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小路

           距去年初秋之夜独自一个人徜徉在这小路，已有一年的光景了，秋夜田园的宁静与恬适时常出现在记忆里，令我向往。又到了初秋时节，还是回家探亲的日子，我再一次走在家乡那条熟悉的久违了的田间小路上，领略着白日里家乡田园的另一种韵致。

这条小路，从我记事起到现在，来来回回走了多少次，已记不清了。就在前些年，逢农忙季节，都要回乡帮着父母做些农活，每天都要在这条小路上往返几趟，和家人与众乡邻品尝着收获的快慰。后来，父母年事渐高，耕种已显吃力，在我的极力劝说下，二老才极不情愿地退掉了那原本就不多的责任田，从此极少再踏上那条小路。

去年初秋之夜，曾独自流连这小路，算来已经过去大约一年的光景了，月夜下田园的宓静和别样景致犹历历在目，想起那一幕，忽地很想念那条小路。午后的小路该是怎样的一份景致呢？

家门口原来有一条直通田间的小土路，如今盖起了一栋栋瓦房，已找不到过去的一点痕迹，便改行由村民们集资修的柏油路。也许是刚刚铺好不久的缘故，在阳光的照射下，柏油路面上渗出一小片一小片的沥青，望过去放出刺眼的光亮。柏油路宽敞平坦，但走在上面，却少了一份古朴，少了乡土的亲切感。

柏油路的尽头，和它相连的便是那条熟悉的小路，远远望见它，心里竟莫名其妙地涌起些许激动，不由地加快了脚步。立定在柏油路的尽头，那条小路就在脚下，我在心里叫道：“久违的小路，我回来了，回来看你了。”

小路寂寂地卧在我的眼前，与以前没有多大变化。路的两侧是一片片长势正旺的庄稼，这是乡邻们劳作的希望。我缓缓迈出脚步，轻轻地踏上那条小路。倏地，一串串地陈年往事现于脑海，这些与小路有关的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的往事，此刻想起来竟是那么的清晰，倍感亲切。小路，曾是我和小伙伴们玩“战斗”游戏的“楚河汉界”，记下了我童年的多少趣事；小路，是去乡中学读书的必经之路，记下了我们这些读书小儿郎的成长历程；小路，承载着乡邻们歉收和丰年的忧愁和欢乐；小路，见证了懒惰与勤劳的不同所得… …我仿佛又看到了小路两侧男女老幼忙碌劳作的场景：夫妻同耕种、父子忙收割的陶然自乐，邻居二叔吆喝牲口的大嗓门儿，邻家大嫂泼辣爽朗的笑声，还有三伯追打不听话的儿子引起的阵阵哄笑… … 。乡邻们忙碌中自有一番乐趣。

农忙时节，小路上从早到晚都是那么热闹。乡邻们深谙“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季”的道理，再懒惰的人也不敢马虎。人们早早地赶了牲口，拿了农具，踩着晨露，三三两两从小路上走来，分散到自己的责任田里，开始了一天的劳作。有时抢种抢收，家里人就把午饭送到田里，人们围拢在一起，吃着说着笑着。吃饱，卷上一支“大炮筒”，美美地吸着，好不过瘾。直到日头落山，天色放黑，才吆喝上牲口，沿着小路赶回家。男人们知道，提早回家的妻子早已经做好了晚饭，那饭桌上准少不了一壶老白干儿。人们陆续走了，小路恢复了宁静。

午后的小路，没有人来人往，只有我一个人悠闲地漫步其上。望着两侧的庄稼，听着田间秋虫唧唧，一种久违了的感觉油然而生。长久生活在钢筋水泥的城市里，此刻田园的乡土气息竟是那么令我留恋，让我向往。浮想联翩间，想起了那首叫《垄上行》的歌：我从垄上走过，垄上一片秋色，枝头树叶金黄，风来声瑟瑟，仿佛为季节讴歌… …。我低声唱着，慢步前行。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已渐渐晚了，回转身往回走，远远望见村庄的农户家里炊烟升起。返回到小路和柏油路的接岔处，回头再看小路，它自然朴实地躺卧在黄昏的夕阳下，我这才发现，小路比原来窄了一些，路边有的地方还隐约看到耕犁过的痕迹。哦，我明白了，小路的边缘在农户们的耕犁下变成了责任田的一部分，不知道日后它还会不会变得更窄，我心里涌上一丝凄凉。

小路，它默默地由人们踏踩，无怨地任马车碾过，下雨天，它无声地忍受着走在它身上的人发出的“这破道儿真难走”的咒骂，任由人们操着耕犁有意或无意的“宰割”。它无悔地方便着乡邻，忘掉了自我。我想，当听到乡邻们满载着丰收的五谷发出爽朗的笑声从它身上走过时，便是它最大的的快乐。

别了，小路。

[附旧帖]

［散　文］

秋　　　夜

   去岁晚秋时节，回乡探亲，晚间约了数名乡友小酌叙旧。话甚投机，不觉夜色已深，宴罢人散。不知是酒气作怪，抑或是浓茶作祟，夜至更深竟辗转难眠。索性穿衣下床，悄悄步出户外，反锁了门，踏着月光信步闲游。

缓缓踱出村外，不觉行至一田间小径，忽然感到脚下有些凉意，却原来不知何时竟被路边小草上的露珠打湿了双脚。沿乡径前行，顾盼小径两侧，黑鸦鸦一片都是农家的玉米地，玉米棵已有一人多高。玉米叶上亦都挂了露水，在月光的映照下，泛着青白的光。续往前行，忽感小径两侧豁然，原来是农家的一片属晚熟品种的西瓜地，满地的西瓜任凭秋露打湿了那圆圆的脸庞，静静地睡着，月色下，脸上发出幽幽的光。靠近小路不远，模模糊糊好象是一座小草棚，那是看瓜人遮风挡雨的所在。秋风微拂，吹来丝丝凉意，顿觉得身上衣服稍嫌单薄了些。四周一片寂静，偶而传来几声不知名的秋虫的鸣唱，竟觉得十分悦耳动听。此际心无旁滞，神清气爽，那白日间的种种烦忧，那理之不清的万般琐事杂务，似乎也不忍侵扰我此刻的心境，都悄悄地隐去。其实我心里明白，它们只不过是暂且偃旗息鼓，但能给我片刻难得的清净，已经叫人满足了。流连这夜这景，我想，过不了些时日，那晚熟的大西瓜就会被农家摆到集市上，卖出个好价钱。那玉米、花生、大豆，棉花、高粱，都将会结出丰收的果实，回报农家付之于土地上的辛劳。尽管月夜下的景物不是那么清晰，可从那一派郁郁葱葱的气息中，我已感觉到丰收在望，似乎听到了农家喜获丰收时的开怀大笑。

乡路徜徉，呼吸着秋夜田野的清新空气，欣赏着夜色下朦朦胧胧的景致，当真心旷神怡，别有一番风韵。触景生情，灵光闪动，苦思冥想撰得五言小诗一首。无人在侧，自然也不用难为情，便欲放声吟唱。刚清了清嗓子，惊起了路边的一只青蛙，跃入田间。我也被它吓了一跳，算是两下扯平了。孰料吃这一吓，心乱难宁，又行数十步，心续才渐渐平静，于是乎效古人之风，迈了四方步，低吟浅唱：

“夜半难成寐，乡径信步行，万籁俱寂静，独闻秋虫鸣。”

连吟数遍，竟自觉得颇有意境。雅乎？附庸风雅罢了。

夜愈深，我沉浸在这初秋夜景，浑不觉秋凉渐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