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叁
姚一淳终于在张凯两口子结婚的前一天下午赶了回来。姚一淳放下行李便拨通了张凯的电话,张凯正忙的不可开交,听见姚一淳的声音,立刻哈哈大笑着让他赶紧过来,晚上好好喝一杯。姚一淳很疲惫,哑着嗓子说,你明天要当新郎官,今晚事情也少不了,我还是明天一早过去吧。再说,我也很累,想好好睡一觉。张凯嘱咐说,那你明天早点过来。 姚一淳一觉醒来已经是上午十点钟,心想:还好,没有耽误老同学的婚礼。他匆忙洗漱完毕便开车径直去了结婚典礼现场。 结婚现场在市内最大的一家酒店举行,姚一淳到了酒店,看见酒店的场地里扎满了五彩缤纷的汽球和迎风飘舞的彩带。酒店的门口站着穿戴一新的张凯父母和亲朋好友,他们胸前戴着红花,满脸堆笑地迎接宾客。 张凯的父母姚一淳是认识的,姚一淳握着张凯父亲的手寒暄了几句话便赶紧退到一边,把位置让给身后的客人。 好在半年前姚一淳就把结婚礼物送给了张凯夫妇,那是前几年支疆时朋友送的一块和田白玉壁,成色达到了羊脂级别,市面价十多万吧。再说张凯也喜欢玉石,曾经多次抚摸这块玉石,爱不释手,姚一淳每次都说,等他结婚的时候当礼物送给他。 礼堂里几乎坐满了人。姚一淳顺着墙边往里走,走到接近中间的位置时站住了,他看见对面左边的小门里站着身穿礼服的新郎新娘,姚一淳的目光落在新娘旁边的苏小菲身上再也不动了。苏小菲长发披肩,穿了一件粉色连衣裙,淡妆素裹,面若桃花,显的娇羞而妩媚,她的身边是穿着深蓝色西服的江海涛。 姚一淳自从一个月前手机收到张凯发来的两张相片后就再也没有给苏小菲打过电话,一张是苏小菲和江海涛在喝交杯酒时照的,另一张是苏小菲和江海涛在朦胧的夜色里亲密相拥的镜头。当时,收到这两张像片时,姚一淳的心像被针扎似的疼,过了一会儿连五脏六腑也开始疼。又过了一会儿,姚一淳终于对苏小菲脚踩两只船的行为气愤不己,并发誓以后再也不见这个女人了。 姚一淳是爱恨分明的人,眼睛里揉不进半点沙子,他不喜欢用情不一,水性扬花的女人。但此时此刻姚一淳却迷惘了,他在问自己,为什么一看见这个女人心就开始跳个不停?甚至连呼吸都变的急促了?他恍然大悟,自己不仅不恨这个女人,而且还一如既往地爱着这个女人!他感觉自己很没有骨气,并开始生自己的气了。 姚一淳选了一个避静并且能够一眼看见舞台和对面小门的座位坐了下来,他今天不准备和新郎新娘见面,只想静静地、远远地注视婚礼过程,注视那个让他心乱如麻,不知所措的女人。 一阵震耳欲聋的礼炮声过后,结婚典礼开始了。在婚礼进行曲的伴奏下,身穿白纱礼服的新娘米小雪和紫红色西服的新郎张凯手拉手走向舞台上…… 婚礼结束后,婚宴开始。新郎新娘去后台更换服装,苏小菲被江海涛叫到他旁边的座位上,又是夹菜又是盛汤,殷勤备至。 貌若天仙的苏小菲与潇洒干练的江海涛怎么看怎么像天造地设的一对,姚一淳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很不是滋味。菜很丰富,酒的规格也很高。餐桌上的人们大口吃喝着,虽然彼此不认识却像熟人似的互相敬酒。姚一淳吃着鸡鸭鱼肉却如同嚼腊,一点胃口也没有。他又看了一眼米小雪和江海涛,两个人边吃边笑,很是亲密。姚一淳再也坐不住了,站起来,顺着墙边悄悄走了出去。 直到第二天傍晚,姚一淳接到张凯的电话:“哥们,怎么没有来参加我的婚礼?太不够意思了!” “婚礼我去了,只是没有打扰二位。”姚一淳的嗓音仍旧有些沙哑。 “见外了,太见外了。”张凯叹了一口气道:“哥们,对我有意见呀,我结婚就是你结婚,怎么连面也不见就走了?” “我那天太累了,也去的晚点,吃完饭就回来了。” “今天晚上我们好好聚聚,也算我给你接风洗尘。” “都有什么人参加?” “几个不错的朋友。” “江海涛去吗?” “好的,下了班我给你电话。” 扣了电话,张凯陷入了沉思。当江海涛把手机里的像片递给他看时,说:“再不搞一点手腕,就他妈的鸡飞蛋打了。” 张凯不用猜也知道,这是江海涛耍阴谋鬼计得到的像片,心想这样做也太不厚道了吧?嘴上却道:“你不会是让我把像片发给姚一淳吧?”江海涛点头道:“我正是这个意思,只有你发给他,他才能相信这相片是真实的。” 张凯站起身,退出好几步,摆着手道:“别价,这个事你找别人吧,我干不了。”江海涛眯起细长的眼,道:“怎么,不肯帮我?” 张凯哪里敢啊,不为别的还为了那块地,他狠了狠心用自己的手机把这那两张相片发给姚一淳。过后,张凯也想好了万一姚一淳打电话询问相片的来源时,他将如何应答。但姚一淳却像没有收到一样,始终只字未提。现在看来,那两张相片姚一淳不仅收到了,而且还很受打击,从参加婚礼不肯露面,到刚才问晚上江海涛去不去吃饭的话里可以看出,姚一淳在心里对江海涛和苏小菲已经有了排斥心理,不想见他们了。 张凯感觉对不起老同学,姚一淳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找到心仪的女孩,现在终于找到了,自己不仅不帮忙成全,却从中作梗,干着欺骗的勾当,张凯很自责。但为了得到那块地,他也顾不了那么多。等那块地到手,再从其他方面弥补对老同学的愧疚吧,张凯想到这里,心里踏实了许多。
拾肆
江海涛从上海回来后一个月便到了政府换届的时候。在此之前,江海涛也曾经对李市长说过自己年龄不小了,想换个岗位,弄个一官半职。前几天江海涛陪李市长去所辖的一个县检查工作,在回来的路上,李市长突然问他想去哪个单位工作。江海涛想去的单位多了,什么住房和城乡规划建设局、国土资源局、交通局等都有权有势,肥的流油,但又不好明说,便陪着笑道:“我说不好,还是您帮我选一个吧。” 李市长沉默片刻说:“去开发区吧,先干个副主任,过两三年再转成正的。” 开发区是个好去处,论面积、人口虽然比不上一个县(区)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县级设立的部门和单位,开发区一应俱备。不论是权限还是影响力并不比县区差。江海涛的心里乐开了花,但忍住笑,道:“我听您的,您让我去哪我就去哪。” 市长点了点头,把身子往后一仰,叹了口气道:“你走了,我还真有些不习惯。”江海涛沉默片刻道:“要不我再跟您两年?”李市长说:“算了,难得遇到这么好的机会,没准两年后我被调到别的市地,到时候想帮你都难了。”江海涛感激道:“谢谢市长对我的关心,我一定好好干,决不辜负您的期望。” 李市长点了点头,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半个月后,江海涛高高兴兴地去开发区上任了。虽然是个开发区副主任,但分管接待和办公室,管着几百口人的柴米酒盐,吃喝拉撒睡,里面的实惠和好处是不言而喻的。
这两天,姚一淳一门心思扑在了工作上,他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想苏小菲,不去想和苏小菲有关的任何事情。刚做完一个子宫内膜癌手术,病人己经到了晚期,不仅摘除了子宫和输卵管,甚至连膀胱都被切除了。三个小时站下来真的很累。他回到办公室坐下来休息。病人苍白而憔悴的面容在眼前闪现,最后竟然变成母亲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 二十五年前,母亲患子宫内膜癌去世,因没有钱治病,眼睁睁地看着病魔夺去了她年轻的生命。那一年姚一淳只有十三岁,他捧着母亲因病痛折磨而变的骨瘦如柴的手,悲痛欲绝。从那一刻起,他发誓要好好读书,长大报考全国最好的医科大学,为千千万万个贫困妇女看病,让千千万万个穷苦孩子不再失去母亲而痛苦。六年后,姚一淳终于实现了自己的理想,他以优异的成绩考取北京医科大学,然而,他的母亲却看不到那一刻,看不到他手捧大学录取通知书时的兴奋表情。姚一淳想到这里,眼里蓄满了泪水,他把头往后仰,以至眼泪不会流出来。 研究生毕业后,他被分配到北方享有盛名的X医院,X医院又将他分到内科。内科可是每位在校实习生梦寐以求的科室。同去的6个同学都分到妇科和产科,当时,他们很是羡慕姚一淳,甚至怀疑他搞关系走后门。然而,姚一淳却做了一件出乎所有人预料的事情。 报道的第一天,姚一淳对内科王主任说:“主任,我想去妇科,想和别的同学调换一下。” 王主任,也就是如今的王院长,他蹙眉审视了姚一淳片刻,不悦道:“怎么,内科容不下你这尊佛吗?”姚一淳摇了摇头道:“您误会了,我想去妇科工作,因为那是我多年的梦想。” 王主任抱起双臂,好奇道:“哦?说说你的梦想,看能不能打动我。” 姚一淳低下头,盯着脚上那双洗的发了白的回力球鞋,小声道:“我母亲是得妇科病死的,那年她才35岁。” 半天没有反映,姚一淳抬起头,看见王主任饱含同情的目光。他拍了拍姚一淳的肩膀,说:“知道了,这件事交给我好了。” 第二天,王主任把姚一淳送到了妇科,并嘱咐他好好干,争取做一名出色的妇科大夫。姚一淳在妇科一干就是十年,这十年里,王主任荣升王院长,姚一淳也以其精湛的业务和良好的口碑当上妇科主任。 姚一淳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走进来大夫尚盈盈。在灾区,小尚便一直是姚一淳的得力助手,三个月下来,姚一淳已经习惯了有小尚配合的日子。小尚的聪慧和灵巧,是姚一淳所依赖的。那段日子里,工作中,他们配合默契,心有灵犀;生活中,小尚默默地关心着姚一淳,主动做一些打饭,洗衣服之类的事情。同时,也让姚一淳担心的是,在不经意抬头的刹那间,总会遇到这丫头注视的目光,以及目光里流露出来的柔情蜜意。 “姚主任,你的脸色不太好,出什么事了?”小尚站在姚一淳的桌子对面,关心道。 “没什么,我只是有点累。”姚一淳叹了一口气道。 “该去做手术了,要不找李主任替你?”尚盈盈道。 “不用,我没事。”姚一淳摆了摆手说。 姚一淳站起来,和小尚一起走了出去。
北方的初冬风沙很大,昨晚的沙尘暴又给这座城市平添了几许阴霾。这天晚上,苏小菲吃罢晚饭,和父母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本市新闻是父亲苏正东每晚必看的节目。 突然,苏正东道:“快看——” 苏正东就是不说,母女俩也看见了。电视里正在播放市领导接见X医院从抗震救灾凯旋归来的医护人员,他们胸前戴着大红花站成一排,姚一淳站在队伍中间,他沉静的脸上带有一丝疲惫,但那双深隧的目光通过电视屏幕一下就刺穿了苏小菲的心脏,苏小菲的心一阵痉挛。 两分钟的节目一晃就过去了,电视里又播放其它新闻。苏正东和沈冰不动声色地把目光投向女儿,发现女儿对着电视屏幕发呆。夫妻俩对望一眼。沈冰叫了两声小菲,苏小菲才反应过来。沈冰试探问:“里面有没有小姚?” 苏小菲点了点头。 “改天把小姚请到家里来吃饭,好不好?” “不好。” “我认为妇科大夫也没什么不好。”沈冰一挥手着:“这事就这么定了!” “你定了你见,我不见。”苏小菲说完站了起来回自己房间。 沈冰瞪着眼睛珠子,冲丈夫道:“这孩子,越来越不讲道理了,她不见,我见得什么劲啊。” 苏正东沉思片刻道:“这个小姚还是蛮不错的。”沈冰好奇道: “你怎么知道?你又不了解他。”苏正东不紧不慢道:“我最近认识了X医院的宋副院长,他对小姚的评价很高。” 沈冰往丈夫身边移了移,迫切道:“快说我听听。”苏正东说:“宋副院长说,小姚是医院重点培养对象,如果不出意外,明年会提拔成副院长。”沈冰兴奋道:“真的?” 苏正东点了点头。 “这么好的女婿丢了太可惜,你说这丫头咋就不知道珍惜?”沈冰拍着自己的大腿责怪道。 苏小菲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出神。灾区的工作确实很辛苦,仅三个月的时间,姚一淳变的又黑又瘦。虽然,电视只是几秒钟的停顿,但姚一淳那张刚毅而疲惫的面孔仿佛印在了她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如果不是看电视还不知道姚一淳已经回来了,但米小雪和张凯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情。然而,他们为什么不告诉我?苏小菲心里犯起了嘀咕。记得最后一次收到姚一淳的电话还是两个月前,虽然,有过和姚一淳分手的想法,但并没有明确提出来,姚一淳也就没有理由这么久不给她打电话,甚至回来了也不说一声,难道是米小雪对他说了什么? 不打就不打,有什么了不起。自己不正想和他分手吗?苏小菲自我安慰道。但还是忍不住拨打米小雪的手机,米小雪半天才接听,电话那头很吵杂。 “小雪,你在哪里?” “我在饭店。你吃过了吗?” “吃过了。” “过来玩吧。” “不去了。” “来吧,姚一淳也在。” “不去!” 扣了电话,苏小菲很失落。本来以为姚一淳很在乎她,不会轻易放弃这段感情,没想到,就因为米小雪说了她的想法便绝情地分手了。起码他也应该亲自打电话问问呀!看来他不是太自傲就是太小气,或者说根本没有把她放在心里。 以前只是因为姚一淳的职业不理想才想和他分手,但总有些难以割舍。现在好了,心里再也无所顾及了,可以毫不犹豫,坚决、彻底地和他一刀两断了。 饭店里,米小雪扣了电话,正和姚一淳目光相遇。米小雪忍不住问道:“你和小菲的事情怎么样了?”姚一淳躲开米小雪的目光,低头道:“这件事情就让他过去吧,我不想再提。”米小雪惊讶道:“你们分手了?” 姚一淳痛苦地闭上眼睛,点了点头。米小雪没再说什么,但心里不免替他们惋惜。 张凯吸了一口烟,又慢慢吐了出来,烟雾在空气中缠绕,他看了一眼姚一淳,祸起萧墙,起因是自己发的那两张相片,心里很是自责。但很快恢复镇定,端起酒杯,道:“不说了,来,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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