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牵挂 二零零九年秋,我开车去十渡玩儿,出发前就打算好顺路去插队的村子看看。算起来插队已经是三十五年前的事了,对于这个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多少年来我总是有些牵挂,一直想回去看看。这是房山南部的一个山村,叫三道村,村子四面环山,我来到村子里,打算凭记忆,找到当年的房东家,但是毕竟三十多年了,村子变化很大,规模也大多了,只是走到村里的小桥上的时候,依稀记得还是当年的那个小桥,其他地方全都记不起来了。 我向路边的老乡打听房东王天水的家在哪儿,原来他已经在村子北边新盖了房子,按老乡的指点找过去,看见院子的铁门紧闭着,不知家中是否有人。当我过去敲门的时候,两条大狗同时狂叫起来,敲了一会儿,终于有回应了,一个宏亮的声音问道:“找谁呀?”我大声答道:“我找王天水,我在这里插过队,当时就住在您家。”又大声报上了我的名字。里面反复问了几遍,才弄明白是当年插队的知青来看他。于是开了门把我让进屋里,可能我的来访有些唐突,他没想到会有当年的知青来看他。再者我那时插队,只有半年的时间就返城了,他对我已经没有什么印象。提起当年来这里插队的其他人,他也只能记起一两个人的名字。 我们去插队的时候他才三十岁上下,现在已经六十多岁了,身体倒还硬朗,而且,比起当年消瘦单薄的身材,现在看起来倒显得魁梧了,满面红光精神很好。谈到他的近况,他的孩子们都成家立业了,现在老两口儿日子过的很舒心,孩子们都孝顺,生活也富裕了,可以说是颐享天年了。 他说请我吃饭,可我这次主要目的是去十渡,只好谢绝了,我为他的幸福生活感到高兴,分手时约定以后再来看他。他对我说:“你算是有良心的,知道来看看。”我不禁想人毕竟是有感情的,不仅我们对这里有着牵挂,老乡们何尝不对我们有着些许的牵挂呢?我们这一群人来了又走了,在老乡们那里一定留下了一段难忘的记忆吧? 二、下乡 那是一九七四年初,我们这些赶上文革后第一次恢复高中的高中学生,在毕业后并没有步入大学,而是要全体插队了。两年的苦读结束了,大学梦却成了泡影。那时的口号是上山下乡,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我们也就跟着潮流,懵懵懂懂的奔向了农村。 那年的四月二十四日,这是一个难忘的日子,我们乘火车前往插队落户的地方,到了公社的集结地,我们同班的六男四女共十个同学, 被告知分配在三道村。接着转乘部队派来的卡车向村里开去。卡车一路向北开进了山里,到了村子时已经是四面环山了。 这个山村约有三百户人家,我们六个男生被安排在王天水家的西屋住,四个女生住在东面的另一户人家,这就算安顿下来了。由于我在那里生活的时间短,而且,又时隔这么多年了,插队的生活是怎么开始的,甚至我们六个人谁睡在哪个位置,屋里是土炕还是木床我都不记得了。 记得生产队给我们安排了一处伙房,是北房还有一个套间,外间做厨房,里间可以做仓库。厨房有一个烧煤的灶台,生产队事先给我们准备了煤,好像一开始就告诉我们,如果现有的煤烧完了,再买煤的时候费用就由我们自己承担了。可能是为了省一些煤,又为了万一火不好使能应急。我自告奋勇,在厨房外的屋檐下,砌了一个烧柴的锅台。那时也没有砖,石头倒有得是。我是农村长大的,虽然没有砌过,但却没少看别人砌锅台,所以,对此并不陌生。听说砌得好的锅台,一烧火就会有呼噜呼噜的声音,就说明好使。我砌的这个一烧还真有这种声音,在一旁住的老太太,听了听还直夸我砌的不错。听说这老太太是地主婆,那年月谁也不敢接近她。好像这是唯一的一次语言交流,在我插队期间,虽然几乎天天见面,却一直没有再跟她说过话。 我们协商后决定,轮流做饭,每人做一个星期再轮换。我们几个男生都会做饭,那时没什么菜,做饭的好赖主要看主食做的水平。男生做饭的水平有好有差,但总的来说都说得过去。倒是有的女生,在家娇生惯养的,做饭没什么经验。有一次忘了是哪个女生做饭,当我们回来吃饭的时候,看见馒头像死面疙瘩一样,一点儿也没发起来,那个女生在一旁哭。那天我们都没有埋怨她,反倒安慰她,并且有说有笑的,把这些死面疙瘩都吃了。其实能把这些死面疙瘩都吃下去,不只是因为要安慰她才吃的下去,而主要的原因是饿的不能不吃。那时肚里没油水,又都是正能吃的年龄,每天干的体力活儿,真是吃了上顿盼下顿。早晨吃了饭干活儿干到十点多钟就开始饿了,好不容易才盼到吃饭,还管什么好吃赖吃呢?解饿就行了。 记得有一次,是吃窝头和炒咸菜丝,我早晨定了五个窝头,那是称好一斤干面蒸出来的,是足一斤粮食。我中午回来站在屋外窗台下,把咸菜碗放窗台上,狼吞虎咽的吃起来。那天有的女生,一边吃窝头就咸菜,一边掉眼泪我们还边吃边劝慰她们,给我们的粮食就是搭配着来的,有粗粮有细粮,只能搭配着吃,光吃细粮用不了几天就没有了,到那时就只能天天吃粗粮了。边吃边说着,我再要伸手拿的时候,窝头没有了,稀里糊涂地就把五个窝头吃下去了,我还在纳闷儿怎么这么快就没了? 插队之前我早晨吃得很少,很多时候早上都不吃。一是小时候家里只吃两顿饭,没有吃早饭的习惯。二是上学的时候不费什么体力自然吃的不多,所以,早晨的习惯是吃得少或不吃。插队开始的一段时间里,老乡们看到我们早上不怎么吃,还告诉我们早上应该多吃,上午才能干活儿。我当时还想早晨怎么吃得下呢?还不理解老乡们早晨怎么吃那么多。可是没过多久,我们的饭量就迅猛地涨起来了。早晨能吃一斤粮食,中午和晚上是一斤二两和一斤。连女生的饭量也增加了,有一次我问一个女生:“你们每顿吃二两饿不饿?”她说:“我们女生要是吃那么多,饭量那么大,怕别人笑话”。这里有一个原因,是每人每天每顿吃多少,要自己写在黑板上,做饭时就按黑板上写的做,谁的饭量大小一目了然,因此女生才不好意思写。我一听是这样,不免为他们着急,是命重要还是面子重要?要是长期这样忍者,身体不就垮了么?经我这样一说,她们也想开了,黑板上女生的饭量,也很快变成了四两、五两、六两了。 三、上山 村里有一个林业队,每天的工作就是上山造植树用的小梯田。我们十个人都在这个队里干活儿,生产队对我们很照顾,当时村里的壮劳力挣工分最多的是一天十分,队里也给我们一天十分。我们当时都很感激,努力干活儿,以求对得起老乡们。 每天干的活儿,就是依着山势,把高处的大小石块刨下来,就地堆砌成近似半圆的石头堰,挡住里面的土,形成一个小型的梯田,这样种上树的时候才能保持水土。如果从上面的高处往下看,修好的小梯田,像是给山坡上披上鱼鳞似地。 在刨石头的时候,经常能刨出蝎子、蜈蚣,有时还有蛇出没。刨下来的石头,一般都能搬动,赶上大的有一二百斤重的,也有三五百斤重的,这时候就要看队长的了。队长干这活儿很有经验,他有一个铁撬棍,他很会用四两拨千斤的巧劲儿,再大的石头到他手下,也变得听话了,想怎么挪就怎么挪,想让它去哪儿它就去哪儿。堆砌石头堰也有讲究,把大块的石头码放在外围,砌每一块大石头的时候,就位以后还要用薄片的石头支垫牢固,然后用小块的石头填补空隙。一个石头堰砌完之后,再把土刨开摊平,这块小梯田就造好了。我们就是这样,每天跟着队长刨石头、砌石头堰、平土、造田。一开始还有个新鲜劲儿,又凭着血气方刚,倒还承受得住。天长日久的就不免感到乏味了,最突出的感受有两条,一是困和累,二是饿。每天上午十点多钟和下午四点多钟,肚子就饿得不行了,从那时起才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吃了上顿盼下顿。干活儿的时候已经毫无新鲜感可言,只是机械地干着。心里就盼着队长说:“歇歇儿和收工”。听到歇歇儿的招呼,撂下手中的家伙,赶紧找块平整点儿的地方,在土地上躺一会儿。那个时候也顾不上干净不干净,连蝎子、蜈蚣全都忘了,唯一想的就是赶紧躺下歇会儿。当听到收工的招呼时,二话不说扛起家伙就走,心里想的是,可收工了,赶紧吃饭去吧! 这个林业队人数不多,就由我们十个人和十来个老乡组成。队长是个很结实的汉子,中等个儿,皮肤黑里透红,肌肉发达,显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由于农村当时条件限制,他没有洗澡的习惯,大概也没有照镜子的习惯,长年累月的连脸也不洗,所以脸的两侧凹洼处常带着黑泥,由于皮肤黑倒也不太显眼。身为队长的他,干活儿时是绝对中心人物。他平时待人和气,没见过他粗声大气的说话,说话时还总是面带笑容。 队长叫歇一会儿的时候,用儿化音说成“歇歇儿”。队里有一个年近五十的老太太,好像一直等着这句话似的,一听到队长的歇歇儿,马上跟一句:“歇歇儿就歇歇儿”,放下手里的活儿就不干了。收工的时候队长说一声:“那么着了”,老太太也是马上跟一句:“那么着就那么着”,扛起家伙就走。这个老太太身材消瘦,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她是个热心肠的人,爱说爱笑的,队里有了她就不显得那么沉闷了。 队里好像还有一个三四十岁的妇女,我记不太清楚了。还有一个四十上下岁的男人,身材较瘦,身板笔直,显得精明强干。他也爱说话,又能说又敢说,时常给大家讲个笑话什么的。他人随和大家对他也比较随便,也爱拿他打趣,还给他起了个外号儿,叫队副儿。 还有两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头儿,一个是活宝级的老顽童,摸样真有点儿鹤发童颜的,整天乐呵呵的,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有点儿像说书似的,一张嘴总是想当年如何如何,有时还讲讲法海寺、云居寺是怎么回事等等。另一个老头儿人称老怪物,那时还留着清朝的大辫子,黑瘦的脸上布满皱纹,人很瘦很黑,头发花白,不爱说话,即使老顽童拿他打趣,他也不怎么回嘴。这个老头儿相貌怪,性格也古怪,所以,我们都不太接近他,也没跟他说过几句话。队里还应该有两三个老乡,我现在全想不起来了。 四、那些人、那些事 在这个村子里,有几个人直接打过交道印象比较深,现在还记得他们的摸样。大队的李队长是高挑身材,长脸黑面皮,说话总是不急不火慢条斯理的。在给我们传达招工消息的时候,把第三建筑公司说成是三个单位联合建立的一个公司,反正是搞建筑的,再详细他也说不清楚了。 村里的赤脚医生姓刘,是个当地的女青年,她就住在我们伙房的院子里的东屋,经常见面,所以还记得她。 有一个姓隗的民兵队长,有一次我为了到十几里地以外的公社买菜,借他的自行车用,他的车是一辆崭新的飞鸽加重车,他二话没说就借给我了。在回来的路上,我把车支在路边去解手儿。偏巧这时来了一辆卡车,卡车兜起的风一下兜倒了自行车,把自行车摔到路边的沟里去了,车把摔的变了形。 那天真是太倒霉了,那个年月汽车很少,在路上老半天也看不见一个汽车,可是偏赶上我停车的时候就来了一辆汽车。摔坏了人家的新车,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不知道人家怎么不高兴呢?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干脆陪人家新车把为好。晚上还车的时候,经协商赔给人家15块钱,可以买个新车把。当时的15块钱对我来说也算个大数字了,要知道那时15块钱,够一个人一个月的生活费呢,因此,对这件事记忆非常深刻。 对这件事记得深,对这个人也就记忆深。还记得他年龄在三十岁左右,是个黑瘦的小个子,脸也有些消瘦,眼睛有些向外凸,嘴部也是前凸的,黑瘦的长相有些像印度人,但是能看得出他身体强健,说话做事也有股子冲劲儿。他是个精明强干还有些桀骜不驯的人,由于都是年轻人年龄差别不大,我对他倒有些亲近感。 再一个印象比较深的,是姓王的大队书记。四方脸身材魁梧,身板挺拔,颇有军人风度,说话做事很有领导派头。有一次我向他反映,我们没有菜吃,经常吃咸菜的情况。他就写了一个条子,让我到附近的部队去要一些菜。 部队的领导看了条子,热情接待了我,还留我在那里吃了饭。在我等待和吃饭的时候,他们已经给我准备好了一担菜,记得有黄瓜、豆角、茄子、西葫芦,装了满满的两筐,部队的同志还跟我说以后有困难就来找他们,他们的热情使我很受感动。 在部队的伙房还看见一件新奇的事,一般蒸馒头都是先揉好面,再用刀切成一个一个的,或用手揉成一个一个的。而部队上和的面很稀,用勺子擓起面倒在笼屉上,一勺儿一个,这种做法不但新奇,还真比一般的做法简便,省了很多揉馒头的力气。那天我在那里就吃的是这样蒸出来的馒头,样子有点儿扁,不是很好看,但是吃起来味道很好,不比一般馒头差,还很松软。 在这个村子里,印象最深的当数房东一家人,我住在他们家关系也就最密切。房东王天水长得很白净,身材消瘦又单薄,看着不像农民倒像是个书生。他待人和蔼,平时话不多,我们初来乍到的,经常跟他借东西用,他总是那一句话:“使呀”,笤帚、簸箕、水桶、扁担等等,经常跟他借,他也总是那一句话。 房东的媳妇也是个和蔼的人,那时她的第一个孩子刚出生不久,她忙着喂养孩子,也不怎么出屋。虽然住在一个院子里,却很少见面。我在那里的时候,就连他们的小孩子,也只见过有数儿的几次。记得有一次,房东媳妇说她们家炉子不好使,要在我们伙房给孩子熬点儿白米粥,让我帮忙照看一下。我满口答应下来,其实我还真没熬过白米粥,隔一会儿看看,再隔一会儿再看看,生怕溢了锅或者熬糊了。可是,紧看慢看的一不留神,粥还是巴了底,我赶紧用勺子把粘在锅底的米弄起来,幸好还没糊,不然这粥就不好再给孩子喝了。只是米都让我给弄碎了,看着很不像样子。我直跟人家赔不是,她倒也没责备我,可是我却很生气自己的无用,人家只求我帮这一回忙,还没帮好,真是太不应该了。 还有一个人没见过面,可他的声音却牢牢地记在我的脑海里了。他是一个长年瘫在炕上的残疾人,听声音应该有四十多岁,声音粗犷又有些沙哑。那天不知为什么事,一个老乡领我去他的家里,刚到院门口就听见传来喊声,来到院子里听出声音是从西屋发出来的。那人在屋里喊着:“妈,我起不来啦!妈,我起不来啦!”一声接一声的不断地喊,从我到院门再到我从院子里出来,喊声一直没有断过。我心里有些瘆得慌,不禁问了一句:“他这是怎么了?”那个老乡说:“别管他,他就这样”,我也就没有再问下去。后来还是别人告诉我,这个喊的残疾人,就是那个老乡的哥哥,瘫在炕上很多年了,每天都这样喊,人们已经习惯了或者说已经麻木了。 由于我在那个村子里只插队半年,也没有时间跟更多的老乡接触,对村里的大多数儿老乡都没有留下什么记忆。对于这个村子还记得比较清楚,村子是由南到北呈长条形,北面地势高南面较低,是依山势而建。又由顺山而下的一条天然的泄洪沟分隔成东西两部分,西半部分地势较低长和宽差不多,东半部分呈长条形向北面延伸出去很多。在村子的中部,泄洪沟上架着一个小桥,东西来往的老乡都要经过这个小桥。我们来到这个村子的时候,南面村口的泄洪沟里有一块巨石,这块巨石是鸭蛋形立在沟里,高有两米多,直径也有一米五左右。在雨季的时候,有一天夜里发了大水,第二天早晨那块巨石竟然不见了,听老乡说是被大水冲走了,我心想:“好家伙,这么大的巨石也能充走呀?这可真是洪水如猛兽哇!”这是我第一次知道水的厉害。 关于这个村子还有一些美好的记忆,山村的夜是凉爽的,即使在最热的夏天,夜里睡觉也要盖被子。那时我还年轻睡觉不老实,经常把被子踹到地下去,所以常被冻醒。山村的夜特别安静,几乎没有一点声音,每天早晨都是由清脆的鸟叫声和报晓的公鸡把我叫醒。山村的夜空满天星星密密麻麻的,又大又亮的星星好像伸手就能够着似的,只可惜那时没有心情好好欣赏夜空的美丽。后来每当想起这些往事,就会想到这里真是一个避暑的好地方。 五、返城 在我插队时间将近半年的时候,大队通知有招工的。听说是招建筑工人,那时,在社会上对建筑工人的看法是,工作又脏又累还有危险,似乎只比煤矿工人好一点儿。但是,我那时正闹肠胃炎,总拉肚子,体力有些不支。所以,也不管工作好坏就报了名。我们十个同学中只有两个名额,而且只招男生,我和大江被选中了,于是我们结束了农村劳动,回城当了建筑工人。 说起拉肚子的事,只怪自己管不住自己的嘴。村子里有很多果树,有杏、有桃、有梨、有柿子、有枣还有核桃,杏熟的早,一开始别人吃杏我还控制着不吃,后来一开头吃就收不住了,也搭着肚子饿又嘴馋,有时候看见掉在地上的好一点儿的杏也吃,结果吃坏了肚子。肚子疼浑身没劲儿,一连躺了三四天,得了白痢疾拉出的大便是白色的。待病情稍好一些的时候,我还无力上工,干躺着又觉得无聊,就想去邻村的同学那里看看,平时也没有去的机会。邻村离我们村五里地,这么点儿道对我来说本来不算什么,可是那天一开始就觉得走路有些吃力,走到半路的时候就觉得腿越来越沉,每迈一步都觉得很费劲儿,后来简直就是一步一步挨到那里去的。我这才意识到,我活了二十岁了,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看来这不是一般的病,已经很严重了。我想到不能再对付下去了,必须要回家看病了。邻村的同学那天中午吃的面条,我也在他们那儿吃了一顿。多日不见的同学,见了我都很热情,我看到这时的男女生之间,已经不再那么拘谨,女生们都变得大方了。 过了一两天,我觉得病情又好了一些,就请假回家了。到医院看病时诊断为肠炎,记得在家养了十来天,才觉得病好了。后来回到村里继续劳动,快到我应招回城的时候,正是柿子和鸭梨逐渐成熟的季节,听老乡说树上那些先发红的柿子,可以摘下吃,不然掉下来也糟蹋了。我听他们这样说,就以为是允许吃的,见到红柿子也吃过几次,后来红柿子多起来了,地上有不少摔坏的,我觉得可惜。有一天我拿一个篮子,摘了十来个红柿子给同学们吃。这件事第二天就受到大队干部的批评,我这才知道并不是允许吃,掉在地上坏了就坏了,但不能随便吃,偶尔吃一个还可以,拿篮子去摘就不行了。 后来鸭梨熟了,老乡说在地里吃梨管够,但是不能拿走。我也就吃了几次,结果又开始拉肚子了,由此就落下病根了,吃点儿凉的就闹肚子,经常肚子疼,体力明显不如以前了。 正当这时候,招工的消息来了,我哪里还管什么工作好不好,只盼着早点儿回家,免得病倒在这里。况且我家生活很困难,日子过的一直很苦。我巴不得早一点儿回家去,挣上工资为家里做一些贡献,为父母分一些忧。 这一年的十月六日,招工单位来接人了。我们两人先乘部队派来的卡车到了公社,招工单位的卡车已经等在那里,这次回城的人很多,我记得共有四五辆解放牌卡车,每辆车上了二十多人。卡车开动后第一站就到了房山县的坨里,稍作休息又开始赶路。从北京的大南边一路北上,一直开到京城北面的立水桥,在一个厂区停了下来,这就是我的工作单位,我从此由知青变成了建筑工人。 回城后我的肠胃炎一直反反复复的经常犯,吃了两三年的中药,同时我一点儿凉东西都不敢吃,夏天连凉开水也不敢喝,一直坚持了十年,肚子里一点儿凉东西都不进,才算把这个病根去掉了。 我们村留下来的同学们,有的在那里待了一年多,有的两年多,后来都返城了。有些当了教师,也有其他行业的。其中有一个男同学,跟我比较说得来,一直保持着联系。多数人都没有联系了,也不知他们近况如何。在这里祝他们生活愉快,身体健康,我想或许大家现在都闲下来了吧?或许在适当的时候,我们能有机会再聚一聚,叙叙旧也是乐事,我期盼着这个时刻。 ※※※※※※ 所谓按揭,就是ZF、开发商、银行一起把购房者按倒在地,一层层的揭你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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