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女人生来就有香气为伴,或花露或脂粉,或淡雅或馥郁,不一而足,越发衬托得女人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丝丝缕缕的香萦绕着女人,陪着女人从梳着髻角的黄毛丫头蜕变成为身长玉立的窈窕少女,又陪着女人从芙蓉如面柳如眉一步步走进迟暮。芬芳种种,似乎就是女人的历史,一步一留香。 我呱呱坠地时,母亲的乳香伴着她轻抚的手教我不再啼哭,安然地沉入黑甜乡。稍大些,母亲那乌黑柔顺的发丝间总有令人留恋的发香,惹得我总爱缠绵在母亲肩头,去嗅那令人觉得安心的气息。不知多少个晚上,为了争得与母亲共眠的权利,不惜哭得梨花带雨,直到母亲搂着我上了大床才止住,把小脸儿埋进母亲的长发里,不去看愠怒的父亲,父亲只有嘟囔着抱起被褥去睡我的小床。 夏季傍晚,母亲抱我洗净身子,扑上清爽的痱子粉,换上手绣的花裙,窗台上庭院里种的夜来香白茉莉正开得热闹,门前桐树下摆好一张竹床,母亲端上来的小米粥就咸腐乳勾得人馋虫爬出来。邻居们端着粥碗聚了过来,讲古说今,外面的世界就这么被我掺着香喷喷的小米粥喝了下去,桐树上一朵桐花旋转着掉在头上。 十来岁是最尴尬的年纪吧?童年也好,成年也好,总比眼前不大不小的好,永远都做不完的那么多功课,真的叫人很烦。唯一让人欢喜的是生日或新年时同学互相交换的贺卡,精致的画面,包含着少年所能够体会和追求的美;绞尽脑汁写出来的话,有点儿酸不溜丢,反正少年时的忧伤总是相似。卡片上通常都有浓郁的廉价香水味,点缀着青涩却值得一世珍藏的岁月。 终于读完了似乎永远读不完的学业参加了工作,在香水柜台前再无需装做路过只把眼角余光留在那些豪华的瓶子上,而是可以走近细听促销小姐介绍香奈儿五号的前中后香型,在赴约时滴几滴华伦提诺的“毒药”,几分神秘、几分冷艳、加上几分寂寞。心里面是一些蛹蜕成蝶的窃喜,暗暗的,怕别人知道,又怕别人不知道。 而今已经是人生绿叶成荫的季节,儿子辰辰出世,生活节奏日益紧凑,渐渐洗尽铅华,前年买的一瓶‘ONE’,丢在梳妆台的角落里落满灰尘。强生婴儿沐浴露、爽身粉、婴儿润身油占据了它昔日的位置,儿子身上的奶香成了我最醉心的味道。蜕尽铅华,我方是一个完整的女人。 做一世女人,有一世深深浅浅、迷迷迭迭的香气为伴,纵有不舍,依然无憾。 ※※※※※※ 夏荷亭亭,不忧,亦不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