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节

母亲电我说今天是中元节，要我

去看看父亲并请他回来过节，我

准备好纸钱，蜡烛，并要红色的

还有一串鞭炮，带上一些他生前

爱吃的海鲜

来到殡仪馆，他的骨灰盒前点上

蜡烛，摆上海鲜，我坐下来开始

烧纸钱，父亲在烟火中淡出音容

有叹息，大意是

他想入土为安，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

公墓还在开发，发展的速度没有他去世得快

父亲说，你也老了，行动不便，以后

就清明时来看看我就可以了，中元节

是鬼节，你有心就到渔塘溪放个河灯

我可以托生去一个比这里更好的地方

说到这里，纸钱飞起的灰也沉重起来

底层的火苗快要窒息，我忍不住落泪

父亲生前就没有一个安定的家，四处

漂泊，从出征朝鲜，血洒上岗岭，到

回国在地质队，走遍千山万水，家啊

始终在肩上挑着，简单得只有锅碗瓢

盆，两个炮弹箱和几件洗得褪色的旧

军装，口袋里还有几个值钱的军功章

行走的时候有金属的音乐声

母亲和我也许只是父亲的家的一部份

从我懂事起，父亲就没有和我们好好

在一起呆过，他一直是在工作的路上

过年过节是如此，年年都有一张奖状

后面改成荣誉证书，装满了一个箱子

一直到退休

这时我早已为了五斗米，自费在祖国

的大好河山流动，直到他病危时，才

在他病床前歇息了几天

他打拼了一世，买不起一幢住房，死

后都想入土为安，只是有哪一抔可以

收留他？父亲伤心地说：干脆把骨灰

撒了吧，省得以后碰上诸如拆迁的事

公墓的年限也是有限的。这里不是祖

坟，用不着有那么多的挂念

与父亲的交谈，让我心事重重，放回

父亲的骨灰盒，我竟忘记了点燃鞭炮

父亲是否有跟我回家过中元节，唯问

母亲晚上的梦境

2012年8月31日于王陂殡仪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