉的细痒。 一周后,病理检查结果出来,良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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