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责任之重与自由之轻——解读《布拉格之恋》
一 电影《布拉格之恋》改编自米兰·昆德拉的小说《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灵与肉”、“轻与重”的主题，仍然贯穿于作品的始终。男主人公托马斯是一个成功的医生，捷克首都布拉格著名的脑外科专家。他为人潇洒，相貌英俊，深受周围女性的青睐，同时也遭到身边同事的嫉妒。影片一开头，就展现了托马斯对于女人的魅力以及他独特的调情方式。他对情人的第一句话，往往是充满命令口吻的——脱掉你的衣服。这样看似难以理解的要求，竟然非常奏效，这让他的同事们为之瞠目结舌，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托马斯对身边女人的征服无往而不利，但他从来都不在情人家里过夜，也不允许她们留在自己的家里过夜。这几乎成为了他与情人们约定俗成的恋爱规则，使得他与她们之间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只要肉欲之欢，不问感情婚姻。在托马斯的众多情人们中间，只有萨宾娜最为特别。她与托马斯不仅能在身体上水乳交融，在思想方面也能相互理解。萨宾娜欣赏托马斯的毫不媚俗，托马斯喜欢萨宾娜的特立独行。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像是知己，而不仅是情人。 但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中，托马斯在一个温泉小镇，遇见了喜欢读书，希望脱离乏味生活的女孩特丽莎。 或许在回到布拉格之后，托马斯早已忘记了这个阅读《安娜卡列宁娜》的小镇少女。但是有一天，特丽莎却来到了托马斯的家门外。很久以来，托马斯第一次打破了自己与女人交往的原则，将特丽莎留在了自己的家里。 这到底是出于爱情，还是出于怜悯？睡梦中的特丽莎，总是紧紧握着托马斯的手。这让托马斯觉得自己对她有一份难以割舍的责任。包括萨宾娜在内的托马斯的情人们，渐渐得知托马斯的家里住着一个女人，这次他真的要过另一种生活了吗？托马斯并不想隐瞒此事，并且将特丽莎介绍给萨宾娜认识。萨宾娜把特丽莎当做朋友看待，并且帮助她找了一份摄影的工作。 二 在布拉格，托马斯是特丽莎唯一的依靠。但是托马斯的风流成性，即使在两人结婚之后，也没有得到任何的改变。而且他与萨宾娜依旧保持着亲密的关系。尽管特丽莎试图说服自己，托马斯与其他女人之间的情爱，并不能影响她们之间的爱情。但是她却无法忍受托马斯拥有众多情人这一事实。这让她感到痛苦万分，并因此想离家出走。就在这时，苏联人对布拉格的占领，让她暂时忘记了自己的苦恼，与托马斯投身于争取民族独立自主的抗议活动之中。但弱小的民族与渺小的个人，根本无法抵抗强权，托马斯夫妇、萨宾娜，还有很多的捷克人，先后移居瑞士。正是在这里，萨宾娜遇到了大学教师弗兰茨，这个充满理想和热情的男人，深深被萨宾娜的美貌和个性所吸引，并且最终与妻子离婚，要和萨宾娜生活在一起。 萨宾娜为弗兰茨的深情所感动，但是她无法承受如此沉重的爱情，只身去了美国。而在瑞士日内瓦的特丽莎，仍然受到原来的困扰。对于她来说，如果不能完全拥有托马斯，那么就只有离开他。托马斯在与萨宾娜最后一次缠绵后回到家中，发现特丽莎已经返回布拉格。经过一段时间的思考，托马斯终于决定回到布拉格，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生命中不能没有特丽莎。如果说萨宾娜拒绝弗兰茨的爱情，只身前往美国，是选择了自由轻盈的生活方式。那么托马斯持守对特丽莎的爱情，回到布拉格，则是选择了艰辛沉重的人生道路。 特丽莎和托马斯在进入捷克的边境时，护照先后被没收。而托马斯出国前所写的一篇批评苏联人的文章，则成为他难以在医院工作的理由。这位曾经的优秀医生，成为了一个清洁工人，而特丽莎则在酒馆里当了服务员，两个人的身份地位似乎变得平等了。但是，托马斯依然深受周围女性的青睐，他身边的情人，也没有因为他身份的改变而减少。特丽莎一直不明白，深深吸引托马斯的那种快乐到底是什么，她试图去了解，但结果却让她大失所望，并因此而陷入了更深的痛苦之中。最后，在特丽莎的强烈要求之下，托马斯和她一起离开城市来到乡村。乡村生活简单淳朴，特丽莎感到托马斯在这里完全是属于她一个人的。这里没有萨宾娜，也没有托马斯的众多情人，她终于得偿所愿。 三 在一次去临镇参加跳舞派对回程的途中，托马斯和特丽莎出了车祸。远在美国的萨宾娜，得到消息后泪流满面。托马斯与萨宾娜，对待爱情和生活，采取的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这两种态度导致他们在做出人生选择时，得到不同的结果。他们之所以会成为朋友，甚至是知己，是因为他们都不愿意媚俗从众，这是他们的相同之处。他们不愿意成为基尔克果所说的抽象的、匿名的大众中的一员，而是坚持成为独特的个体。在瑞士的日内瓦，弗兰茨曾和萨宾娜提到过，他在学生时代非常喜欢集体游行，但是萨宾娜却调侃说自己总是跟不上群众们的步伐。一个人如果不想与大众为伍，那么他总会超前或退后。当然，处于这两种状态的人，都不被大众所理解的。 托马斯是那种超前的人，他能在人们泛泛而谈的时候，指出问题的所在。而在一些人动摇的时候，依然固我，毫不妥协。在从日内瓦回到布拉格之后，他拒绝在悔过书上签字，因此失去体面的工作被劳动改造。他是走在时代前列的人，因此也是孤独的承受生存之重的人。但与那些激流勇进的人不同，他不想在群体性的运动之中有所作为。只是从个体的良心和责任出发，担当因自由选择而带来的后果。这种人或许会被当做先驱纪念，但几乎从未被真理理解过。在影片中，托马斯不仅为同事们所排斥和疏远，也没有从特丽莎那里得到支持和安慰。或许，从始至终最理解他的，只有萨宾娜。 而萨宾娜是落后于时代潮流的人，当布拉格的群众还在抵抗苏联的霸权时，她选择了离开。当人们集体向前时，她却选择了向后退却。在日内瓦的捷克人一起商讨怎么继续抵抗时，她提出了不合时宜的问题，进而愤然离场。弗兰茨被萨宾娜的气质所吸引，但他并不理解萨宾娜为什么会对自己受压迫的祖国漠不关心。萨宾娜是一个不断退后，一直退到自己内心深处的那种人。她不愿意与任何人，甚至民族、国家、人类产生亲密的关系。她可以离开自己的祖国和故乡，可以离开自己所爱和爱自己的人，她所追求的是一种不受约束，完全自由的生活。但这并不是无政府主义或者极端个人主义的表现。因为她曾为特丽莎找工作，为弗兰茨的爱而流泪。只是，她不想因为责任而失去自由，正如托马斯为承担责任而放弃自由一样。 其实，我们很难说清他们到底谁对谁错。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每个人必然因为他的选择，而承担相应的后果。托马斯的选择，让他承担了生存之重，但是他最终得偿所愿，与他所爱的人一起同甘共苦，生死相依。这种快乐，非萨宾娜能比。而萨宾娜的选择，让她远离故土和爱人，生活虽然轻松自在，难免孤独寂寞，心无所依。责任之重与自由之轻，在此一目了然。
自由与责任，到底哪一个更重要？或许，人生最大的悲剧，既不是选择了责任之重，也不是选择了自由之轻，而是从未作为真正的自己而生活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