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艳,这名字太常见,用我们这里话说,就是走错路都能碰上个叫张艳的。我要说的这个张艳,当然不是走错路碰上的,她是我的同学,也曾经是同事。
入学报到那天,我在宿舍走廊上第一次看到她。尽管是云淡风轻的初秋时节,筒子楼的走道里,光线依然暗淡,我想说,白衣蓝裙的她的出现,有如一束亮光,应该一点不为过。那是下午,楼层里来来往往搬运行李的新生安顿得差不多了,走道里安静了不少。我端着一盆水从宿舍走出来,就遇上一女子大包小包地对着通知单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找号码,看到我,她问了句“请问206在哪里?”一口湖南难得听到的纯正的普通话。206在我们房间斜对面,是我们班三个女生宿舍中的一个。我不由的多看她了一眼:长发高高束起,面容清秀,个子挺高,穿平底鞋,白衬衣,大摆蓝色牛仔长裙,实实在在的亭亭玉立。这便是张艳了,多少年以后,我一想起她,几乎想不起她其他的装束,眼前总是出现那天她穿着白衬衣,淡蓝色牛仔长裙那清清爽爽的样子。
到教室集中的时候,同学们都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张艳的漂亮,在我们这个四十四人,十九位女生的班级里,实在是出类拔萃,尽管皮肤有些黑,却挡不住那股清纯劲儿。
开学后便是两周的军训。骄阳下晒了刚几天,就有女同学脸上开始掉皮了,休息时常常撕得鼻子上粉红粉红的。张艳却显得越发健美了。那天,教官宣布的四个去军校打靶的名额里,女生就是我和她,和她走在一起,个头并不矮的我却觉得浑身不自在。好在不多久我俩便找到了共同语言,那就是童安格和杨竣荣的歌,知道杨竣荣的人并不多,一曲“伤感列车”从她嘴里哼出来,我立马想引她为知已了。
可是,这就是我和她唯一的一次亲密接触了,这次之后,我只能远远地看着她出人意料地改变着自己在所有人脑海里的第一印象。
学校决定军训结束时举行一个亦文亦武的结业仪式,白天是军事比武,也就是把我们学的那些队列啊,操练啊,来一次比赛,其中包括正步走过主席台,接受检阅;晚上便是文艺演出,各班必须出节目,也比赛。我们班的集体舞在排练期间,男生们就为了能和张艳做舞伴而嘻嘻哈哈地都说自己长得高,争着站到第一个,其中争得最来劲的当属陈波和魏子。
魏子是我这个团支书组阁时自己任命的组织委员,当然给多点面子,就让他站第一个吧。可是,谁也不曾想到,魏子这就开始了他的苦难之旅。
闲话少说,魏子跟张艳的约会过程就不细表了,总之谁都看得出魏子很痴迷,就在班里都以为他俩成了名符其实的一对的时候,张艳开始冷淡魏子了。
后来的日子里,关于张艳换男友的传闻不断更新,她似乎对班里的男生都不“感冒”,班级活动也没什么兴趣参加,同寝室的女生们也很少能在宿舍里见到她,据说,她在我们学校所在地的“社会上”却很有些名声了。渐渐地,班级信箱里各地寄来给她的书信越来越多,也不断有不是家庭住地邮过来的钱款写着她的名字,更有甚者,五一放假回了趟家的同学们返校后总能看到一个其貌不扬的男子来学校找她,她不见,那男子就在女生宿舍楼下候着。许多天之后,大家知道了,那男子是张艳在回家的火车上认识的。张艳的魅力,由此也是可见一斑了吧。
淡出班级很长时间,临近毕业时,张艳却将注意力转回了自己班上。那时有关张艳的议论,已到了难以入耳的地步。据她同寝室的女生放料,因为管理员放松了对毕业班的查房,夜不归宿对她来说已是家常便饭。在男同学嘴里,她更是个要不得的女人。这种境况下,她杀回班里,无疑有种扔了个炸弹的反响。
事情就是这么奇怪,那些从前嘴上表示对她不屑甚至不齿的男生,这时候却以被她邀请为骄傲了,但凡接到邀请,一个一个喜上眉梢,约会完了却又唉声叹气,甚至更加恶素毒地诋毁起她来,然而下一个被邀赴约者,依然惶惶自喜,仿佛好运降临......
我默默地看着这一切,总是觉得,当年那个白衣蓝裙的清纯女子,和现在的这个张艳没有关系。和我一样不愿诋毁张艳的,还有魏子,一天晚自习时,望着在座位上和后排男生打情骂俏的张艳的背影,魏子郁郁地对我说:我总觉得她有什么心事,她不是他们说的那样的人.......
离校时又有消息传来,当年我们的军训教官到学校俱乐部找过张艳了,据说他情急之下居然扬言道:骗到我头上来了,看我不杀了你!
当然,那个有着迷人男子气的教官并没有杀人,只是灰溜溜地被分回偏远的家乡了,没能如愿留在我们这座城市里。
因为专业的特殊性,毕业后很多同学分在同一系统,张艳也不例外,只是所在地域不同 。上班不出两个月,她就引发了一场新的战争。大约还是因为她的美貌,引发了那场“师傅”级别的同事间的一场真正战争——人家是真的打起来了。
半年后,张艳不算调动,不算停职,应该算是自动离职吧,从此就在我们眼前消失了,先是听说去了深圳.......后来,同学们再聚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知道她的下落,只是都还记得当年她的那句名言:我喜欢征服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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