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是相对一长段时间的安定。吴家兄弟煤矿行事收敛了许多,没有听到新的欺行霸市的消息。罗家煤矿获得了一个安定的发展机遇。 王鼎前一阶段的军事化训练,使职工养成了讲团结、守纪律的习惯,罗鸿凯又及时地把小煤矿的管理、生产、安全技术进行了轮番的培训,有些工人的文化基础低,罗鸿凯还去岩顶镇的中学请了二位老师在矿上办起了夜校,工人轮休时,就让他们上矿夜校,恶补了他们的文化知识课。一系列的运作,体现在生产产量和生产安全上效果明显,单位生产成本也明显地降低,安全事故基本杜绝。 供销社常主任因吴家兄弟再没有来威胁他,心里认为罗鸿凯一定有过硬的背景后台,便对罗鸿凯格外地看重,将罗家煤矿的收购合同预付款提高到百分之七十。这样罗家煤矿的周转金就更充足了。随着生产的发展,利润总额也明显地增长,上交给公社的管理费也多了起来,公社的罗主任(现在已是党委书记),看到罗家煤矿的发展,脸上也是很觉光彩,当初就是他一手扶持罗鸿凯这位回乡伤残军人自办的企业,算是他的一项政绩,于是一些扶持政策也向罗家煤矿倾斜。为了让罗家煤矿更像个企业,而不是社会上说的小煤窑,罗书记让工商所给上了个营业执照,有了营业执照,税务也跟着来了,要查帐建帐,税务申报等等。罗鸿凯有些情绪,王鼎说:"要想成为一个真正的企业,这些都是必须的。不要怕麻烦,正规起来,对我们企业只有好处,该交的税一定要交,我们要赚也得赚个明白钱。虽然大家分的钱看起来会少点,其实发展了,大家只会得到更多。上次我就跟你说,要找个懂专业的会计来,靠你和杨仔两人那样算帐,只能在我们内部草草算算还可以,真正的专业核算还是要请个专业人员来。" 罗鸿凯说:"有是有一个,可是他也是个残疾人,脚不好,做兼职他不干,要做就做专职。当时我们不是没有多少事吗?所以也就没有答应他。" 王鼎说:"他水平怎样?" 罗鸿凯说:"听说他也是个很好学的人,在县里和地区的会计考核比赛中都获得过名次的,帐做得很好,税务所的人还经常请他去给别的企业指导做帐呢。" 王鼎说:"那这样的人才为什么不请过来呢?" 罗鸿凯说:"可他是残疾啊,在我们煤矿干活会不会不适合?" 王鼎说:"鸿凯啊,你我不是残疾人吗?再说,你让他干什么活?他不是会计做得好吗?难道你是请他来帮你挖煤?" 罗鸿凯一拍脑袋,讪讪地笑了,说:"唉,你说我这脑子......" 王鼎说:"鸿凯啊,我一直在想,从小学时就想,将来我们有办法时,一定要为残疾人多做点事。以你我作为例子,一路我们走来,多么不容易啊。当时我去龙城找地质队领导要求安排工作,怎样求都不行!为什么呢?就是因为咱残疾。要不是上天眷顾,让我莫名地得了一身潜能,参了军,在部队又学得一身本事,我不知我现在会怎样?还有你,如果你不是伤残军人,公社能这样照顾你吗?不是每个残疾人都有你我这样的好际遇的。" 罗鸿凯脸红得低下了头,是啊,虽然自己原来是个健康人,但天有不测风云,人生几十年,谁知道自己一生中什么时候会发生什么样的遭遇?自己现在不也是一个残疾人了吗?怎么心里还会生出一种对残疾人的歧视呢?王鼎说得对。罗鸿凯抬起头来,说:"好,明天我就去找他谈,一定要把他聘用过来。" 王鼎说:"我在想,我们煤矿是不是多安排一些力所能及的残疾人来工作,有些简单的活是可以安排残疾人干的,比如选煤,可以请一些腿脚残疾不是很严重的人干,聋哑人也可以。他们也不是来企业白吃饭的,他们仍会劳动,创造利润的,而且政府在这方面还会给我们一些免税方面的优惠。我们的利润积累到一定程度,还要想办法办一些其他企业,煤总有一天会挖完的。" 罗鸿凯说:"你又有什么好点子吗?" 王鼎说:"暂时没有。现在这里一切都比想象的发展要好要快,这是一个很好的机遇,我们的力量也不可小窥了,我想再搞个企业。我要离开一阵子,去其他地方走走,看有没有适合我们搞的项目。" 罗鸿凯说:"好吧,这一阵你也挺辛苦的。还有你也应该回家看看,你的父母不知道怎样的想你呢?" 王鼎说:"是啊,我也一直觉得对不起我父母,那年出来就一直没回去过,信也写得少。虽然有不得已的苦衷,但始终觉得这不是理由。唉,说不清楚。"王鼎心里有点暗淡。 罗鸿凯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能安慰王鼎,一时两人都沉默着。末了,王鼎站起来,拍拍罗鸿凯的肩,说:"没什么,自古忠孝难两全。我走后,叫杨仔多帮帮你,我看这小子是个料,要好好培养一下。办公综合楼、工人宿舍的基建工程也要抓紧,老棚子暂时也不要拆,电灯可以拉进去。江道炎的父亲还是不敢放弃,尽量多做点工作,让他靠我们近点。还有,矿里的医生也要抓紧聘请。还有......"王鼎一下觉得自婆婆妈妈起来了,赶紧忍住嘴。 罗鸿凯笑起来,说:"放心吧,好像你一去就不回来了似的。" 王鼎自己也笑了起来。他走到衣橱边打开衣橱,拿出他的军用背包,锁上衣橱,把钥匙交罗鸿凯,说:"衣橱里还有工作服,看谁合身的,给他穿。" 罗鸿凯没有去接王鼎的钥匙,笑着说:"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哦,对了,你的存折还在我这里,那天我和杨仔算好帐后,把该给大家的分红都做了存折。你的我帮你收了起来,忘了给你。"说完,到自己的衣橱里拿出一本存折,交给王鼎。王鼎接过一看,哟,这么多? 罗鸿凯说:"这是半年的预分红。我先按百分之七十分,留百分之三十等年底再分。到时你没回来,我叫杨仔帮你存了起来。或者到时你在哪,给你寄去!" 王鼎说:"还是存到存折里吧,等我自己回来拿。矿里的各项资金都留足了吗?" 罗鸿凯自豪地说:"现在咱们是富人了,矿里的资金就更足了。所以,还等着你赶紧回来,弄个好项目做做呢。" 王鼎说:"也是,我会抓紧的。不过,生产量大了,销路还得再找一条。火电厂调剂电煤的事我看我们也可去竞争一下。" 罗鸿凯说:"我也在想这事呢。" 王鼎说:"好,我先回古村一下,和我外婆见上一见,顺便也拿点钱给她老人家零花。" 罗鸿凯说:"应该的,你去吧。矿里的事你放一百个心。一落下脚,一定要来信。" 王鼎走到门边,"嗯"了一声后,就往古村方向走去。 到了古村外婆家,王鼎正见一个邻居来向外婆借猪油,只借一调羹。 王鼎问外婆,"还有这样借法的?借一调羹?还的时候怎么还?" 外婆说:"无所谓,有还就还,没还就算了。" 王鼎说:"不会送给她就是了,还借什么借?" 外婆说:"傻孩子,不一样的。送给人家,人家会觉得没面子的,借,那就不一样了,这是一个人的骨气问题。" 王鼎说:"现在穷的人还是很多啊?" 外婆说:"没办法,生产队里地少人多,每人还不到三分地,工分值也不值钱,出一天工才几角钱,买口粮都不够,油盐酱醋,穿衣应酬,靠养点鸡下点蛋换。生活能好到哪里去?" 王鼎想,也是,现在村里的人有几家能像罗鸿凯他们一样的办企业的?想到矿里分红存在折里的钱,得想个法子再搞个什么企业,能让村里更多的劳力到企业里干活,到时工资可给他们开高点,让他们尽快地摆脱贫穷。哪怕自己少赚或不赚。王鼎从背包里拿出一千元钱给外婆,外婆说"你上次给的钱都还没用完,这钱你自己拿着办事,听说你煤矿不是还要扩大吗?" 王鼎说:"扩大有扩大的钱,这是自己赚来的钱。你拿着吧,你用不了,万一左邻右舍的,有个难处,你也好帮帮他们。你自己也应该去买点好吃的,好穿的。" 外婆说:"我一个穷老婆子吃那么好,穿那么好干什么!"推托了一会,外婆还是把钱收起来了。外婆早就听说过外孙的煤矿很赚钱,村里一说起罗家煤矿的,都羡慕得很,说现在都要赛过吴家兄弟煤矿了。 王鼎见外婆收好了钱,便说:"外婆,我想回远海一趟,看看爸爸妈妈弟弟妹妹。" 外婆说:"是要回去一趟的。你现在赚到钱了,要好好孝敬你爸爸妈妈。" 王鼎说:"我会的。我想明天就走。" 吃过午饭,王鼎想先去镇上一下,买点本地的土产给父母弟妹,顺便买张始发早班车的票。从岩顶镇到远海市,要转好几次车,因此王鼎想明天早点走,如果一路上赶得巧,当天下午就可赶到远海市M县。他跟外婆说了声,便一人往岩顶镇上去。 古村到岩顶镇没几步路,出门沿一条水圳往北直走,几分钟就到了国道,再沿国道向西约两公里就到了岩顶镇。镇南面的中心小学就是王鼎曾经读书的地方,王鼎悄悄地溜进去转了一圈,校园里的读书声又勾起了他对童年的回忆。他在校园里盘桓了一阵,才离开。出了学校北大门是一个十字路口,往北走是将军山,那里有个锰矿。往东走,国道南北是火电厂的地盘,发电厂房在路南,办公及家属宿舍却在路北。十字路南去十几里是龙城地质队的一个分队所在地,那里的山里蕴藏着丰富的铅锌矿和钨矿。汽车站在去锰矿的路口。王鼎先在街上逛,这里的土特产较有名的是五香烤花生,基本上精选的红皮花生,而且每个壳里都是三粒以上的花生。红心地瓜干也是这里的一个特产,软而甘甜,还有豆腐干,以细嫩爽口而闻名。他每样都买了一大袋,然后把东西寄在卖豆腐干这家店里,再往锰矿的路口去,到汽车站去买票。 到了汽车站,售票员说明天的始发班车票已卖完,要坐过路车得明天临时买票,今天不卖。王鼎知道,一般的车站都会在发车前留有几张机动的票,用于地方领导或公安部门突然的需要的。于是掏出工作证,说明天有重要的事要去县城,希望通融一下,给张票。那售票员接过工作证一看,即恭敬地还给了王鼎,然后拿了一张票给王鼎,王鼎付了钱,道了谢便往回走。心想,唉,不用点特权,总是办不成事。不过,这次自己是办私事,也用上特权,好像心里有点那个,他苦笑了一下。 从车站出来,王鼎到了豆腐干店,见穿着一红衣一绿衣的两个女子也在那买豆腐干,便站在旁边,等店主给那两女子秤豆腐干。那两女子一边秤豆腐干一边聊着。 红衣女说:"秀霞,听说双妹都那个了。" 绿衣女说:"双妹怎么啦?从她到省城去后,再也没给我写过一封信。有次我碰见她堂哥朗贵,问起她,朗贵说她在读大学了。现在都几年过去了,你听说她什么都那个了,是什么意思?" 红衣女说:"死了。我也是最近听说的。是我家国强说的。是唐天霸给他写信说的。" 绿衣女说:"唐天霸?不会是胡说吧,谁不知道,唐天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心想追双妹,可惜双妹看不上他,不会是他和双妹闹翻了,编排双妹什么的吧?" 红衣女说:"应该不是。你知道,唐天霸有好一阵子都没和国强通信了,不过最近倒是来往的信次数多了起来。" 绿衣女说:"蕊蕊,不会是真的吧?她那么年轻?怎么回事?" 红衣女说:"我也不清楚,唐天霸在信中没有详细说。" 绿衣女问:"那唐天霸现在在什么地方?" 红衣女答:"听国强讲,还在部队上。" 她们的话都灌进了王鼎的耳朵,王鼎听到这里也明白了,原来是唐天霸把双妹出事的情况写信告诉了那个国强,王鼎从他们的聊天中也弄清楚了绿衣女是官秀霞,红衣女应该是谢蕊蕊,那么她说的国强应该是林国强。王鼎对官秀霞的印象并不会很坏,她只不过是爱跟着双妹屁股后面转而已,记得有一次王鼎还帮她解过围。王鼎主动地上前打招呼:"这么巧啊,在这里也可以碰见老同学!" 官秀霞和谢蕊蕊正聊得起劲,突然听到旁边一青年男子插话,微惊了一下,官秀霞回过脸来,感觉王鼎有点面熟,可是一时不敢相认,问:"你是......" 王鼎微笑着说:"我是王鼎啊,那时你和双妹不是......" 官秀霞认出来了,红着脸说:"啊,真的是王鼎,我都认不出你来了。这么多年,变化这么大,你都变成一个大男人了!" 谢蕊蕊只见过王鼎一面,对王鼎没什么印象,站在旁边微笑着,没有答话。 王鼎说:"这位是谢蕊蕊同学吧,我们见过一次面的。" 谢蕊蕊含蓄地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官秀霞说:"王鼎,你不是初一都没读完,就去G省了,怎么现在又到了岩顶镇?" 王鼎说:"我们地质队前几年就从G省转回来了。现在在远海市M县。我是来我外婆这边玩的。你们现在怎么样?" 官秀霞说:"我和蕊蕊现在都在火电厂上班。你呢?参加工作了吗?在哪里工作?咦,你的脚?" 王鼎笑着走了几步,"好了,我现在不是那个‘死瘸子'了。哦,我现在还没工作呢。不过,和罗鸿凯,你认识的,合作办了个煤矿。" 官秀霞和谢蕊蕊两人同时开口说:"办煤矿好啊,那挺赚钱的。"说完,官秀霞看谢蕊蕊,谢蕊蕊看官秀霞,都想让对方先说,结果两人都住了口。 王鼎说:"是啊,是挺赚钱的。不过,煤都被供销社统一收购了。而且我们这边除了国营煤矿,社办煤矿也太多了点,大家互相竞争,销售又被供销社控制着,万一哪天供销社卡你一下,你就......" 谢蕊蕊说:"哎呀,你不会自己去找销路,到处也需要煤啊!" 王鼎说:"是啊,我和罗鸿凯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几家砖瓦厂也用不了那么多,而且外地县里又不让出。县里几家大户早先都被吴家煤矿霸着,我们一时之间也插不进脚。" 官秀霞嚷道:"你怎么不来找我们呢?我们火电厂每月的计划指标都不够用,经常都因为煤供不上而停机,厂里的采购人员还四处去找煤呢?" 王鼎一听,喜出望外地说:"真的?我们不是不知道你们在电厂吗?还正愁不知要怎样才能打进电厂呢!" 官秀霞说:"我们也不知道你办起了煤矿啊。你们矿的月产量能达到多少?" 王鼎说:"大概四五千吨。" 谢蕊蕊说:"太少点。能不能产一万吨呢?我们每月的调剂数都在一二万吨。" 王鼎说:"如果能销那么多,我们一可增加采煤洞,二可向兄弟矿收购一些满足你们厂的需要。这样吧,晚上我请客,到德凤楼,谢蕊蕊,你把你那个国强也一起叫来。还有,秀霞,看起来,你也一定出嫁了,把你老公也一起叫来。我把罗鸿凯叫来,咱们一起叙叙旧,顺便也把销煤的事细细谈谈,你们看怎样?" 官秀霞显得比较大方,说:"好啊,有同学请客,怎么不好呢?蕊蕊,你说呢?" 谢蕊蕊比较矜持,她莞尔一笑,说:"不知国强有空不?" 官秀霞说:"我的那位现在自己买了部车,在帮人跑运输,不知晚上有没有那么早到家?这样吧,王鼎,我们好不容易才见面,不管晚上国强和我那位有没空,我和蕊蕊一准到。" 王鼎高兴地说:"好,那就一言为定。对了,我还要去车站退票呢。" 官秀霞说:"退什么票?" 王鼎说:"没碰上你们,我准备回远海市看看我妈,现在碰上你们,只好推迟回去了。" 谢蕊蕊说:"你把票给我们吧,我们回去路过,顺便帮你退了,钱晚上见面时再给你。" 王鼎说:"那太好了。我先把买的东西拿回古村,然后去仁兴岭叫罗鸿凯。"王鼎叫店主把他寄在东西拿出来,分别解开,各抓了一大把五香花生、地瓜干、豆腐干给官秀霞和谢蕊蕊,官秀霞和谢蕊蕊客气了一番,推不过王鼎,收下了。王鼎向他们招招手,说晚上见,迈着兴冲冲的步子往古村去。 晚上,官秀霞和她的跑运输的丈夫与谢蕊蕊和她的丈夫林国强到德凤楼时,王鼎与罗鸿凯已先在门口等候。林国强略显不好意思地与王鼎握了握手,说幸会幸会。然后与罗鸿凯也握了握手,王鼎是第一次来这种场合,罗鸿凯因较早退伍,加上为了办煤矿,与各种人都有打过交道,较有应酬经验。上了二楼的雅间,让座、点菜都由罗鸿凯张罗。推让一番,林国强坐了首席,谢蕊蕊挨着林国强坐下,官秀霞的丈夫坐在王鼎的左边,官秀霞坐在她丈夫的左手下,罗鸿凯挨着坐下首。坐定后,罗鸿凯拆开一包烟,问了一圈,只有官秀霞的丈夫吸,其他人都不吸烟,罗鸿凯就把整包烟都扔在官秀霞的丈夫前面,官秀霞对她丈夫说:"大家都不吸,你也不要吸,省得破坏新鲜空气。"她丈夫很听话,将抽出的烟卷又塞回了烟壳,把打火机也放回口袋中。 罗鸿凯说:"没关系的,吸吧。" 在上菜之前,大家东一句西一句地聊着,彼此把分别后的情况都简要地说了说,其中自然也谈起了其他同学,大家惊奇的是王鼎也参加军,而且还当过罗鸿凯的教官,从罗鸿凯的口中,还知道魏雄、唐天霸、江省新都曾经在一起,当然,罗鸿凯也只是概略地说了一下,因为以后东风战队的情况他一点也不知晓。王鼎也简略地说了说自己的情况,有些情况自是不便说,就省略了。同时也从他的嘴里证实了双妹确实死于意外,大家不免唏嘘一阵。不过,后来的情况王鼎也不知道。林国强还有和唐天霸保持着通信,但唐天霸出于保密,军中之事也没有在信中透露什么,因此王鼎对东风战队现在的情况仍是一无所知。林国强也说了自己的状况,因是一个普通的勘探队员,工资比地方上多了点,只是生活清苦了点,谢蕊蕊终于给他追到手,生活虽然清苦,但过得还是甜蜜蜜的。说道江道炎,林国强鼻子"哼"了一声,"那人不可交朋友,这几年,靠他老爹卖地质资料,发了点小财,眼高于天,对我们这些穷同学是看不上眼的。"正聊着,菜上了。 第一道菜自然是德凤楼的当家菜:德凤烤鸭。金黄的皮脆而不焦,咬在嘴里那个香啊,想起还会掉口水。一端上来,一屋子里都是上好酱油混着山奶、姜汁、桂皮、料酒的味,吃到嘴里咸中带有麦芽糖的甜味。这道菜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奢侈品,尽管王鼎和罗鸿凯现在不差钱,但如果不是要请官秀霞和谢蕊蕊她们,要他们自己来消费,恐怕太阳得打从西边出来也不一定。但今天太阳仍是从东边出来,他们为了打开煤炭的另一道销售渠道,奢侈了一回。大家不再说话,埋头吃了起来。第一道菜烤鸭还没吃完,第二道菜又上来了。 王鼎看大家埋头吃,站起来走到罗鸿凯身边,用手轻轻捅了一下罗鸿凯,小声地问:"怎么没上酒叫呢?" 罗鸿凯一愣,轻声答道:"哎呀,真是的。我忘记问了,大家一看到烤鸭,都吃了起来,我也忘问大家喝什么酒好?" 王鼎走回座位,轻声问林国强和官秀霞的丈夫,"两位喝点什么吗?"林国强咬着一个烤鸭腿,说:"随便。"官秀霞的丈夫抹抹嘴说:"我也一样。"官秀霞听道,对王鼎说:"简单点,就喝点本地土酒算了。"罗鸿凯说:"那怎么行?我刚才看见店里有丹凤高粱,就喝丹凤高粱吧。"谢蕊蕊说:"那酒凶了点,还是喝土酒。"王鼎说:"那就这样吧,土酒也上一壶,丹凤也叫他拿两瓶。"罗鸿凯下楼去安排了一会服务员就把酒送上来了。罗鸿凯开了一瓶丹凤高粱,给他们一一斟上,谢蕊蕊不喝白酒店,王鼎给她倒上本地土酿的水酒,自己也倒了一碗,于是站起来敬大家,自己一碗喝干。林国强见王鼎干脆,也一饮而尽。官秀霞和她的丈夫也干了,谢蕊蕊自称酒量不行,喝了半碗。然后动第二道菜。 第二道菜是本地产的一种身上带刺的无鳞鱼,德凤楼的"干煎黄龙块"。这种鱼的做法也是很讲究的,鱼杀好后去刺切成块,加适量的盐、白胡椒面和花雕酒拌匀腌制二个钟头以上,然后滤干表面水份,放热油锅内慢慢煎到两面金黄出锅。外脆内嫩,满口生香。 大家又一阵忙活。 接下来的菜也是以后一道一道地都是新鲜货,他们都是没吃过的,都是德风楼的精品。 怪不得德风楼这么有名,原来他的菜肴确实不是盖的。 酒过三巡,菜也尝了几道,慢慢就聊到正题了,官秀霞有了几分酒意,说:"嗨,你就那点产量,我和蕊蕊就可作主,明天你就到我办公室签合同。蕊蕊哈?" 谢蕊蕊微笑着点点头,说:"没问题,上一万吨的合同才要我们副厂签,一万吨以下,我们都可作主签。不过,预付款要少一些,最高只能拿到百分之四十,其余的要完成合同才能结算打款。" 罗鸿凯说:"没问题,有百分之四十我们也够周转了。那我明天就去签了啊?" 官秀霞说:"包在我和蕊蕊身上了,放心吧。" 王鼎端起酒碗,说:"那谢谢二位同学。"说完一饮而尽。 官秀霞摇着手说:"唔,谢什么?说到底,我们还要谢谢你呢!省得我们还要到处去求人调煤。" 罗鸿凯说:"现在是供销社放开来收,要是哪天供销社不收了,我看他们的煤往哪儿卖?" 林国强说:"他们才不会想那么多呢?还是你做生意想得远,有头脑。来,我敬你一杯!"说完和罗鸿凯碰杯,一饮而尽。 官秀霞说:"唉,如果电好卖,我们电厂再开一台机组,那需要的煤就更多了。可惜,岩顶镇企业不多,我们电厂的发电机组总是不能满负荷发。" 王鼎听了,脑子里灵光闪了一下,问:"官秀霞,你们电厂的电价现在是多少?" 官秀霞说:"工业用电现在才八分钱一度,可是你看,岩顶镇有几家工业?" 王鼎"哦"了一声,没有再吭声。他想煤的事解决了,一定要想办法办一家企业,最好这企业与电有点关系,能大量消化电厂的电,电消耗得多,那它买自己的煤就多,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看起来,前几天和罗鸿凯谈的,要出去走走的计划还是要继续。呆在这山岙岙里,成天眼里就只有乌黑乌黑的煤,什么也看不到。唔,车票又退了,不然明天到县上外贸公司问问,有什么东西可以搞的。外贸公司都是对外的,应该会知道多一点。这样一想,回远海市的计划只好暂缓一下。 酒菜差不多了,官秀霞要告辞,她的舌头有些打卷了。最后,她对罗鸿凯说:"老同学,你矿上煤的运输能不能让我老公也运点。要不,电煤的运输就全包给我老公运行吗?" 罗鸿凯说:"完全可以。能包最好,省得我天天找车。" 官秀霞的老公也喝得有点高了,但听了罗鸿凯的话,又端起一杯,说:"谢、谢谢!我敬、敬你!"把那杯酒一口喝下去了。 送走官秀霞他们,王鼎和罗鸿凯都有点兴奋。 罗鸿凯说:"这下好了,我们挤进电厂的门坎,有了两条腿走,煤炭销路不愁了。那几家小矿愿与我们合作,我们可以帮他们销售。" 王鼎说:"可以,不然他们一直被吴狼鬼兄弟低价收购,我们应该帮他们一把的。" 罗鸿凯说:"我明天去找官秀霞,你呢?" 王鼎把自己的想法给罗鸿凯说了,说是先到县外贸公司去看看,如果不行,再去龙城外贸或省外贸,总会找点消息来。罗鸿凯问他不回远海市了?王鼎说暂时先不回去。等有点眉目再说。 第二天,王鼎起了个早,赶到汽车站,正好早上当班的售票员仍是昨天下午的那位,那售票员对王鼎还有印象,问王鼎怎么这么早就来坐车?王鼎说,不好意思,昨天的票因临时有事退了,问今天还有票吗?那售票员也干脆,说,还有一张4号座的。给了王鼎,王鼎连说:"太感谢了!"付了钱,拿了票,就去候车室等车。车一会儿就来了,上了车往县城去。 到县外贸公司时,时间还很早,外贸公司的经理还没来上班,一个像是业务员的人在门口碰见王鼎站在那儿似乎等什么人,就热情地让王鼎到他的办公室去坐坐,并告诉他经理一会儿就来。王鼎说好,进了他的办公室。业务员给王鼎泡了一杯茶,王鼎表示感谢。问业务员:"贵姓?" 业务员答:"免贵,姓蒋。" "噢,是蒋同志。对了,蒋同志,你们外贸都有做些什么生意?"王鼎问。 "生意嘛,只要符合国家政策的,我们外贸都做。同志,你贵姓呢?"业务员回答后问。 "哦,我姓王,叫王鼎。"王鼎回答。 "你有什么产品需要我们外贸帮忙出口吗?"蒋业务员问。 "噢,没有。我是想你们做的生意中有没有什么产品我们能生产的。"王鼎问。 "是这样的啊。那你那里有些什么资源?" "我们那里有煤,有电。当然还有锰矿、铅锌矿和钨矿。" "噢,是这些。不过,现在有一样产品很吃香,是出口J国的。叫结晶硅。你那儿有电?" "对,岩顶镇有个火电厂,但用电企业不多,有很大的剩余。" "有没有石英石和木炭呢?" "石英石?这我倒没有打听过,木炭应该有。" "不过也不要紧,石英石我省到处都有。我们县也有。只要有电就行。" "那投资会大吗?" "小规模的也不大。有个二三十万就行。" "那--哪里有这样的企业,我们可以去参观一下吗?" "如果你想搞,我们外贸会支持你们的,也可以帮你联系技术人员。到时产品我们包销。" "技术难度很大吗?" "据我所知,不会很难。" 王鼎一下从座位上兴奋地站起来,对蒋业务员说:"行,我搞。请你帮帮忙联系,越快越好。" 蒋业务员说:"行。对了,我还没问你是哪个单位的?" 王鼎说:"我是岩顶镇罗家煤矿的。资金不成问题,你帮我联系到技术人员,最好是有个这样的工厂,到时我们派人去培训学习。" 蒋业务员说:"没问题,王同志,你回去,我联系好通知你,对了,你们煤矿有电话吗?" 王鼎说:"没有。我回去就申请装。你看,要多长时间?我过几天来找你吧。" 蒋业务员说:"行,下星期二你再来这找我吧。我也要把这事给经理说一下。" 王鼎说:"好,我下星期二来这找你!"说完,还向蒋业务员要了他办公室的电话号码。也不等经理来了,就离开了外贸公司。 王鼎像捡到宝一样,高兴地跳着回到车站,又买了一张下午返回岩顶镇的车票。 到了岩顶镇,他直接去电厂找到官秀霞,说他可以办一个工厂,很用电的,让她带他去见见电厂的厂长。官秀霞满口答应,锁上办公桌的抽屉,带王鼎去见电厂的厂长。电厂的崔厂长听了官秀霞的介绍,又听王鼎正在想办法办一个用电比较大的工厂,到时能消化掉电厂的大部分电能,很高兴,并表示,如果王鼎的工厂搞成,电厂可以在电的方面给予一定的支持,比如电价优惠方面,线路架设方面都可以支持的。王鼎表示感谢,说项目一旦有眉目,立即再来联系。也要了崔厂长办公室的电话号码。从崔厂长的办公室出来,王鼎与官秀霞再回到她的办公室,这时外出办事的谢蕊蕊也回来了,热情地和王鼎打招呼。官秀霞把王鼎要办一个新企业的事告诉了谢蕊蕊,谢蕊蕊也很高兴,便问他什么时候会开工。王鼎说还早呢,要等县外贸公司联系好才能定。看到谢蕊蕊,想到林国强是地质队的,便说:"谢蕊蕊,你晚上回家的时候,帮我问问林国强,我们县什么地方有好的石英石,而且储量要比较大的。他是搞地质的,应该会比较清楚的。" 谢蕊蕊说:"这你就算问对人了,前段时间我就听他说他们分队在友善那边就发现了一座很大的石英矿,可惜没人要这种矿石,也没有去开这种矿。不知适合不适合做你说的结晶硅的原料?" 王鼎说:"太好了,改天我邀他一下,叫他带我去那看一下。取个样品,找人化验一下品位,再带到县外贸给蒋业务员,让他帮问问。" 谢蕊蕊说:"行,回去我给他说说。" 从电厂出来,王鼎又连夜赶回仁兴岭罗家煤矿,把这事给罗鸿凯说了。罗鸿凯听了,也是很兴奋。 王鼎说:"鸿凯,我看我们有必要去邮电所申请一架电话。" 罗鸿凯说:"我明天去办吧,没个电话,联系事情真不方便,与电厂的合同也签了。官秀霞和谢蕊蕊都很支持,那个崔厂长也很好说话。" 王鼎说:"看起来我们现在遇到了一个好的机遇,该放开手脚干起来了。我明天去看石英矿。你打听一下周边的公社烧木炭的人多不多,结晶硅冶炼的辅助材料也要用到?" 罗鸿凯说:"好,我叫杨仔他们去打听一下。" 王鼎几样事情落实一圈下来,时间也就挨到星期二了。这期间他还将这项目给公社罗书记汇报了,罗书记说:"好啊!搞出口创汇的项目,公社一定大力支持!你们给企业办写个报告,我们研究后一定给你向上面争取政策和资金的扶持。" 星期二的上午一早,王鼎就来到县外贸公司蒋业务员的办公室。蒋业务员已在办公室等他。见面后自然一番互相热情的问候。然后蒋业务员拿出一叠材料给王鼎,王鼎接过,在蒋业务员办公桌的对面椅子上坐下,静静地看了起来。王鼎的记忆好,理解力强,一目十行,一叠资料,一下就翻完了。看完资料,对结晶硅这个项目心中有了个大概轮廓,对蒋业务员点点头,表示已看完。蒋业务员吃惊地望着王鼎,说:"看完了?这么快?" 王鼎说:"有初步的了解,不错,按这个可行性报告,套我们本地的原辅材料价格,利润是相当可观的。只要技术难题解决了,项目可行。" 蒋业务员说:"技术也不是难题。我帮你联系过了,A省F县有这样的类似的企业,是炼硅铁的,但操作和冶炼原理是同样的,而且我和他们的厂长也熟悉,他愿意派技术人员指导我们建厂,同时同意接收我们的人员去他厂里进行岗位培训。" 王鼎听了说:"那太好了,真不知应该怎样感谢你!" 蒋业务员说:"不客气。我们经理也说,应该扶持我们本地的出口创汇企业。如果你上这个项目,我们公司可以提供一笔贴息贷款给你,以后用产品价款抵冲。" 王鼎说:"好!真是及时雨,我们公社罗书记也很支持。我现在就可代表罗家煤矿决定上这个项目。" 蒋业务员说:"如果这样,等会我带你去经理那儿办个手续,前期的报批手续我们来做,整个设计图纸经理那里都有,等下到经理那里,你先把土建设施的图纸带回去,厂址选好即可进行土建工程,对,高压线路也可同时进行。过几天我联系的技术人员来时,再把设备图纸和应采购的设备清单给你带过去。" 王鼎兴奋地说:"简直是太好了,蒋同志,真的,一句谢谢很难表达我对你的感激。" 蒋业务员说:"我们是互利互惠的,你也不要这么客气。" 王鼎说:"好!我这就回去准备。对了,这是我们煤矿新装的电话。"王鼎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蒋业务员。蒋业务员接过,将号码记在记事本上,便带王鼎去见外贸公司经理。和经理也谈得很融洽,经理把可以先期施工的图纸和资料整理好都交给了王鼎,和王鼎握着手,预祝合作成功! 王鼎回到了煤矿,和罗鸿凯商量,成立了一个筹建指挥部,王鼎自己亲任总指挥,从煤矿里抽了几个骨干到指挥部,专门筹建结晶硅厂。罗鸿凯还是把精力放在煤矿的经营生产上,一切都按着计划进行,厂址规划好后,便破土动工了,破土这天,镇里罗书记、外贸公司经理、县供销社的景主任、镇供销社的常主任、火电厂的崔厂长、古村大队的主任、俞家煤矿的俞老大、黄家煤矿的黄老二、原家煤矿的原四贵、古村寨下生产队的民兵小分队长颜公公、会计常公公、还有几家小煤窑主都来道贺,鞭炮放了一串又一串,后来,官秀霞夫妻、谢蕊蕊夫妻也来道贺,也放了一长串鞭炮,搞得建设工地上染上了一大片红尘。指挥部的人员全体出动忙活,好不热闹。最想不到的是还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吴朗贵。他也带了一串鞭炮来放,似乎完全与罗鸿凯不曾发生过什么不愉快,一脸横肉堆着笑,与罗鸿凯作着揖祝贺,罗鸿凯想不理他,但在这种喜庆场合却也不能失了礼数,只好强笑着回了他的礼。吴朗贵也识趣,他和罗书记、崔厂长、古村大队主任、俞老大、黄老二、原四贵他们一一打过招呼后,便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溜了,一直到中午罗鸿凯在德凤楼招待来道贺的贵宾时都没见他露面。 土建工程很快地进行,车间、炉体、冷却水循环池、库房、成品库、综合办公楼、职工宿舍也同时施工,火电厂也派出了最强的施工队,以最快的速度架设高压供电线路。在架设高压线路时,出了点小插曲。一户人家因线路从他的屋顶上过,闹着要电厂赔他的钱,不然就不让过。施工队长报到崔厂长那里,崔厂长打电话给王鼎,王鼎问:"会有安全问题吗?"崔厂长说,高度都是按安全标准设计的,绝对不会有安全问题,是那户人家无理取闹。"王鼎问:"他要多少钱?"崔厂长说:"二千"王鼎说:"他属狮子的,也敢开这个口?"崔厂长说:"我们的施工队长给他做了工作,但对方口气很硬,那队长有打听过,对方是吴朗贵的一个什么亲戚。"王鼎说:"哦,这就难怪。这家伙总是要给你生出一些难题出来,好像前世罗鸿凯与他有仇似的。二千就二千吧,给他就是。"崔厂长说:"要不要跟公社罗书记反映呢?"王鼎说:"这点小事就不要麻烦领导好了。"崔厂长说:"那好,我叫施工队长去办。"王鼎放下电话,苦笑了一下,心想,吴狼鬼就这点料,玩这点小把戏有什么意义呢?可是过了不久,崔厂长又来电话说:"那家又改主意了,说多少钱都不让过,叫我们改道,我看,这事还是要跟罗书记反映反映,这属于敲诈行为。"王鼎想了想,说:"还是别麻烦罗书记吧,跟施工队说,暂时停工一天,这事我晚上找吴朗贵解决。一定会解决好的,叫施工队休息一天。" 晚上,王鼎换上夜行衣,拿出二千元,再一次造访了吴家。吴朗贵刚吃过晚饭,正躺在一张太师椅上剔牙,王鼎用"捕影"和"飘香"两功合二而一的身影,鬼魅一样的一阵风,吴朗贵就从客厅消失了。王鼎把他放在屋顶上,丢下两千元,说:"你最好少玩一些花样,安静了一阵,是不是又想找我来玩玩?"吴朗贵心想,真是他妈的见鬼了,这个人到底是谁?过了这么久,自己都安安分分的,怎么今天才略微地对罗鸿凯制造一点小麻烦,这人就找上门来索命?当下连忙求饶,说再也不敢了。王鼎也不理他,在他磕着头时,无声无息地又消失了。吴朗贵磕了一阵头,侧脸观察身边的人,却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方抬起头来,杀猪一样地叫道,那胖老婆颤动着一身肥肉,跑到院子里,问:"你这个死鬼,什么时候跑到屋顶上去,吼尸啊!"吴朗贵凶道:"还不快把梯子搬过来!"那胖女人赶忙去杂物间搬梯子。吴朗贵下得屋顶,出了一身冷汗,也不与胖女人打话,揣上王鼎丢下的二千元,出门赶紧去找他那门亲戚。 线路顺利地架设着,蒋业务员联系的技术人员也到了,设备清单之前与王鼎有通过气,蒋业务员也帮忙给预定,比如矿热炉变压器、高低压柜等,都提早定了货。蒋业务员来,还带来了外贸公司给的贴息贷款,一下子给了王鼎二十万,几乎占总投资的一半。加上公社企业办的扶持款五万元,县企业局还入了一个小股,给了五万元,王鼎投资这个企业几乎不要花一分钱。这让王鼎很感动,更是要下定决心办好这个企业。他与罗鸿凯商量,是不是把杨仔抽出来,让杨仔带队去A省F县铁合金厂学习培训。因为王鼎想,等杨仔培训回来,结晶硅厂的负责人想让杨仔承担,罗鸿凯同意,便让罗炎慧接手杨仔的工作。杨仔听了王鼎和罗鸿凯的安排,非常乐意,于是贴出海报,向社会上招聘人员,一时来报名的人蜂拥而来。杨仔与来支援建设的A省F县铁合金厂的技术人员共同挑选了二十一位男青年,八位女青年。那技术员讲,二十一位男青年是分三个班,每班七个人,其中班长一人,炉工六人,八位女青年是其中三人培训配电,三人培训产品精整包装,二人培训化验。因此挑人的时候也不是见人就收,而是要看看对方的身体条件、头脑反应、文化程度等。比如做化验员,文化程度就不能太低。因此人挑出来后,还进行了一场考核和面试。王鼎参加了对录用人员的面试,正面了解了一下录用人员的家庭情况,对符合条件,家庭生活比较困难的青年,优先录用。他办企业的目的,就是想带动大家摆脱贫穷。如果能让穷人富起来,当然是他最大的心愿。只是第一批去培训的人要远离万里,不然,他还想招一些残疾人进厂。他上次回古村时,到江省新家去看过他的父母,江省新有个妹妹也是患小儿麻痹症,双腿残疾,要拄拐才能行走。现在高中毕业在家,父母为她的事一直操心,她心里也是成天郁闷。王鼎就有想,将来有适合的工种给她安排个工作,让她能自食其力。这次培训化验员,就有意想让她去,但去A省太远了,只有等去培训的人回来后,再让她到厂里化验室当学徒。以后看,包括仓管员等工种都可适当安排残疾人做。人招好后,杨仔便择日带着这帮人远去A省学习了。 这边的设备安装也进入了紧锣密鼓,一个崭新的企业就要在岩顶镇诞生了,据蒋业务员说,这还是F省第一家生产结晶硅的企业,还可向省政府有关部门申报创新奖。这些王鼎暂时不关心,他一心埋在工作里,紧紧地抓住工作进度,想着能早一天投产,就能早一天出效益,早一天让他所带领的这些农民兄弟受益!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设备安装完成,办公综合楼落成,仓库建好,线路架好,大宗材料堆场地面硬化也弄好了,冶炼用的原材料矿石、木炭、石油焦也一车一车地运进来了,罗炎生也调来结晶硅厂负责现场管理,他招聘了一些村里的棒劳力,将矿石按规格用人工破碎,破成五公分到八公分大小,整整齐齐堆在场地上,石英雪白、干净地闪着光泽,煞是养眼。木炭也进行了筛分,把炭中所含的黄泥巴等杂质都剔除了,大块的石油焦也用人工敲碎了。蒋业务员帮助进口的石墨电极也到货了,最令人振奋的是杨仔带去培训的人也按时回来了,对方还派来了三位技术人员,一位是电器工程师,一位是机械工程师,还有一位是工艺技师,王鼎和罗鸿凯对他们的到来表示最热烈的欢迎,现在真是万事俱备,就等送电。王鼎和罗鸿凯本不信迷信,但工人们都说,要选个好日子来开工,王鼎和罗鸿凯只好顺了工人们的意,迷信一回,叫村里的常公公选了个黄道吉日,打电话给崔厂长说:"一切准备就绪,可以送电了!"然后在那位电器工程师的指导下,对设备进行了空载试验,然后对炉子进行了三天柴烘,柴哄结束后又进行电烘,一切正常后,工艺技师设计了投料方案,杨仔就带领第一批培训回来的职工上岗进行操作了。按正常情况下,一般投料闷烧二十四小时到三十小时即可出炉,工艺技师说第一炉闷烧越久越好。王鼎和罗鸿凯算了一下,如果第二十四小时出第一炉硅水,正好是半夜,如果闷到三十小时,是第三天的黎明。罗书记说出水时他要带公社领导来参观,县外贸公司经理、火电厂崔厂长、县供销社景主任、蒋业务员都说要来看出水,王鼎说出水时间差不多在半夜,他们一个个说,半夜也要来。实际上刚入夜他们就来了,围在炉台上,看着工人们操作,一脸的兴奋。王鼎看,大家围在炉台上,不是办法,就叫他们到办公室喝茶,边聊天边等。大家想也是,围在炉台上影响工人们操作,不好,于是都下了炉台,集中到会议室里喝茶聊天。会议室里有一台黑白电视机,图像不是很清楚,但围着许多工人在看,他们见一下来了这么多领导,一个个赶快溜了。罗书记要拦着工人们,说大家一起看啊,工人们嘴含着笑,却扭扭捏捏地还是走了。会议室就剩下罗书记带来的公社领导、县外贸公司经理、崔厂长、景主任和蒋业务员,王鼎呆在炉台上,罗鸿凯来陪这些客人,两位刚培训出来的化验员兼起了办公室的礼仪职务,给客人们上茶续水。罗鸿凯陪着客人聊天,却被电视上的新闻吸引住,电视里正播着我国外交部的对Y国侵犯我国领土的最强烈的抗议。最近这一段时间这样的新闻越来越多,罗鸿凯心里仍然有一种军人的使命感,可惜脚残了,不然,还想穿上军装等待着使命的召唤。想到自己,他也想到王鼎,不知王鼎最近有没有看这些新闻,他隐隐约约感到王鼎仍然没有离开部队,他仍然是有使命在身的。不知他会不会突然被召唤而离开自己。想得有点走神了,以至罗书记叫他都没听见,罗书记还以为他看电视看得入迷呢。大家七嘴八舌地聊胖天,时间也过得很快,不知不觉,都到凌晨三点了,杨仔来招呼各位客人去炉台前看出水,大家到时,工艺技师在指导一位工人在用烧穿器烧炉眼,烧了一阵后,轻轻地将渣撩掉,将台包车开到炉眼下,工人用杂木棍轻轻地撩着炉眼,慢慢地撩开来,先是滴了几滴硅水出来,后用杂木棍再桶一下,一股白炽的硅水便射进了硅锅里,以后越流越大,工艺技师说,不敢开那么大的炉眼,否则硅水太大,会涮掉硅锅的,他用杂木棍轻轻垫在炉眼边,让硅水不要流得过激。公社办公室的报道员拿着相机把这历史的一刻拍下来。这是F省的第一台工业硅炉。蒋业务员放响了他带来的一串鞭炮,凌晨的空气虽然有点凉,但大家都心里暖烘烘的。王鼎更是兴奋,他也叫人到他的办公室去把他准备的一大挂鞭炮取来,点上一支香烟,叫罗书记放。罗书记高兴地接过香烟,像小孩子一样,点响了这挂长长的鞭炮。"噼哩啪啦噼哩啪啦"红红纸屑飞起,映着白炽炽的硅水,让这偏远的仁兴岭异常热闹了一番。 ※※※※※※ 诗就是生活,生活就是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