洒脱是一种境界
人是受周围的环境以及所属时代的法则局限的,当大多数人毫无选择余地地被纳入商品经济大潮的机械律中,便只能于其中去证明自己,赋予分数,金钱,地位,权力,人脉以特定的意义。所以在一个强烈自我实现需求的人眼中,金钱不只是金钱,地位不仅仅是地位。名利一方面成为了实证自己的价值筹码,另一方面也搭筑了高层次的实现平台。政治经济的强势主体受到众人的哄抬正是因为多方的参与不致被人遗忘,并且能够利用全方位的资源做事。读书以求改变自身的社会属性,向金字塔的上层奔突并没有错,除此之外价值又能安放在哪呢?这种奔突的动力一方面来自迫切改变物质生活的需求,另一方面来自寻求实证平台以做事的迫切愿望。人只有不断地打破环境,重建环境,并依靠做事来消解或淡忘延误和空落,才能借一种强健的力的作用效果以作存在的证明。而因此收获的物质利益,在一个做事的人眼中倒显得不那么重要。人的生物属性不应当随着社会属性的拔高而受到遮蔽,人的生活其实不需要太多的物质和享受,人应当从简单而朴实的生活中寻找到充实和安宁。物欲的泛滥让多数人为享受而赚钱,为赚钱而工作,其实生活的质量并不完全依赖物质基础。空虚寂寞的人很多,快乐自足的流浪汉却不少。一个真正的额有钱人往往衣着朴素,思维强健,他是以赚钱的活动作为自我实现的方式而感到富足的,并不是以守财奴式的占有和挥霍而傲慢的。一个伟大的政治家并不同于结党营私,蝇营狗苟的政客,他应是以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为己任的。大丈夫贵兼济,岂独善其身?一个大丈夫自然乐善好施,扶危济贫,他是以泽被更多人来成就另一层次的本体的。
人通过对具体的事物赋值,依靠意志对自我进行整肃,为实现特定的目标而努力,这应当是多数人行动的依据。为了不使心力涣散,这似乎是一种有迹可循的方法。可令喻晨内心不快的是,在对自我进行整肃的同时,却又受到了一种机械力的逼迫和驱使。当每一分每一秒按计划有效率的做事时,生活被绑定在一条狭窄的道上了。意志演变成强迫,他仍然感到压抑,一个过分执着的人是感受不到自然而轻松的快乐的,而一个放任自己,漂在生活的流水中的人又是空落而浑噩的,这是他左右为难的地方。与成功之后的满足相比,自己在路上的驱使和煎迫更让他无法释怀。生命是无目的的,所以要确定目的和意义,确定后又受到牵扯和绑定,这其中的矛盾如何协调?生活是矢量还是状态量?
喻晨认为洒脱是一种境界,人从自然中来,终要走到自然中去,可懂事以后却总是在规行矩步的整肃自己变得一点都不自然。而洒脱是在懂事之后终又回复到自然的境界,不受意志强力的驱使,做事休息只是一种自然的生活状态。中国人的人格组成是儒道的互补,儒家试图证明自己,道家试图消解自己,其实都过于强求。洒脱需通过三个阶段,刚开始人为物役的时候,物是物。慢慢地上升到人为己役的阶段,这时物不仅仅是物,而有了意义。到终又洒脱的时候便没有了役的概念,物还是物。没有了整肃,也没有了延误,这就是禅宗所说的,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的三重境界。到这时做事和休息只是一种习惯,生活也因而变得快乐和自足。
这只是理想的境界,更多的时候人是一团矛盾。喻晨自知离真正洒脱的境界还很远,胸中一团云翳也不知何时才能云淡风清。人是自己的囚徒,既受自己观念的驱动,又受观念的役使。动不能停止,煎迫加大,静不能释怀,只觉空落。更多的时候是在动静之间游离,时而怀疑,彷徨,时而坚定,奋进,时而状态量,涣散或凝聚,时而矢量,有所标度并有所指向。在做事中淡忘,不问结果和意义,不让自己停下来,停下来就茫然无措。白天在证劵公司上班,夜晚进入范仲淹传记,疲惫的时候手指在桌面上叩击-里面是空的-脑中混沌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