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王鼎他们家一起调回来的有七八家。但只有王鼎家和另一姓上官的家属同行,其他几家的家属已提前走了。 王鼎的妈妈因为强烈晕车,到G省省会时又停下来休息,那几家没带家属的人员就先走了,只有上官家与他们一起同行同止。 上官家当家的上官远与王鼎的爸爸是战友,两人从解放战争到抗美援朝一直到转业到华东地质局都在一起,而且在地质队也是同分到一个钻机,上官远是机长,王鼎的爸爸是材料员。 上官家有三子两女,老大上官桥头,是一个很结实的男孩,与王鼎年纪相仿,但读书高了一个年级,高一已读了半个学期。老二上官架子,长得清清秀秀,有点女孩子味,是王鼎弟弟的同学。老三是女孩子,叫上官凤妹。小四是男孩子,小五是女孩子。随行的还有上官远的母亲,一位老人家,背很驼。 两家人一起出门,同行同止,路上倒也热闹。 一会儿两家的孩子就成了好朋友。 王鼎与上官桥头很是合得来,也许是年纪相仿吧,或许是两人聊的话题投趣,上官桥头扬起自己结实的胳膊,说:"高中毕业后我一定要去参军。" 王鼎说:"我想去考军校。" 两人聊起志向,仿佛有无数的话题,没完没了。聊到最后,王鼎突然问:"上官桥头,你家兄弟姐妹几个取名字好像随随便便的,是谁给你们取的?" 上官桥头说:"嗨,我老爸取的,我在桥头出生,就叫桥头。弟弟在架子底下出生,就叫架子。" "哦,是这样。"王鼎笑了起来。 上官架子和王鼎的弟弟也很快成了好朋友,上官凤妹当然是找王鼎的大妹妹做朋友了,小四小五就跟在王鼎的小妹妹屁股后头,两家人七个小孩,走出去,一大帮,好不热闹。 在G省省会休息了一天,他们就启程去L州,L州下车休息的时候,上官桥头建议去看看L州的市容,王鼎说好,各自向大人说过后就走出旅店,王鼎和上官桥头的弟弟妹妹们也闹着要去,上官桥头同意了,但给他们约法三章,一不准乱跑,二不准贪吃,三不准惹事。弟弟妹妹们见同意他们跟着去玩,什么条件也答应啦。 L州城还真大,他们走到大街上时,车水马龙,过马路如果不见缝插针地一个车道一个车道地过,恐怕你永远得站在路边边。 七个孩子手牵手的过了马路,上官桥头扶着王鼎,看王鼎走路很困难的样子,可是扶着王鼎却一点也不费力,上官桥头心里有点奇怪,但又不明所以。但一种照顾残疾弟弟的大哥哥般的豪情使他紧紧地握住王鼎的手,生怕一个不小心让王鼎摔倒就不好了。 过了公路,公路边都是高楼大厦,商店里吃的用的,五花八门,让几个小孩眼睛都看花了。王鼎口袋里没有几个钱,对那些东西一点也不感兴趣,但看弟弟妹妹像看西洋景一样,也就耐着性子陪他们,大的东西买不起,小的东西总要买点,王鼎买了两串咸橄榄,分给弟弟妹妹们吃。上官桥头看出了王鼎有些不耐烦,问是不是想回旅店。 王鼎说:"不要紧的,你看他们玩得多高兴,多玩会,等下中午饭就在外面吃,我请客。" 等他们逛累时差不多到中午了,王鼎带他们到一家饭店去吃饭,上官桥头进了饭店,一看这饭店装修得还有点豪华,忍不住扯了扯王鼎的手,小声地说:"王鼎,吃不吃得起?我可没有钱啊。" 王鼎对着他的耳朵小声地说:"放心,我来点菜,保证吃得起。" 七个小家伙选好位置后,有个服务员就过来问王鼎他们想吃什么,王鼎点了二份红烧肉,一份海带排骨汤,再点了一份豆角,对服务员说:"吃饭!" 服务员记好后就走了。一会儿菜上齐,他们就狼吞虎咽起来,吃完后一结帐,才二块七毛钱,而且饭还不收粮票,真是便宜。 王鼎付了钱,上官桥头他们连嘴都没擦就跑了。 出了饭店门,上官桥头说:"我的妈呀,吃得真过瘾,还真便宜,我还以为要多少钱呢。" 王鼎说:"头几年我从岩顶镇到G省时路过这,知道这一带的东西都很便宜的,我们明天到H省的H城,那里的东西也很便宜。但到了远海市,就吃不到便宜的东西了。" 上官桥头问:"远海市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那里怎么样哈?" 王鼎说:"我也不知道。但它和我外婆的家是同一个省,我想也差不到哪里去。" 上官桥头又说:"没来时,有个老张伯给我爸说,那里以前是国民党的一个集中营,到现在都还没有电灯,很落后的。我想应该不会像他说的那样吧。" 王鼎说:"应该不会。毕竟是一个城市。我以前在古村是点煤油灯,但那是乡下。在岩顶镇就有火电厂,镇里都有电灯,那些厂矿企业的日子都过得很好,还经常有放电影。不比乡下。" 上官桥头说:"那就好。好歹咱们地质队也是县团级的单位,我想不会搞到太乡下吧。" 王鼎说:"应该不会吧。不过,就是乡下,也没有什么不好。以前我在古村就很好玩的。" 说着说着,他们就回到旅店了。 上官远叫他们去吃饭,他们说已经在外面吃过了。是王鼎付的钱。 上官远也就没再说什么,又去找王鼎的爸爸聊天去了。 王鼎的妈妈还是有气无力地躺在旅店里,晕车像生一场大病一样,中午也不想吃饭。 王鼎将刚才还剩下的橄榄塞了一个给妈妈的嘴里,他妈妈一边嚼着一边问:"你们都吃过饭了?" 王鼎点了点头,说:"妈,你还想吃些什么?我去买。" 妈妈摇摇头:"我什么都不想吃。晕车晕得胆汁都吐出来了,你们不要乱跑,照顾好弟弟妹妹。" 王鼎说:"放心吧,妈,我会的。" 王鼎出来把弟弟妹妹都赶到房间里去休息,而他自己却没有睡意,悄悄地开了门,来到旅店的大堂,见上官桥头坐在大堂里的沙发上闲翻着报纸。 王鼎走过去说:"你也没有休息?" 上官桥头眼睛没离报纸,答:"我没有午睡的习惯。"突然他又放下报纸,对王鼎说:"下午,我们去哪里玩?" 王鼎回道:"这里我们人生地不熟,也不知哪里好玩?" 上官桥头说:"那就随便走走,看看有没有公园,去公园里玩吧。如果有动物园就好了。" 王鼎说:"问问服务员同志就知道了。" 上官桥头说:"是啊,我去问问。"上官桥头跑到服务台去问,一会儿跑回来说:"附近有个公园,我们去那里玩玩。" 两人手牵手走出旅店,走没多远,果然有个公园,但这时公园里人很少,公园的大门微开着,有个戴红袖套的看门大伯躺在一张躺椅上假眠,看两个小孩朝公园走来,其中一个还是残疾的,招了招手,就放王鼎他们进去了。 上官桥头嘴里嘀咕着:"不要门票?哦,可能是照顾你残疾人吧?" 王鼎说:"也许吧。我们进去吧。" 王鼎与上官桥头先是大体参观了一下公园,公园的面积很大,游人很少。有草坪、假山和一个人工湖,湖上荡着几只小船,游乐项目确实不多。 上官桥头似乎不是来玩的,随便走走,对公园里的那些红红绿绿的花草和树木一点也不感兴趣,他把王鼎拉到一个假山后,对王鼎说:"王鼎,你怎么一点也不像残疾人。" 王鼎一愣:"你说什么?" 上官桥头说:"我还以为我在照顾你,可是牵你扶你一点也不费劲。你走路虽然姿势有点像残疾人,腿也确实是瘸了,可是你走路不费劲,看起来有点摇摇晃晃,却是很稳重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鼎明白过来,"哦,是这样。我小的时候得过小儿麻痹症,后来经过几位老先生治疗,虽没有彻底治好,但他们固本培元,也把我的身体调理很壮实。" 王鼎拉起自己左右脚的裤管,右脚膝盖处有点弯曲,但肌肉结实。左脚虽然有所萎缩,但肌肉却是硬邦邦的。 上官桥头忽然坏坏地一笑,说:"王鼎,我想和你比赛摔一跤。" 王鼎看了看上官桥头那坏坏的神情,默默地点了点头。 上官桥头撸了撸袖子,看王鼎准备好了,一发力,冲上来一把抓住王鼎的双肩想把王鼎按下去,结果王鼎却身子都没动一下,上官桥头反应敏捷,一看王鼎身形不动,立即改按为抓,抓着王鼎的肩膀想把王鼎摔出去,这下成功了,真的把王鼎摔出去了。 上官桥头心中一喜,可是喜色还没有传到脸上,惊讶却印在了他的方方正正的脸上。 原来他把王鼎摔出去的时候,自己的身子也被王鼎带了出去,带出去就带出去,可是摔倒时,却是自己身子在下,王鼎却笑嘻嘻地压在他的身上,在他还没弄清怎么回事时,王鼎突然身子一挺,反而一把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王鼎拍拍上官桥头身上的泥土:"好大的力气,我如果没有锻炼过,还不给你摔成肉饼。" 上官桥头嘿嘿地搓揉着自己的头,"见鬼了,见鬼了。"但随即又佩服得五体投地。"王鼎,王鼎,你一定有学过功夫,能教教我吗?" 王鼎说:"我哪有学过什么功夫,我就是从小生病,双腿不好使,加强了锻炼而已,谁都没教过我功夫,从小我就爬过石壁,像猴子一样在树藤上荡过来荡过去地玩过,还有我学会了用手走路,比脚走得快。其他我什么都不会,教你什么?教你爬石壁?" 上官桥头不相信,"真的?你没骗我。我怎么感觉你功夫很深。是哥们就不该保守哦。" 王鼎说:"真的没骗你。不信,咱们比赛跑步,你用脚,我用手,跑到那假山上顶上,谁先跑到那棵树底下谁赢。" 上官桥头答应:"好,我就不信你能跑过我。" 王鼎笑着喊:"预备--跑!" 上官桥头听到"跑"声就整个身体飞了出去,跑出一截后回过头来看了一眼王鼎,王鼎却笑眯眯地看着他跑,上官桥头心里想"这家伙不会是在耍我吧?"再回头时,王鼎已不在原地,还没回过神来时,身边只见一个黑影闪了一下,上官桥头一愣,再向前看时,那个黑影变成一个黑点到了假山脚下。 等到上官桥头跑到假山顶上时,王鼎已在那棵树底下坐着笑眯眯地望着脸上微微冒着汗珠的上官桥头。上官桥头虽然体质好,跑这点路不算累,但憋足一口气跑了这么远,心里还微微地有点咚咚地响,气也不是那么均匀地喘。 王鼎抓了一把草搓了搓手,拉着上官桥头说:"是不是?我用手跑路比你用脚跑得快?我再教你跳石壁。" 一把拉住上官桥头的胳膊,就从假山上跳了下去。 上官桥头吓了一大跳,"妈呀--"叫了一声,叫声停止后,他和王鼎已站在假山脚下。上官桥头抬头看了看假山,少说也有十几米,三四层楼高唉,上官桥头吐了吐舌头,彻底叹服了。 "你是人还是神啊!" "我是一个普通的残疾人!"王鼎调皮地笑了笑,"好,我们今天的事就我们两知道,不要给别人说。你的身体很好,加强锻炼一定会比我棒的。" 上官桥头记下了,说:"我会保守秘密的。" 休息一天,第二天他们两家又坐火车到H省H城,在H城休息一天,再坐火车到J省Y站,下车后又休息了两天,才坐火车到了F省远海市。 在远海市下车后,上官架子说:"远海市不错嘛。" 上官远对孩子们说:"还要坐汽车走呢。我们地质队的队部在远海市的M县。" 上官凤妹扭了扭鼻子说:"喔哟,还要走?留在这么漂亮的城市不好呀?" 一行人,王鼎的爸爸要陪王鼎的妈妈走路,从火车站到汽车站还要走一大段路,王鼎的妈妈真是看见车都怕了。 其他人坐公交车去汽车站。到汽车站时,上官远去买到M县的车票,但日期却是明天的,只好又到附近的人民旅社登记房间住宿。 在等王鼎的爸爸和妈妈时,上官凤妹和小四在车站大门边开着玩笑,互相打来打去,小四打不到上官凤妹,捡起一个石头向上官凤妹砸去,没砸着上官凤妹,打在水泥地上,弹了起来,好巧不巧,弹起的石头又砸在大门的玻璃上,把大门的玻璃砸出一个大洞来。 这一下惊动了车站的保卫人员,一个戴着红袖套的男子跑出来,大喝一声:"干什么的?" 又对被吓傻的上官凤妹和小四喊道:"是谁干的?" 上官凤妹傻傻地指了一下小四,那戴红袖套的男子扬起手,就要一巴掌扇下来,王鼎手快,一下子便托住红袖套男的手,小四被吓了下,大哭起来。突然有人拍了拍王鼎的肩膀,说:"我来处理吧。" 王鼎回头一看,"王叔叔,你怎么会在这里?" 原来是王怀德,王怀德对王鼎挤了一下眼,示意他别吱声,掏出一个红本本对红袖套男说:"这件事我来处理吧,小孩子不懂事,你也不该打人。" 王怀德拉开红袖套男,对王鼎说:"你带他们走吧,我去处理这事。"然后又对红袖套男说:"走,去找你们站长说去。损坏的玻璃我来赔。" 红袖套男看了看王怀德,虽然不知他什么来历,但敢跟他去找站长,恐怕也有点来头,于是悻悻地瞪了王鼎他们一眼,就带王怀德走进了车站。 上官桥头拉着小四,叫上上官凤妹,与王鼎一起回到车站旁边的人民旅社。 路上,上官桥头问王鼎:"那王叔叔是什么人?" 王鼎说:"是我上次在火车上认识的一位朋友。" 王鼎简略地说了下上次在火车上抓扒手的事,当然略去了许多细节。上官桥头也没有再问什么。 车票本来是第二天上午八点的,可是因为当班班车出了故障,一时没有修好,改为下午两点发车。 下午王鼎他们挤上车后,班车就向他们这一次的最终目的地M县驶去。中间过了一个渡口,他们全部被赶下了车,王鼎也要下车,那驾驶员看他是残疾人,要他坐在原位,不要下车。 过了渡口,班车就沿着沙土公路向西驶去。一路上青山绿水,山是越来越绿,但水却越来越细。下午五点左右班车驶进了M县城车站。 从车站出来,上官远去打听地质队的所在地,回来说还有五六里地。这时天已黑下来,没有交通工具,上官远好不容易联系了一辆手扶拖拉机,把两家人都挤进了那小小的车斗,突突突地向城外驶去,走到半路,有一个小坡,手扶拖拉机手说上不去,叫大家下来走路,大家只好下来走路。又走了约十分钟,才真正地到了地质队的所在地。 ※※※※※※ 诗就是生活,生活就是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