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他一直承认:生日是庆祝、花钱、放纵的理由。
他在寝室里昏睡了一个下午。醒来时窗外淅沥淅沥下着细雨,一陈急促的电话声惊醒了他空白的头脑,他抓起话筒。
"是梦洋吗?出来吧!出来喝酒。我生日”
酒吧昏暗的灯光扑朔迷离,充满迷幻、吵闹、暧昧的电子音乐,舞台上挤满了陌生的人。人的欲望、汗水、酒精的气息、女人用的香水。长发如云的女子,纤细、柔软的腰肢摆动着。宽大有力的双手跟随DISCO 而放在女人腰上幔慢下滑的男人。暧昧与暗示的眼神交织。
猜拳、嬉闹、女孩的尖叫、酒杯碰撞声从围着的一群神情麻木的人堆里传来。
二十多个人参加朋友的生日PARTY,包括他。
他不喜欢热闹,一个人端着酒杯,拿包白沙坐在离门口较近的角落里。
酒吧里生意爆满,大批的脚刚踏出门口,又有长串的脚踢门而进。男人。女人。情侣。
他静静的看着他们,因为陌生。
对面一个看上去慵懒、疲怠的女人正吐出烟雾,左手十指娴熟的弹着烟灰。琥珀色的酒静置在杯里。看的出她一直在抽烟。桌子上摆了三个喜力的空瓶子、一包红双喜。上海产的。
舞池上空忽明忽暗的镁光灯投下班驳的而闪烁的光芒,不时从她在身上泻过。
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她。
而她对他置罔无闻,他软弱无力的双手搭在椅子上。痿废的笑容。他在战抖。他冷。
他需要温暖。
而她看上去寂寞得让人心疼。
他走了过去。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过去。
他遇到陌生、孤独的人总有上前搭讪的欲望。
女人上身是黑色有卡通图案的短袖T-SHIRT。下身墨绿色宽大长裤,冰冷白色的凉拖。没有胭脂和口红的涂抹,苍白微圆的脸,一头蓬乱的短发,手腕上一串火红的珊瑚珠。全身唯一的饰物。
她没有发现他,目光呆滞而暧昧的望向舞台的人群
他站在她旁边。他心里突然温柔的疼痛起来。
他想起了朱德庸说过:没有一个女人大胆的不化装。而对于男人而言则是没有一个男人大胆的不让自己的女人不化装”
朱德庸是城市的大智者。
她没有男人。她是一个人。现在。
他知道。
“一个人!”他不相信声音是发自他的嘴。
是啊 !”她把视线从人群里抽离出来肆无忌惮的盯着他。她感觉眼前的男人有些羞涩,心扑通的跳个不停。浓黑的睫毛下有一双忧郁、浅灰色的瞳孔。
“你也一个人吗?”她微笑着。
“不。我参加的朋友的聚会!”他回答的干脆有力。
“怎么不去跳舞?”他继续问。
“太挤太闹了!”
“看的出你也一样!”她一直看着他。
女人的简洁让他一怔:你肚子的温度不够,说完她一招手让服务员拿来四瓶酒。
他一杯灌了下去。血液开始在肚子里翻涌、沸腾。
他抽他的白沙。她抽她的红双喜,彼此没有接对方的烟。
聊到班德瑞的《迷雾森林》时,他们喝完了三瓶。酒吧正放着陶泽的《黑色柳丁》。忧伤而而又感性。
她好像没有醉意,只是双颊绯红,然后她跑到卫生间吐了,用冷水泼了泼她的脸。
洗手间门口两个以接吻的方式和身体站立的人正用一根烟头点燃另一枝烟。样子暧昧和野蛮。
酒精在他肚子里燃烧起一片灼热的火焰,他却感到莫名的快乐和疼痛。
她牵着他的手穿过黑暗的人群。他也牵着她的手走过充满酒精和烟草味的吧台。
他们彼此把双手交给了对方。
“你叫什么!”
“梦洋!”
“你呢 ?”
“ 我?路过这里,我明天就要离开这座城市”
“哦 ”
他没有邀她去朋友那里小坐。她不会去的,正如他自己一个人躲在角落里。
她告诉他明早公差去上海。
她比他早半个小时离开酒吧。
她说她得睡觉。
她走了,他没有勇气和理由留下她.他也知道自己没有能力留下她
他不知道她的名字,也不清楚她会不会想起曾经和一个叫梦洋的男人,一个颓废孤独的男人喝过酒。
他知道他们彼此都是自己生命中的过客。
走出酒吧时,已是凌晨2点。
朋友醉的不省人事。他们先回去了。
他没有感觉的世界就只剩他一个!
夜晚的贵阳在霓红和夜色中渐渐褪去白天的喧嚣。街上干净而湿漉,洒水的环卫车缓缓驶过。出租车开的很快。轮子发出吱吱的响声。
冷清而寂寞的风吹来,他不禁裹了裹衣服。
网吧里沉闷而又静寂。只听见手指敲打键盘寂寞的声音。
他开始写字,一边写一边喝水。从三点到6点。他写了《生活在别处》、《隐痛》
然后他对着黑夜,对着冰冷的屏幕流泪,再喝水。再流泪。
他只有喝足够的水才能让他的泪流得淋漓尽致。
天微微发亮,他拖着疲惫的身体,踉踉跄跄的踱回寝室。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梦里。飞机飞过头顶,一个不施烟粉,脸色苍白、手上戴一串火红珊瑚珠的女人以寂寞、绝望的姿势望着蓝天白云。
他知道一定是她。正坐在飞往上海的机舱里。
他昏睡了两天。只有一瓶矿泉水。
这就是2004年夏天,我的写字,我的生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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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的烟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