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伍

半个月后的周末，又到了苏小菲术后复查的日子。此时，苏小菲是真的为难了，原因是X医院规定，哪位专家做的手术，术后去找哪位专家门诊复查。也就是说，苏小菲是姚一淳做的手术，只能找姚一淳做术后检查。上一次复查时姚一淳外出学习，临时由别人顶替门诊。现在姚一淳回来了，肯定是姚一淳出诊了。苏小菲很犹豫，但复查又不能耽误，只好硬着头皮去了。

苏小菲8点钟到了X医院，挂上号，便来到妇科门诊2号室，找了一个不显眼的地方坐了下来。

20分钟后，姚一淳身穿白大褂步履匆忙地走来了。苏小菲下意识地低下头，生怕被他看见，但见到他的那一刻，心怦怦地跳个不停，她下意识地用手捂着胸口。

突然，一位五十岁的农村老妇女拦住了去路。姚一淳愣了一下，站住了。老妇女扑通一声跪下，拖着哭腔道：“姚主任，您人好，技术也高，求您救救我闺女吧。”

站在妇女旁边的一位年轻妇女也跟着跪了下来。姚一淳赶紧弯下腰去搀扶老妇女，并道：“快起来说话。”

老妇女道：“您不答应，我们就不起来。”

此时，过来两名护士，她们大声训诉：“看病去挂号，在这里胡闹什么？”边说边将她们往外面拽。姚一淳历声道：“住手，放开她们！”

两位护士立即松了手，姚一淳摆了摆手，示意她们走开。

姚一淳蹲下身子，和蔼道：“大姐，看病先挂号，这是医院的规定。”

老妇女道：“我们知道这个规定，但问题是，我们在这里等了三个月都没有挂上专家门诊，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啊！”

姚一淳沉默片刻道：“起来吧，我答应您。”

姚一淳扶起母女俩说：“今天的门诊已经挂满了，明天上午你们去病房找我。”

母女俩人千恩万谢地走了。姚一淳走进2号诊室。站在旁边围观的几位病人，竖起大拇指赞叹：“姚主任，真不愧是一位好大夫！”

这一切都被苏小菲看在眼里，一种对姚一淳的好感油然而升。苏小菲扫视了一眼身边不同年龄，不同层次的女人，突然明白，她们千里迢迢，从四面八方赶来，就是冲着X医院的声誉，冲着姚一淳的技术来的。可以看出，她们虔诚和崇敬的目光里充满了对姚一淳的崇敬和爱戴。在她们眼里，姚一淳就是上苍派来的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姚一淳今年带了一男一女两位徒弟，女的是尚盈盈，男的就是今天和他一起出诊的小安了。小安是今年刚分配来的研究生，小伙子个头不高，人却很机灵，目光炯炯，很有点当年的姚一淳的样子。

又送走了一个病人，姚一淳喘了一口气。他一边收拾病人的档案，一边等待下一个病人进来。

“苏小菲，苏小菲在不在？”门外小安的喊声让姚一淳吃了一惊，他抓起放在桌子最上面的病历本，打开，是自己的笔迹：苏小菲，30岁，患子宫单发肌瘤。姚一淳的心咚咚跳了起来。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气，让心情平静下来。房门被推开，跟在小安身后的苏小菲走了进来。

苏小菲穿了一件翠绿色羊绒外套，如瀑的长发在脑后挽了一个高高的发髻，白皙的脖颈毫无遗漏地暴露出来。由于术后恢复的不错，加上母亲的细心调养，苏小菲的气色看上去很好，白润的脸颊透着淡淡的红晕。当他们四目相接的那一剎，姚一淳感到一阵眩晕，他努力控制着情绪，收回目光，柔声道：“最近还好吗？”

这句话一语双关，即问了苏小菲的身体也问了心情。苏小菲听出来了，低下头，细声道：“挺好的。”

一时没了话语。站在旁边的小安似乎感觉到什么，往后退了一步，默默地注视着他们。

沉默片刻，姚一淳指了一下布帘后面的手术床道：“上去给你检查一下。”

苏小菲从走进X医院的那一刻起就做好了让姚一淳妇查的准备，但真让他检查的时候，脸还是不由自主的一下子红了。

姚一淳的脸其实也很红，只是屋子里的光线比较暗，看不出来罢了。苏小菲极不情愿地朝布帘后面走去。姚一淳抢先一步走了过去，找出一张一次性纸垫，铺在手术床上。然后转过身去，掏出手机没事找事地翻看起来。小安则站在布帘后面，拿起一份业务刊物心不在焉地看着。

姚一淳感到很奇怪，这么多年做过的妇科检查成千上万，神经早已经麻木、疲惫了，他甚至怀疑自己不再对女人的身体有反映。但今天面对苏小菲，心理的感觉竟是如此的强烈。如果妇科检查不是手术后必备的复查内容，姚一淳是不会给苏小菲做这个检查的。他感觉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担心检查时被苏小菲发现，那样会很尴尬。

几分钟后，苏小菲躺在手术床上，雪白的右腿耷拉在床的一只扶手上。她望了一眼姚一淳宽厚的脊背，轻轻咳嗽了一声。姚一淳立即放下手机，转过身来。布帘后面的小安也站了起来，朝这边走过来。

医院规定，妇科检查时必须有两位大夫同时在场，男大夫做检查更应该如此，其目的是为了防犯性行为搔扰或者诬告事件的发生，有第三者在场，可以起到证明作用。

此时的姚一淳不希望别的男人看见苏小菲的身体，何况是女人最为隐私的部位，即使是小安也不行。姚一淳看了小安一眼，小安知趣地站在原地。

姚一淳努力保持镇定，他戴上一次性胶皮手套，又拿出一次性塑料挟子，取出一大块酒精棉球，擦拭着苏小菲的阴道部位。苏小菲想起上一次检查时女大夫弄的很疼，一下子变的紧张起来，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身体。

姚一淳轻声道：“放松，没事的。”

然后，拿起一次性挟子，一边往苏小菲的身体里送，一边像哄小孩子似道：“不怕~~哎~~就好~~”

苏小菲的子宫被挟子撑了起来，圆圆的，粉嘟嘟，像一朵含苞欲放的花朵。子宫壁上留下两条细细的疤痕，像两条爬行的小虫。由于手术缝补的很精致，疤痕并不感觉丑陋，到像花蕾中两条细长的花须。

苏小菲感觉很奇怪，这次怎么一点也不疼？

 “恢复的很好。”姚一淳抽出挟子道。

苏小菲松了一口气。

姚一淳坐诊这么多年，遇到的情况多了。记得有一次门诊，进来一位穿戴时髦的中年妇女，身材很好，长的也很漂亮。她脱光了下身躺在检查床上一点也不感觉羞涩。当姚一淳的手伸进她的子宫里做按压触摸检查时，她竟然扭动屁股呻吟起来，姚一淳厌恶地皱了一下眉头，抱负地在手上加了劲，没想到她竟然嗷嗷叫了起来，最后竟然达到高潮。检查结束后，姚一淳恶心地跑到里间对着垃圾桶狠狠地吐了几口唾沫，那种感觉好像是那个女人强奸了他。

姚一淳忍不住抬起头，看见苏小菲半闭着双眼，脸颊微红，性感而妩媚。作为一名妇科大夫，姚一淳时刻坚守职业道德，面对千千万万陌生的女人，即使再漂亮，再风骚，他也心如磐石，岿然不动。然而，面对苏小菲的胴体姚一淳的心乱了，下身也有了一丝感觉，他赶紧低下头，努力使自己恢复平静。

 “好了，下来吧。”姚一淳说完，从旁边桌子上抽出两张卫生纸放在苏小菲的身边，然后转过身摘下一次性手套。头也不回地嘱咐道：“一定要洗淋浴，千万不要泡温泉，温泉水有时很不干净。”

苏小菲一边穿裤子心里一边想，难道上次米小雪约自己泡温泉被她看见了？既然不干净那他为什么去泡？但看了一眼他的后背，没有说话。

苏小菲穿好衣服，脸颊红晕依旧，她站在布帘后面，听到姚一淳儒雅的声音：“给你约下一次门诊？”苏小菲嗯了一声。姚一淳从电脑里操作好以后，低着头把门诊卡和病历递给她，苏小菲接过来，犹豫了一下，道：“那，我走了。”

姚一淳点了点头，并没有站起来相送，他是没有勇气站起来，他知道只要苏小菲走出这间屋子，他就再也见不到她了。门砰的一声响，伴随着苏小菲的高跟鞋远去的声音，姚一淳的心仿佛坠入悬崖，一点点往下沉。

拾陆

江海涛自从当上开发区副主任以后更忙了，虽说排名比较靠后，但分管的事情比较多，成天忙的不亦乐乎。这一忙就忘记去见苏小菲了。算起来，江海涛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见过苏小菲了。

这一天，江海涛听米小雪说她和苏小菲在健身房锻炼身体，他想过去，便和秘书打了个招呼往外走。走到楼梯口遇到开发区林副区长。

林副区长是开发区第一副区长，年纪五十岁，属于老谋深算类型，他笑眯眯地招呼道：“江区长，我正想去找你。”江海涛站住道。

 “林区长，您有事呀。” 江海涛客气道。

“嗯，有事，去我办公室说吧。”林副区长边走边说。

江海涛只好转身，跟着林副区长进了他的办公室。办公室很空旷也很雅致，左面墙上一组红木书橱对着一张宽大的老板写字台。右面墙边摆放一套宽大的黑色真皮沙发。林副区长指了指沙发，江海涛坐下，自己径直坐到靠近茶几的位置，泡起功夫茶来。

江海涛坐在沙发上，微笑地等着林副区长发话。林副区长不慌不忙地等水壶里的水烧开，洗碗，洗茶，一道道工序下来，到了两小茶碗茶水，道：“尝尝我这‘养甘茶’味道如何。”

江海涛多年的秘书工作炼就了沉着、冷静的耐力，领导不开口他绝不会先说话。但心里却在考虑林副区长找他来会有什么事情。他不动声色地端起银元般大小的茶碗咂巴一口，装模作样的品了品，夸赞道：“醇香，甘甜，爽口，好茶！”

等十几碗茶水下肚之后，林副区长抬手捋了捋稀疏的头发，望着江海涛，笑道：“江区长，听说你还没有对象，我给你介绍一位怎么样啊？”

江海涛心想，真是只老狐狸，先发治人，既然知道我没有对象，那我还能说不行呀？但却客气道：“好啊，有林区长给我保媒，我求之不得。”

林副区长呵呵笑道：“你眼眶也太高了，论才华，论长相什么样的姑娘找不到？”江海涛笑道：“不瞒您说，我这人臭毛病多，一般人我还真看不上。”

林副区长笑道：“这回我给你说的这位姑娘，可是万里挑一的，不论是相貌还是家庭条件都不比你差。”林副区长边说边用手指点着江海涛道：“这事成了，你小子可要好好感谢我。”

江海涛眼睛眯成一条缝，笑道：“我有这么好的福气？是谁家的千斤啊。”心里却道：“除了苏小菲，我谁也看不上。”

林副区长卖了个关子道：“这个姑娘你见过。”江海涛好奇道：“我见过？”林区长点了点头道：“见了还不止一次。”

江海涛迅速打开大脑的引擎开关进行搜索，能请的起林区长说媒的肯定不是一般人物，会是谁家的姑娘呢？江海涛一下子想起来了，开发区尚书记有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儿，二十八岁，长的如花似玉。江海涛猜到了，就沉着气了，望着林副区长笑。

林副区长果然道：“是尚书记的女儿，尚盈盈。”

江海涛推辞道：“尚书记的千斤，咱可高攀不上。”

林副区长假装不高兴道：“你小子什么意思？不会不愿意吧？告诉你，是尚书记看上你了，亲自找我给你说这件事！”江海涛解释道：“您误会了，我是怕人家小尚看不上我。”林副区长道：“一下子看上那是一见钟情，世上的婚姻有几个是一见钟情的？不都是多见见，多聊聊，时间一长有了感情，就越看越顺眼了？”江海涛眯着眼笑。

林副区长又道：“话我已经说给你了，事就靠你自己去办了。男人嘛就要主动一点，抽空给小尚打个电话，约出来吃饭，没准就成了。”

林副区长说完递给江海涛一张纸条，江海涛接过来，是一串阿拉伯数字，不用猜也知道，这是尚盈盈的电话号码。

江海涛走出林副区长的办公室，刚才去见美女的热情早已消失殆尽。他耷拉脑袋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坐在办公桌前，盯着手里的那串电话号码出神，耳边却回响着林副区长说的“是尚书记看上你了，亲自找我给你说这件事”那句话。

尚书记是开发区的第一把手，在开发区是说了算的人物。虽说江海涛有李市长撑腰，但得罪尚书记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江海涛托着腮帮子，回忆尚盈盈的模样，修长的身材，高傲的眼神。如果把她和苏小菲摆在一起比较，只能说是各具千秋，很难分出谁胜谁负。但江海涛还是更喜欢苏小菲一些，喜欢苏小菲的优雅和书卷气。

江海涛突然想起小尚的职业是医生，他看了一眼坐在电脑前噼里啪啦打字的秘书小周，问：“小周，你知道尚书记的女儿在哪家医院工作？”

小周正聚精会神地写材料，没听清江海涛的问话。她抬起头，道：“江主任，你说什么？”江海涛又重复了一遍。小周想了想，道：“好像是X医院妇科大夫。”

X医院妇科大夫？这不正是姚一淳所在医院的科室？竟然有这么巧合的事情。江海涛心有余悸，他只知道苏小菲和姚一淳分手了，但拿不准是不是仍旧藕断丝连。他担心如果和小尚见面，被苏小菲知道可就麻烦了，但又一想，她们两个八杆子也打不到边，和小尚见面苏小菲怎么会知道呢？除非小尚告诉姚一淳。虽说姚一淳是主任，小尚汇报工作理所当然，但也不应该把个人隐私一起汇报吧？如果就是告诉了姚一淳，那么姚一淳也没有必要告诉苏小菲呀。

不管怎么说，这个面早晚是要见的，不然就得罪了尚书记，就连林副区长也一起得罪了。不见面是态度问题，见了面成不了是缘分问题。江海涛最后决定，过两天就联系尚盈盈。

苏小菲自从走出医院的那一刻起，眼前就一直缠绕着姚一淳搀扶农村老妇人时和蔼可亲的情景。他朴实真挚，平易近人的举动，已经深深地印在了苏小菲的脑海里。苏小菲的心情突然变的轻松愉快起来，她一路哼着歌回到家。

沈冰已经做好饭，就等着女儿回来吃了。她看见女儿乐呵呵的进来，笑道：“什么事这么高兴？”苏小菲笑了笑，头一歪，调皮道：“不告诉您。”沈冰问：“去医院检查了？”苏小菲点了点头，去卧室换衣服。

沈冰对正朝餐桌走来的丈夫小声道：“你不觉得女儿很奇怪吗？”苏正东面无表情道：“你女儿就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有什么好奇怪的？”沈冰说：“小菲今天是去找姚一淳做检查。”苏正东道：“姚一淳是妇科大夫，不找他找谁？”沈冰道：“女儿早晨走的时候还阴沉着一张脸，那表情好像是去赴刑场，怎么回来就像换了一个人，突然由阴转晴了？”苏正东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女儿的房间，两手一摊，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沈冰把嘴巴贴近丈夫的耳朵边，道：“我估计女儿和姚一淳和好了。”苏正东不相信道：“你怎么知道的？”沈冰神秘道：“是直觉，直觉告诉我他们和好了。”苏正东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屑道：“你整天神叨叨的。”

苏小菲从房间里出来，仍旧乐呵呵的。她一屁股坐在餐桌椅子上，伸手就去抓盘子里的大虾，被沈冰拍了一巴掌：“去洗手！”苏小菲嘻嘻一笑，赶紧去了卫生间。

吃饭的时候，沈冰故意有一搭没一搭地问女儿去医院检查的情况，当问到“今天是姚大夫的门诊？”时，苏小菲警惕地看了母亲一眼，道：“是的，怎么啦？”沈冰低下头，往嘴里扒了一口饭，说：“没什么，随便问问。”

过了一会，沈冰终于忍不住，直接道：“你是不是和姚一淳和好了？”苏小菲突然愣住了，她没有想到母亲会问出这么棘手的问题，迅速回顾在医院的情景，说：“没有。”接着又补充道：“才不和他和好呐。”

沈冰咽下一口饭，道：“我看你今天挺高兴的，以为你们和好了。”苏小菲又愣了一下，才发现自己今天是挺高兴的，但她不想表现出对姚一淳的好感，把脸一板，假装生气道：“妈，你能不能不那么八卦？”说完放下碗筷，回房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