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把我以为有价值或以为值得珍惜的感情记录下来,可是很难。 世人常言道:“书有书的命运,你有你的命运”,是啊,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像是个想把春天收集在张开的两手里,却把大部分从指间漏掉的小孩子一样。 我从未把我个人看得很重要,至多是看作是“有希望的人才”罢了。我是在一个古老的国家长大的,它有很悠久的历史,它是一个按部就班,秩序井然的世界,一个从容不迫的世界,人们生活得相当悠闲安逸。 我在大学的时候,和那些纯粹的,诗的韵律和词句打交道,例如讲一个女子,说她的脚是那么轻而钎美,她能够在花上站稳而不把花折断,讲一对情侣,不得已在同一房间里过夜,通宵以谈话消磨时间而不相接触。都是讲礼仪道德的,那形式上精雕细琢的诗句可以说相当出色,但我觉得有些描述是不真实的像撒过香水的纸张气味。 学校里的教师们高高地做在讲台上,不厌其烦地一再提醒我们:你们还没有成熟,还还什么都不懂,应该恭恭敬敬地听别人说话。那时候,学习很轻松,我的全部心思也都投入在“文学创作”上。 我的英文老师很诚恳地对我说:你要专心于英文,集中全力于有益的东西,而把没有什么效果,又不合你性质的东西,统统抛弃。我依从了他的忠告,我的英文水平要归功于这种压力。 或许因为我想透彻理解生活与作品的交互,想在任何年龄都能纯粹地观看和感受,把所想的东西不加目的而直接忠实地表现出来。我来到了德国,看到了那座雄伟的歌德大楼——“智慧学校”,于是,依然选择了文学。在这里我习惯了把“裤子”叫“下装”,跟着老师看关于席勒的《论质朴的诗和伤感的诗》,与来自各国的人相处在一起,令人察觉不到的渐渐转变的生活,在我的感知中增加了新的内容。 我从早到晚结识一批又一批新认识的人,写作的自觉性令人忧虑地消失了,我自己那种文学水平的判断能力的自信心遭到了沉重打击,就像在学校里被降了几个年级似的。我看了看四周,德国有分布在全国的几十个以上的大学,有一百以上公立图书馆,以及搜藏所以自然界的事物的博物馆,对于音乐和歌谣没有哪个国家如同这里那样普及。我想在这里得到首肯的承认,需要把纯正的语言冶炼成几乎是娴熟飘逸,我问自己,你可以吗? 在“学术俱乐部”里,我参加过一次高年级的关于歌徳的报告,他们的讲演使我感到十分震惊,讲的时候没有讲稿,也没有提纲,甚至没有详细的准备,他们所讲的,只是从丰富的内容中随手拈来的一部分,好像读过的每一本书,见过的每一幅画和每一处风景,都会在他们的记忆中复活。我仿佛看到自己坐在可怜的冷板凳上,然后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兴奋地闪动着炯炯发亮的眼睛,评论和朗诵着诗歌。 对语言的偏狂,使班级里的每个人都在自己身上寻找一种天赋,并想施展它。我每天早晨必须六点起床,在无数的诗体习作中尝试不同的风格,一味热衷于古典大师的作品,现在我的专业判断和文采表达能力感觉已经超过那些著名的专业评论家了。 我对一切游戏都不闻不问,甚至瞧不起,我对那些体育项目的速度评分,更是一窍不通,就像沙阿。(沙阿—古时候波斯国王的称呼。有一次,有人鼓动沙阿去参加一次跑马大赛,他却以东方人的智慧说:干吗?我本来就知道总有一匹马比另一匹马跑得快,哪一匹跑的快,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对自己只用眼睛和脑子的生活从未后悔过,在德国的几年里,我知道,只有早早学会把自己的心灵大大敞开,以后才能够把整个世界包容在自己心里。 在我的今天和昨天之间,我是何等不同,以致我有时仿佛感到我所度过的生活不仅仅是一种。同样,说到家的时候,我不知道我想指的是哪个家,我提醒自己:对我故乡的亲人来说,我不属于他们中间一员,而在这里,我又从未完全成为他们中间一员,我曾在那里长大成人的世界和今天的世界,在我的心目中是完全不同的世界,所以,关于我,仅仅是自己脑子里的记忆,至于记忆之外的其他一切,眼下无法找到,或者说已经失掉,“可能不会爱上遇到的每一个男人罢。但我不应错过,如果他太不寻常。” 妈咪很宠我,甚至长大了我都不好意思了。因为不公,长我一岁的姐姐可能会永远嫉恨罢。她会要求我在上小学前背诵一个墨绿塑料皮的袖珍成语辞典(我在放学回家的路上会大声呼唤“爱屋及乌”“一毛不拔”等)。 很小的时候就使劲读课外的杂书,也不知是否真的喜欢。小学时总在校图书馆,《释枷摩尼的一生》-读过的译得最优美的译本-和《辛弃疾词》)和妈咪的单位借书看。 有一次从对老师开放的架子上看了一个美国间谍小说,至今忘不了其中的淡淡的色情描写。中学五年,也会在暗黄变幻的光圈下傻笑着看武侠小说还有根本理解不了的厚厚的书,有如《宽容》。 后来惨了,高一时一篇东拼西凑的征文拿了个市一等奖(哈哈一共有九十多个一等奖)就飘了昏昏然。 那之后的多梦年华开始喜欢在晚自习别人拚命背六门功课时自我放弃趴在木课桌上用铅笔在草稿纸上肆意放纵思绪,呼风唤雨精神错位笑骂涕泣洋洋得意,有时就那么悃了睡了然后醒了脸上有个血液不畅的大红印子。很儒的语文老师曾常常在我每周交上的观察日记或作文上打两个问号或半个对勾让我扫兴(我的高考语文科分数几乎是满分)。 可我一个巨头名著都没成功地读到第几十页!《堂·吉呵德》能算么是在刺骨的北京冬日里看完的。我渺小地跪在圣殿里,诚恐诚惶。膜拜的烟香缭绕,颂歌高昂,偶像神圣。眼底下砖缝中有一只小小的过路蚂蚁,我鄙夷地看它,它却不睬我,径直爬行着。 懒散和对受大师文笔影响的恐惧摧我端着铝饭盒站在报栏前通篇阅读《光明日报》上的争鸣和杂文。但偶然出现了一本小说让我着迷,记不得作者了他写的是《维多丽亚》和《饥饿》。那是意识流的代表作太美了。 溺爱,书本,离家的远行,把我塑成了个太过内向的人?我寡言没有棱角,明明想着去争论叛逆却欲言又止。这又逾发令我不善言辞。宽容是容忍么?一切存在着的都是美丽的有意义的?找到的工作令我几乎没有上级,更没有机会磨炼团队精神和interpersonal skills了。 我承认我只爱姐姐。可能我们俩太过自恋太相知默契也碰到了一切。都差点成了同性恋。我们会晚自习后手拉手在操场在校外遛弯散步喝冰冷的日本麒麟汽水,在熄灯后一个被窝里聊通宵,翻脸后她会下令,男生几个月不许和我说话孤立我使我只有在白天才和别人说话。当她再次找到我说咱俩走走吧我身上有些颤抖。我就那么原谅了很兴奋吧再次和另一个相似于我的灵魂将一切浸在一起。后来她要我每天熄灯前讲一个会让她琢磨一阵的小故事。 鬼使神差地开始试图了解中国的互联网行业。言差语错地点到了新浪。幸好英文打字快过中文。但愈发觉中文更贴切。屏幕在滚动,人进人出,高声细语,也有悲欢离聚。那些人在哪儿,是什么。 终于发觉原来在这里能够象那时一样:那时趴在铁床上翻看着书本里的故事和故事讲述的生命和美丽;那时静静地趴在课桌上盯着白亮的教室外的漆黑听着大大的杨树叶子在风中轻声舞我心,用铅笔划下冥想的片段;那时浸在另一个相似于我的灵魂中解脱。这是我赖以生存的生命罢么。 为甚么“网恋”是“另类”是胡扯intangible总归假戏不能真唱?我和IRC上的男人不在一起么。不在分享那些时间空间和那些情感温柔爱恋如醉如歌么。时空间隔分离却真真地在一起,在一起。不真实不存在么。他不会来找我么。不补给我么。不让我疯狂吸进他的体味不让我疯狂呻吟的肉体么。 找阿找阿找朋友,找到一个好朋友 ...... 可能不会爱上遇到的每一个男人罢。但我不应错过,如果他太不寻常。 ......不知所措地。我的机器年初值一万多,现估价为二千元?一切方块字都是最规整的字体,似无生息。但我还是似乎用心地左右上下看。 我一直在微微笑。后来笑累了笑不动了也悃了。......无所事事地关机了。屏幕蓝天白云又变黑前那个窗口还在开着。 ......为这信(息)而兴奋和幸福?我在观察、琢磨、呼吸那些通过subpacific fiber optic trunks或卫星传来传去的二进制转过来的字体符号信息语言。其实我好象在字里行间找寻或欢喜又或幻想有多少娇声娇气、爱意、勾引和雌性激素。我用台湾IT界叫滑鼠英文是mouse的鼠标在玻璃屏幕那些白色黑色上轻轻地划来划去。当那鼠标指针漂浮hovering在那男人的名字上时他的名字变亮了,仿佛接吻令他声息急促;那工字型的老鼠指针也变成了一支白色的伸出的手掌模样,仿佛已抚摸到他温暖的肤体。 爱我吧。我如何想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