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出师试炼

    隔天一大早，武馨芸就把武天尹没带走的的寒茅根包好，附信一封，提着包裹就到村子后面的山坳去了。走到偏僻的角落，她拿出那只小黑玉盒子，将盖子打开放在一边，便靠着一棵树盘腿坐了下来。

    待她将《无为决》运行了两周天，睁开眼睛起身爬到树梢上向远山望去，果然发现了天上两个黑点正在往这边移动。黑点迅速变大，已经能看出那是两只结伴飞行的大鸟。大鸟们看见了站在树梢的武馨芸，齐齐长鸣一声，又加快速度冲了过来。

    两只鸟在武馨芸头顶盘旋了一圈，其中一只才长鸣一声，又往远山飞回去了。武馨芸看出那是一只雪翅白头黑羽大鹰，雪山上的王者--雪岩鹰。剩下一只灰鸟才翩然而下，落在武馨芸的肩上，只带着一根长长蓝色冠羽的大灰脑袋往她脸上蹭了蹭，正是放养在外的寻香鸟小懒。
　　

    武馨芸把小懒抱在怀里，跳下树来，边把包裹用绳子连着绑到它右脚上，边道："你的小女朋友会舍不得吧？又要回家一趟咯，这次包裹比上次重一点，你要是累了就停下来歇歇。"
    小懒轻"啾"一声，鸟脑袋撇向一边，一副不屑的样子。

    "呵呵，不嫌重就好，只是这东西也是不能沾水的，要是下雨了，你得找个地方避雨。"

    小懒扑扇一下翅膀，抖抖冠羽响亮地"啾"一声。

    "好，好，知道你最棒了，保证完成任务。"武馨芸绑好了绳子，拍拍小懒的脑袋："好了，试试合适不？"

    小懒动了动脚，拖着绳子来回走了几步，偏过头"啾啾"两声。

    "好吧，那就这样了。来，我们上去。"武馨芸抱起小懒和包裹，三两下跳到树梢上，和小懒互相蹭了蹭脸，道："早去早回，路上小心哦！回来了我给你摘火子果吃。"

    小懒双爪抓住包裹，响亮鸣叫一声，拍打着翅膀飞了起来，在武馨芸头顶盘旋一圈，才往西北方飞去了。

    武馨芸看着小懒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然后再也看不见了，才慢慢返回西坝村。
    回到医院，却见沈清蓉已经回来了，正在院子里将背篓里的东西清理出来。这次她带回来的都是平时医院储存的普通草药。

    见了武馨芸，沈清蓉放下手里的草药，道："芸儿，收拾一下，我们等下就回谷。"
    林大超和武馨芸同时惊问："这么快？！"

    林大超开始后悔告诉小沈医有人来找小云医的事，平时小沈医都是两个月后才回山的，这次只留了一个月，一定是因为小云医。他开始有些埋怨武馨芸，平时他就能和小沈医天天在一起，现在还要抢走自己和她能见面的时间。不过马上他就为自己这一瞬间的想法感到羞愧，因为沈清蓉开口解释了。

    "师傅临走前交待过，这次要早点回去，因为我是时候出师了。"

    林大超和武馨芸又同时瞪大了眼睛："出师？！"

    沈清蓉点点头："没错。先不说这个，快收拾一下吧。"

    武馨芸没什么好收拾的，把早就晾干的衣服一卷就行了，倒是沈清蓉，把这段时间采的一些珍稀药材挑了好一些包了起来，准备带回谷里。

    上雪线之前，沈清蓉停下来，对武馨芸道："其实这次这么早回来，不止是因为我要出师。"
    武馨芸沉默了一下，望向西北方："还因为我吧？"

    沈清蓉点点头："师傅临走前说了，如果有人来找你，我们最好尽快回谷去。"
    武馨芸想过是因为自己，却没想到师傅早就料到了。或者，外面的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压下心中的担忧，武馨芸尽量让自己笑得轻松一点："没事，我只要照顾好自己就行了，爹爹和哥哥们很厉害，什么麻烦都难不倒他们。"

    沈清蓉看着师妹有些勉强的笑容，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嗯，我过不久就能入世了，你放心，他们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一定会帮。"

    回到谷里，季云瀚还没回来，师姐妹二人和往常一样，该练功的练功，该采药的采药，该看书的看书。

    直到第五天，武馨芸在采药的时候手指不知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什么都没来得及做便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沈清蓉苦笑着从暗处走了出来，蹲在她身边开始把脉，而后仔细检查周围，终于小心得捏起一片叶子——那叶子背面沾着一根细如蚊脚的短针，刺伤了她的手。

    把武馨芸抱回房间，沈清蓉开始紧张的配药解毒过程。一番针灸灌药后，沈清蓉终于在武馨芸晕倒的两个半时辰后把她弄醒了。

    对上武馨芸渐渐清明的眼神，沈清蓉差点喜极而泣，扭头对着屋外喊："师傅！我把毒解了！"
    武馨芸口干舌燥，声音沙哑："我这是怎么了？"

    走进来的季云瀚仔细观察着她的脸色，又把了把脉，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却转向沈清蓉道："毒里加一味青红草，该如何？"

    沈清蓉低头想了一下，才回答："若加青红草二钱以上，则要在半个时辰内解毒。先用针封住心脉，从伤口处放血，解药还要再加岁岁草、凤蕉根和阎面花三味各五钱。若加青红草二钱以下，则要在一个时辰内解毒。先用针封住伤肢，解药再加岁岁草和凤蕉根各三钱就可以了。"
    季云瀚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你可以出师了。"

    看着沈清蓉兴奋的表情，武馨芸总算明白了，只想着自己能不能继续晕过去，语带愤恨："你们两个！拿我消遣是吧？！"

    季云瀚笑道："这可不是消遣，这是出师试炼。"

    原来，季云瀚离开前还和沈清蓉秘密交代了试炼的方法和内容。从回到低谷那一刻起，整整五天六十个时辰内，沈清蓉要防止潜伏在暗中的师傅给毫不知情的小师妹下毒，而且她还不能让小师妹知道她在做什么。也就是说她只能暗中全面关注小师妹的饮食起居，丝毫不能放松，更不能让小师妹察觉异常。

    能在五天内防止小师妹中毒晕倒，沈清蓉就直接过关；若是小师妹被毒放倒了，能在三个时辰内解毒让她醒转，也算过关。于是五天来沈清蓉让武馨芸不知不觉吃掉了不少加了料的东西，在她不知不觉的时候为她排除了不少陷阱，在她不知不觉的时候为她挡了不少毒雾飞针......
    要知道武馨芸的医术不差，要让她一点也没察觉异常药物的存在，并不是光把毒性去掉就能做到的。武馨芸的武功也不差，要让她一点也没发觉自己身边时刻有个人盯着，一点也察觉不到有人为她扫清前方毒物、挡下身后暗针，也不是光靠潜形跟踪就能做到的。

    沈清蓉通过了这层考验，可以说江湖上除了季云瀚，再没几个人能对她形成威胁。
    在听了大师兄赵彦城的出师试炼内容后，武馨芸更加觉得自己出师无望了。
    赵彦城当年要在三炷香内，在季云瀚四成功力的阻碍下，用剑将绑在被点了睡穴的沈清蓉的手腕上的那根比发丝粗不了多少的细线上打的两个几乎挨在一起的小结的中间砍开，还不能伤到她一丝一毫！

    武馨芸用看变态的目光看着季云瀚："师傅，这些个鬼点子你怎么想出来的？"
    季云瀚垂目看着武馨芸，但笑不语。

    武馨芸打了个冷战，目露惊恐："师傅啊，我医术没师姐好，武功没师兄好，您能不能手下留情？"

    季云瀚嘴角的弧度又往上拉了拉，饱含深意地看了武馨芸一眼，负手走了出去，那背影怎么看怎么得瑟！

    武馨芸望着季云瀚消失的背影哀嚎一声，摇摇欲坠。

    沈清蓉笑着扶住她的肩膀："没事，我当年也这样，现在不也通过了？你现在体内余毒未清，还是不要过于激动的好。"

    武馨芸抬脸看着师姐五天来憔悴了不少的面孔，欲哭无泪。　　####################################################

    沈清蓉在夏天结束之前就离开了低谷，就像当初的赵彦城那样，淹没在茫茫江湖里，默默无闻。他们出师后便要从头开始，隐瞒自己师出何处，只凭自己的本事闯出一番天地。
　　

    武馨芸继承了到西坝村的医院坐诊的任务，以小沈医师弟--小云医的身份出没，正式宣布让林大超担任医院的常任大夫，坐诊之外的时间便让林大超在医院给附近的村民们治治小病。林大超跟了沈清蓉七年余，处理那些普通的小病小伤早已不在话下。

    沈清蓉离开后，武馨芸便过起了独居生活--季云瀚几乎完全将她"放养"了，就像当初赵彦城出师后对沈清蓉做的那样。

    季云瀚在沈清蓉离开后没几天也走了，声称归期不定，让武馨芸一下子颇为不习惯，便天天盼着小懒回来给她做伴。

    这天，武馨芸正卷着裤脚蹲在一片灌木丛中，拨拉着草丛翻找着什么，上空一声熟悉的鸣叫让她兴奋地抬起头来，反应过来这里看不到天上后，拽着放在一边的小竹篓子就往茅草屋的方向跑去--小懒收集的晚香树枝堆的鸟窝就在她房里。

    小懒果然站在屋顶等着，见武馨芸来了便"呼啦"拍着翅膀飞了过来，收翅正好掉进她怀里，一人一鸟好一阵亲热。

    把小懒抱回晚香窝，武馨芸这才解下绑在它脚上的小包裹，打开一看，里面包着一件灰色的短甲背心和一封薄信。打开信，信里只嘱咐她好好照顾自己，不必挂念家里，然后便稍微介绍一下那件短甲背心，叮嘱她有事没事都穿着，不管有用没用也好让家里人安心云云。

    武馨芸看着那件背心一阵无语，这东西要是没用的话，护国将士们穿的铁甲就都只能算是纸做的了。

    护心奇藤甲，无袖无领，长不及腰，只能遮到武馨芸肚脐眼往上一寸的地方，在她看来就是个玄茄藤编成的吊带裹胸。不过千万别小看这件"裹胸"，它外面是薄薄一层稍硬的灰色藤条纤维束，内面却是白色细腻的绵絮，很是柔软，就算贴身穿着也不会有被硌着的感觉。

    最主要的是，只需要注入一点内力，这小背心便能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是习武之人的绝佳护身之物。即便是毫无内力之人穿上它，寻常刀剑也难伤其分毫。

    这种藤甲，制造原料稀有，织造工艺复杂，像武馨芸手里这样的一件，至少大周国内拥有的人不会超过五个。

    武馨芸捧着那件藤甲，感慨良多--武家人果真是从来都对女儿千宠万爱的，武霖那一句"武家之女乃武家之宝"两百年来都表现得淋漓尽致。

    就算被逐出家门的那位明岩国皇妃，也只是表面上和武家脱离关系而已--没有武家势力在明岩国的支持和帮助，她一个异族女子如何能在险恶的宫廷存活下去，更遑论位居皇后以下的第一皇妃？即使有君王的宠爱，让朝臣们接受久不立后的国主将一个异族女子捧为后宫第一人，也不是一个全无势力的女子能做到的。

    将护心奇藤甲贴身穿上，武馨芸抱着渐渐睡着的小懒坐在床榻上开始发呆，直到夜幕低垂。
    火子果，只长在温度极高、光线弱、水源充足的地方，形如火焰，汁多味甘甜，食之能通筋活血、祛寒暖体。流泉洞里就有这样的地方。

    进了流泉洞的中间石室，从向下倾斜的石道走，一路上除了不断升高的温度和更加强劲的风，与往上走的石道并无大异。石道的尽头是一间闪烁着红光的石室，一股股热风涌进石道向上吹去。
   红光从石室墙壁的缝隙里透来，往里看去，深处闪着火光，隐约可见有红黑交杂的岩浆滚动。石室的墙脚下生长着几棵茎叶棕褐色的矮小灌木，一颗颗火焰般的小红果子点缀其中，煞是好看。
    武馨芸挑着个儿大的摘，嘴里慢慢嚼着一颗、双手捧着一捧就打算离开，却不经意听见石道里传来一颗石子滚动的声音。低谷里除了她应该已经没别人了，那些动物也不会轻易进洞来。难道是有外人找到这里了？

    武馨芸把头发拉过来遮住脸蹲在火子果旁边，灌木只能遮住她半边身子，好在她穿着灰黑色的土布衣服，在这光线昏暗明灭的暖室里也不会轻易被发现。（没错，这间石室叫暖室，上面那间当然就叫冷室了。~囧~。）

    石子滴溜溜从石道里滚出来，卡在地面一道缝隙里不动了，过了一会儿才又听到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脚步声在石道口停住，呼呼风声中武馨芸似是听到了一声叹息，一双老旧的黑布棉鞋缓缓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