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谁有欲望谁受伤

    又到月初了，大家都在忙着出差的事情。经常在一起玩的几个朋友都走了，白一帆去了上海，召开经销商峰会；宋宝库去了东北，真的去体验澡堂子文化与二人转的乐子去了。就连奥迪妹也出差去了，给客户的导购员开展终端培训去了。没出差的也都在忙着事情，赵大拿正在为自己的棋牌室生意发愁，找了几个靓女到处派单张。文然的几篇专题在业内影响广泛，整天忙着找素材采访。陈小默的广告公司开始鸟枪换炮，正忙着装修新公司，马上就要搬到创意产业园去了。

    我因为新开发的客户要来公司签合同，就不用出差了。

    我曾经试图几次电话给夏果果，都被她无声地按掉。未了，她发来短信息说，刘小浪那天你走出车子后，我就彻底地死心了，我现在与文然好上了。

    就在那一瞬间，我仿佛听到整个世界崩溃的声音。

    芸芸众生，蚕食人间烟火，欲望是一条汹涌的河，泛滥成灾。那满山遍野的野花啊，在牛羊的眼里只不过是一堆饲料罢了。我一直以为这样的男女情事，就如同肉与肉碰了一下可已，可是我想不到自己也会心起波澜，走在已经住了几年的榴苑路，却感到无比的陌生。我的微笑与泪水，从来都与他人无关。最后，我坐在中国陶瓷城南门的台阶上，抻着脖子望着榴苑路来来往往的人们，所有人都是过客。心中的红，身外的尘，漫漫红尘路，他们是我人生的过客，我亦是他们人生的过客。偶尔奥迪妹会打来电话查岗，我说朕正在与梦中情人切磋床技。她崭钉截铁地说，小样，小心我回去把你的东西割了喂狗去。我说，我已经快成狗不理包子了。

    她在电话里咯咯地笑，说我还算有药可救，能认清自我。

    我说，你可别忘记了我会九阳真功，现在假如有人敢欺负你，我立马发功，将此等小人废了。

    她还想继续撒娇，被我冷漠的阻止，就这样了，我还要去陪客户应酬。

    有哲人说，男人"总"要为自己的爱人着想，"经"得起自己的爱人唠叨，"理"应对自己的爱人谦让，男人就应当去勇敢地当"总经理"。事实上，我做不到这一点儿，当爱情与现实混在一起时，我往往会选错了答案。

    自古以来，太多的爱情故事都是一种偶遇。我和奥迪妹的爱情就是传说之一种。可是，再神奇的传说，总有一天也经不起时间老人的打磨，外表斑驳，失去光亮。在春节回老家的列车上，单纯的奥迪妹正手拿车票伫在那嘤嘤地哭泣。光天化日之下，有票却没座，实属罕见，我实在看不惯，就跑过去嚷道，你他M的给我起来，立马滚开，她是我女友。一切顺理成章，接下来的情节像一套老掉牙的肥皂剧。

    后来，奥迪妹说是把初吻都献给了我。我摇头不信，看技术一点不像。她说那是因为她早熟，懂的多。

    我幸福得一塌糊涂，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她便开始任自己的整个身子无休止地酥软起来，一时间波涛汹涌，水漫云天。

    文然依旧热情如昨，在下班后来到我这里，谈谈人生与理想，再去吃烧烤。我沉默地喝着啤酒。

    文然依旧保持80后小青年的阳光与乐观，小浪哥，我想去企业市场部做策划专员。在媒体做记者，收入不高，心里总慌慌的。

    我说，挺好的，去吧。

    好是好，可夏果果不同意。

    我陷入无声的沉默。

    我变成了临渊汲水的鱼，夜里会突然口渴，大口地喝水。我开始做梦，梦里鱼对水说，我一直在哭泣，可是你永远都不知道，因为我在水里。水说：我知道，因为你一直在我心里。鱼又对水说：我永远不会离开你，因为离开你，我无法生存。水说：我知道，可是如果你的心不在呢？是的，我不是鱼，你也不是水，我们都是游走在边缘的一分子，在玩着悬崖撒手的游戏。

    夏果果的对我的愤恨，奥迪妹的柔情似水。我想到这些，就无法解开内心的绳结，舒展手掌，拥有整个世界，一旦握起双手，我却什么都没有拥有。三人行，必有一师；三剑客，必有一强；三角恋，必有一伤。果果小姐，你的愤恨掺杂着漫天遍野的忧伤，我只要你快乐，不要怨哀。亲爱的奥迪妹，你给了我一滴泪水，我就看见了整个海洋，辽阔无边。

    生活还在一天天地继续，不管你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都被无情的现实推着往前走。白天陪新客户签合同，看产品，晚上找个有特色的饭店吃饭喝酒，像个孙子似地谦虚成只是工作餐，然后继续陪着找个场子放松一下，投其所好，遇到喜欢桑拿就全套，遇到爱打麻将的就跑到意美家卫浴城旁边的至尊棋牌室打上四圈。赵大拿看我带人过去照顾生意，脸上挤出了一堆笑容，忙不迭递烟倒茶。

    我说，你个鸟人，别太热情了，你越热情，让我觉得越世俗。

    赵大拿呵呵地笑，就像老财迷数着钞票的情景一样。我给客户点了一扛，倍感气馁，转过头对着赵大拿说，一会结束，你安排我们去吃宵夜。

    卸下白天的疲惫，夜晚我们都是一只出来觅食的狼。逮到了温柔的羔羊，自然少不了品头论足一翻，这个小妹犹如水中莲花，那个小妹喜欢后庭开花，未了再来个香艳之约。

    时来运转，机会总是垂青那些努力付出的人们。事业上的起色，像一块邦迪创可贴，抚慰了因为夏果果给我带来的悴然的创伤。因为公司一个大区经理到另一企业做了销售老总，留下了皇冠般的职位空缺，而我恰恰因为前段时间在开发新客户上的傲人成就，理所当然地领导找我谈话了，语重心长，情真意切地让我顶了上去，并且作为大区经理的我，手下还有三个负责销区的兵。

    走出公司，感觉到佛山的天空分外地明亮，空气出奇地新鲜。我先电话向奥迪妹报了喜，她说出差回来后要好好地犒劳我，无论是厅堂，还是卧榻，直到我满意为止。

    我说，我们还是细水长流，精打细算吧，要不容易精尽而亡，留下你，岂不是便宜了别人。

    她在电话里还是一如既往咯咯地笑。

    我又给宋宝库打了电话，问他东北澡堂子文化是俗还是雅。他说，小浪别他M的扯淡，宋哥现在是没心情又没力气与你废话。说吧，什么喜事要告诉我。

    这一点宋宝库对我十分了解，在他出差在外能主动打电话，一定是好事要告诉他。

    我如实相告。宋宝库突然兴奋起来，你真是及时雨，久旱逢甘露，不跟你扯了，我决定再去体验一下澡堂子文化。

    全新的角色，全新的工作，全新的定位。我首先分析手下三个兵的性格特点，然后好一一调教。王一是我新自介绍进公司的，自然没二话说，自然对我言听计从。另一个是刚大学毕业的李天来，在业务上毫无经验，正处于学习成长期，对公司里老大哥们总保持谦虚谨慎的态度，也不用担心。我唯一担心的就是麻五，有业务经验，人又圆滑，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他对大区经理的职位凯觑许久。此时，我上去了，他自然会心有不甘，自然会在背后搞些小动作，给我下剂猛药。特别是副总经理和市场部经理都是个女人，当一个男人与二个女人勾搭到一起，什么样龌鹾之事都能做得出来。这可不是三明治，让人大开胃口。

    我先以请吃饭的名义安抚了王一和李天来，让他们好好跟着我混，将来不愁车子房子的。饭桌上，几杯酒下肚，他们对我感激不尽，纷纷表决心，一心一意地把工作做好，跟着我要有二心就天打五雷轰。王一还说安排我去桑拿，李天来说，这算啥，咱们就给刘总弄个一条龙，吹拉弹唱全套来。我很严肃地说，打住打住，还没到那时候，先把工作做好再说。他们还告诉我，麻五已经开始有所行动了，碰见他与那二个女人已经鬼祟到了一起。

    我日他大爷的，对待欲革命分子，只有采取以恶制恶手段。我决定再找个合适的机会，杀杀麻五的威风。

    人逢喜事精神爽。现在的我每天早晨起来，穿上西装打上领带，都会对着镜子中的自己，伸出大母指微笑地说，你是最棒的。走在榴苑路上，我觉得每个毫不相熟的人都是那么地亲切，那么地温和。如果不是因为还有麻五这个绊脚石，我肯定会承认我的心里一片阳光，肯定会与大家和谐到底。

    可一想到麻五，我的心头就堵得慌，牙齿咬得咯咯地响。麻五啊麻王，要不是当初我奋力保你，你他M的早都因为炒货事发而滚蛋了，还有今天这种心怀鬼胎的念头吗？在公司里，哪个兄弟说过你的好，佩服过你的为人处事，平时小气得要命，好处冲在最前面，轮到买单时总往洗手间跑。现如今，我这个大区经理的屁股还没有坐热，你就开始吃里爬外，恩将仇报，图谋造返，真是养虎为患啊！

    伟大的马克思导师说过，为了最大的利益回报率，资本家们敢冒着上绞刑架的巨大风险。此刻的麻五与资本家并无二样，要利益，而且要最大。人们还常说，宽容别人就是宽容自己，这话其实是狗屁不通。麻五，我理解你的所思所想，那么以后也请你理解我的所作所为。

    还有人说，现代社会有三粒毒药：消费主义、性自由和成功学。其中危害最大的就是成功学，其以速成为噱头，以名利为药效，误导急于走捷径成为人上人的人们，放大他们的非智力因素在个人成功中的积极作用，以致投机成瘾，阴谋战胜阳谋。

    很快地，麻五就遭到了报应。七月份，整个终端市场正处于淡季，公司为了让利给经销商，并推动经销商开展促销活动，把销售业绩的报表做得漂亮一些，开始搞让点活动，每个销区都分有一定的任务。麻五的春城经销商王总并不理会这个，他苦口婆心地在电话里一遍遍地说，就是说服不了经销商打款发货。

    当麻五找到我时，我正闭目养神，依旧保持后躺的姿势，说麻五先别说事，给我一根烟抽，以前你可不是这样像个木头似地，每次都孙子似地敬烟倒茶地，你这是演戏吧。麻五一脸愁容，就像谁欠了他一屁股钱似的，连连说心乱忘记了。

    麻五把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

    我说，你不是翅膀变硬了吗，既然硬了，那就要飞得更高更远，怎么现在这么快就折了。

    麻五不出声，伫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我说，我现在就给春城的老王打个电话，你领教一下。因为，我心里清楚有十足的把握，我与此经销商很熟，熟到称兄道弟，少了很多生意场上的虚假客套，多的是直截了当。电话很快接通，我说，老王啊，你这么快接我的电话，你肯定不是在家里。老王问，你怎么知道？我说，你如果在家里，你大多在床上，你一在床上大多在做事，就不会这么快接电话。

    老王哈哈大笑，操，你小子就这点让我佩服，说吧，啥事，痛快点。

    我开始变得严肃起来，一字一句地说，老王啊，我现在负责大区，压力蛮大的，公司现在搞让点活动，你就勒下裤腰带，少泡几个妞，支持一下我吧，我吃肉吃菜就看你的了。未了我还说，手头上现在又有了新鲜货，绝对正点，啥时候过来验验货。

    我话里有话，如果他同意了，那就继续友好。如果他不同意，我就来正经的，你放着一年百八十万的纯利益不赚，那我就只有砍掉你，找别人去做了。

    老王说，你小子少他M的诱惑我，就按你说的办，下午四点前保证款到帐，换了别人，我真没兴趣理会这个。    看看，这就是境界，人家老王把生意场上的事情，说成了兴趣，此乃真是非等闲之辈啊。当然，我这也是境界，一个电话就搞定了。我转过头，对麻五说搞定了，以后做事来点光明正大的，别跟我搞那些不人不鬼的事情，没啥用。

    麻五没有说话，愤懑地走了。

    我心想，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我们都是在被屌中成长。但我知道，麻五不会就此罢休，还会很自我地为我制造一个又一个的麻烦。

    我的工作尽管有压力，但开展得还算有声有色。出差的朋友与奥迪妹也快回来了，新客户都把他们开心地打发走了。我突然静下心来，决定利用这几天的时间放松调整一下自己，再好好思考一下自己的过去，现在与未来。

    十一月的佛山，凉意瑟瑟，秋雨阵阵。闲着没事，我在榴苑路的报刊亭买了份《中国陶瓷报》，上面有文然独家刊发的"30年改革开放，30年陶业变迁"的专题报道。这是一个很宏大的题材，我认真地看了一遍他以时间为主线，以事件为依托，用两个版面，把陶业近30年来的变迁梳理得明明白白，最后用一种理想主义色彩，描绘了一个美好的愿景。导语部分文字精炼，正文尊重客观事实，冷静叙述，对行业老前辈陶兴旺的访谈则充满了人情味。

    时间过得很快，我们在时间的流逝中，变得或智慧或愚蠢。我想到好长时间没有联系文然了，我也想到夏果果现在是不是还对我充满仇恨。一想到这些，我的内心就一阵发冷，未来未知，但可预料。亲爱的果果啊，此刻你可知道，因为你生得美丽，所以被男人追求；因为你是女人，所以被男人俘获。正如诗人济滋所说，我们的爱写在水上，风一吹就散了。

    爱情，如烟花。

    烧我肺腑，焚我灵魂。

    ——摘自宋宝库诗歌《花火》

    我给文然打电话说，文然我看了你的稿子，相当不错，好久没见了，过来聚聚吧。

    文然很高兴地说，谢谢小浪哥，我正想找你呢，帮我点忙。

    那就过来说吧。

    好，一会儿见。

    我们去了季华路边上的钓虾场，边钓虾，边喝着啤酒，边聊着天。那天，我与文然说了很多话，但努力避开的话题更多。如同这让人瑟瑟发抖的天气，我们之间隔着一个草木飘零的秋色啊。

    在榴苑路分手的时候，文然说，小浪哥能不能借我五百块钱，过几天是夏果果的生日，我想给她买点礼物，你也知道我现在混得差。

    我拍着他的肩膀打断他，别说了，大家都是兄弟，我身上只有二千块钱了，你全拿去，顺便带果果去祖庙必胜客浪漫一下，她喜欢这个。

    莎士比亚说过，"爱"永远像真理昭彰，"淫"却永远骗人说谎。我的思考纷乱，像这秋天飘零的落叶，爱与淫，奥迪妹与夏果果，彼此之间如何进行重新组合呢？

    夏果果生日那天，出差的都回来了，我们应约前往赴生日PARTY的都是成双成对。奥迪妹问我，给夏果果送个什么礼物呢？我坐在电脑前面玩虚拟人生游戏，头也没抬地说你定吧，继续心不在焉地玩游戏。

    白一帆打来电话催，刘小浪赶紧过来，今天的酒由我搞定，你总得赏个脸吧。

    我说好，好，好。

    那天，奥迪妹说什么也要我脱下西装，必须两个人都穿上KAPPA运动情侣装，这样才像恋人，才显得甜蜜。我只有遵从，牵手出门。在榴苑路，人们侧目而看，我昂起头颅，看什么看，想不通为什么如此美丽的妞被我拿下了吧。

    小肥羊火锅店，人们都已经到齐了。文然今天神采飞扬，夏果果幸福得花枝招展，二人的中间，放着一束鲜艳夺目的红玫瑰。整个包房里，芳香弥漫，而我的心却苦不堪言。苦从何来？我想到了一句话，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路磨的。

    宋宝库优雅地吐着烟圈说，小浪你沉默个屁啊，装深沉，宋哥给你介绍下我新女友。

    我礼貌性地打着招呼，宋嫂好，接着问宋哥你这次出差工地炒成了没？

    宋宝库有些郁闷，说别提了，弄不好会有风险，不提了不提了，车到山前必有路，今朝有酒今朝醉，今天果果的生日，别提那扫兴的事儿。

    白一帆抢过话题说，屌你大爷的，今天宋哥你可节约点地喝，这酒可是我从上海辛辛苦苦带回来的。

    众人兴致顿起，碰杯，干杯。宋果果主动地与男人们喝酒，态度坚决，谁也拦不住，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那柔弱身后面，其实有着一颗坚定的心。

    席间，宋宝库左手搂着新女友，右手比比划划，强烈要求文然发表爱的感言，众人鼓掌齐喊来一个，谈谈感想，喝杯交杯酒。文然实在拗不过宋宝库的这个馊主意，慢腾腾地站了起来。果果羞涩地低下了头，像只沉默的羔羊。

    山雨欲来风满楼。我借故去洗手间躲开了，回来时一出好戏降下帷幕，另一出好戏开始上演。

    宋宝库当着众人的面说，小浪不是宋哥说你，你这尿贫患发的真不是时候？哈，哈，哈。

    我说你是嘴贫。

    这真是鸟儿多的地方屎多，女人多的地方事多。宋宝库啊宋宝库，你他妈M的啥时候嘴贫不行，偏偏是果果的生日PARTY上，偏偏是奥迪妹又在身边。幸好文然还没有当真儿。回来的路上，奥迪妹一把甩开我的手，说你为什么要躲开？你做了什么亏心事？

    我说，我没有。

    没有个鬼，有病，不要骗我，我是女人。

    我大声地骂道，我他M的就有病，扬长而去。我拦住一辆出租，说绕一环路走一圈。司机很诧异地望着我，心想身边的人不会是有病吧。我气不打一处来，瞪着眼珠子说，你他妈的聋啊，绕一环路走一圈。

    司机这才战战兢兢地发动了汽车，从季华路驶向了一环。

    从一环路下来之后，我又去了丽日会沐足城，洗了个脚，看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二点。那一夜，我彻夜未归，第一次在宾馆开房，似睡未睡地熬到了天亮，心如刀割。就这样，我与奥迪妹之间，爆发了有始以来的第一次战争，由此心与心之间出现了隔阂。

    佛山，你是固若金汤的城堡。为什么我们却有着玻璃般的易碎的心？

    刘小浪，当你的眼泪忍不住要流出来的时候，睁大眼睛，千万别眨眼，你会看到世界由清晰到模糊的全过程。

    刘小浪，你要搞清楚自己人生的剧本——你不是你父母的续集，你也不是你子女的前传，你更不是你朋友的外篇，你只是你自己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