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头顶上传来一声惊徨的尖叫,我还来不及抬头看清楚是什么回事,就已经眼前一黑了。
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躺在医院的床上,右手骨折,肋骨断了两条。不用旁人说明,我已能猜到作案的是谁。肯定是她,我命中的克星——朱雅迪。
朱雅迪是与我同级的女生,是个顶着校花衔头的白痴女。自开学以来,我前后七进医院,全拜这魔女所赐。上次,她在楼梯绊倒,结果……把我推下楼,额头缝了五针;上上次,她单车的刹车失灵,结果……把我撞到河里,差点没淹死;上上上次……
可怜我——昔日的龙门镇第一帅哥。如今遍体鳞伤,身上的“拉链”六、七条,还左青龙——左手的瘀块,右白虎——右手的石膏。
“咯咯咯……”熟悉的敲门声响起,一股恶寒从心底升起,慌忙叫道:“没有人在。”
门外的魔女像失聪似的,没理会我的话,不请自进。看着眼前这个身材苗条的小美女,我真不明白她怎么能压断我两条肋骨和右手。
雅迪提着一篮水果来到我的床前,未等她开口,我就先问候她的母亲,然后是她奶奶,继而是她祖宗三十六。直问候到明太祖朱元璋,我才因为口干而闭嘴。
雅迪的间歇性失聪又再发作,没理会我的“真诚问候”,一把扑在床缘,脸上的泪水梨花带雨,边哭边说:“羽尘,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让你受伤的,都怪我笨手笨脚的,晾衣服的时候不小心从阳台掉下来……幸好,你刚好经过,救了我一命,要不然我就死定了。”
要是能让我选择,我宁愿在你掉下来的时候多砸几块石头,放在银行门口那种。
雅迪的眼泪说来就来,说止就止,刚才还哭得山洪暴发,现在用床单擦干眼泪,再抹了把鼻涕后,就换上一副天真无邪的笑脸,温柔地说:“你现在觉得哪里不舒服呀?是不是这里,我帮你揉揉……”说着,她把魔爪伸向我的右肋。
“啊……我的妈啊……”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过后,不用我开口,护士们已把这个魔女轰出去。
医生说我得在医院渡假两周,期间我紧急召集我认识的所有奇能异士商议这魔女的事情。众哥们一致认为,要是我还想苟且于人世,就必须远离朱雅迪这个扫把星,而最简单直接的方法就是转校。
随后,我以传宗接代继后香灯等大道理跟我爹妈做了一轮思想工作。我爹妈也是深明大义之人,认为与其把钱砸在医院,不如砸在学校。所以,我出院后就转到另一所中学就读。
本以为,从此就能脱离苦海。可是,好日子没过多久,恶梦便再次降临。
“今天,我们班又来了一位新同学,她的名字叫朱雅迪。”
“什么?”我从梦中惊醒,整个人跳起来,把椅桌全部弄倒了。
“羽尘?真的是你耶,你刚才趴着睡觉的时候,我就觉得很面熟了,没想到真的是你,我很高兴耶!”雅迪从讲台跑过来,拉着我的手兴奋得乱跳。
“你是很高兴,但是我很想死,呜……”此刻,我感受到何谓欲哭无泪。老天爷,你苹果香蕉橙耍我!
“朱雅迪同学,既然你认识郑羽尘同学,那你就坐他旁边的位置吧!”
班主任,你也苹果香蕉菠萝西瓜车厘子耍我。
从雅迪坐下那一刻开始,我就感觉到我的人生完了,因为她的椅脚压住我的脚趾头。“啊……我的妈啊……”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翌日下午,第一节课是化学实验课。我向老师请假,理由是:“我不想死”。老师不批,理由是:“神经病”。
这节课做的实验是加热高锰酸钾,使其释放氧气,然后让红磷在高氧的环境下自燃。
因为我跟雅迪同桌,当然是共用一套实验器材;因为我平时上课经常睡觉,理所当然是由雅迪动手做实验;因为雅迪是笨蛋,毫无疑问理所当然是……
“轰!!!”一声轰天动地的巨响,眼前红光一闪,我本能反应地以双手护着我的俊脸。虽然避过了毁容的危机,可是我的一双玉手……
事后得知,雅迪这笨蛋竟然把高锰酸钾和红磷一起塞进试管里加热,不爆炸就有鬼了。
然而,如此强烈的爆炸,雅迪竟然丝毫无损,反而我却双手包得像棕子一样。恐怕一个星期之内也得让人喂饭,更要命的是……我这个星期该怎样上厕所啊!
双手还没痊愈,雅迪又在体育课跑步时把我撞倒,使我险些死于同学们的钉鞋之下;之后,她拿着一杯热气腾腾开水时绊倒,把开水全泼在我身上,烫得我当众表演脱衣舞;再之后……
我受够了。
在一个狂风暴雨的晚上,雅迪的雨伞被风掀翻,差点把我的左眼戳瞎的时候,我的容忍终于到了极限,终于爆发了。我对着雅迪大吼:“朱雅迪,我长这么大,容易吗?你苹果香蕉菠萝西瓜草莓芒果沙田柚到底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啊?你以后离我远一点,最好别让我再见到你这扫把星。”
雅迪一脸痴呆地看着我,任凭雨水无情地打在她俏丽的脸庞上,语带抽泣地说:“我真的很讨厌吗?”
愤怒已使我失去理智,疯狂地咆哮着:“是,你真的很讨厌。只要你在我附近,我就铁定会倒霉。我恨不得你现在就给雷劈死!”
一声贯彻天地的惊雷适时响起。
雷光之下,雅迪双手捂脸,哭着转身逃跑,连雨伞也没有捡起。看着她冒雨奔跑的背影,我有点后悔刚才所说的话。
然而,笨蛋就是笨蛋,双手捂着脸怎能看清楚路呢?果然不出我所料,她没跑几步就跌倒了。地上挣扎了好一阵儿,她才能爬起来,带着一身污泥像只母夜叉似的跑回我身前,狠狠地甩了我一巴掌后,再次逃跑,再次把雨伞遗忘,再次没跑几步就跌倒……
真是个人类史上最笨的超级无敌大笨蛋。
摸着脸颊上的污泥,心里的感觉很奇怪:怎么她那么用力打我,我却一点也不觉得痛呢?反而,当她的手掴在我脸上的时候,我只觉得她的手很柔软,也很温暖。
次日,雅迪没来上课。本以为,没有这个扫把星,我便能从地狱的深渊直飞天堂之巅。可是,看着身旁空空的椅子,我却有一丝失落。
次日的次日,雅迪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我发现她的右手包着绷带,掌心处还有少许鲜血渗出,我想这笨蛋大概是跌倒时擦伤了。正当我为是否该向她道歉而犹豫的时候,她却先开口:“羽尘,我以后也不会再给你带来霉运了。”
我不知道雅迪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但事实确如此。自此以后,她再也没给我添麻烦。后观她却因为太冒失而屡屡受伤。
回想过去,雅迪虽然同样是那么笨,但她每次跌倒或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意外时受伤的总会是我,而她却每次都丝毫无损。
后来,在我多番打听下,终于知道雅迪为何会说不会再给我带来霉运。原来,在我发疯地骂她的第二天,她就独自跑到一间附近比较有名的道观,请求观主“幻尘”帮助,使她不会再给我带霉运。
幻尘把一根银针和一盒朱砂墨交给雅迪,说只要她亲手用沾有朱砂墨的银针在右手掌心刺上对方的名字,就不会再给对方带来霉运。但是,从此霉运将会伴随你一生,除非对方也在右手掌心刺上你的名字。
得知此事后,我一连三晚都失眠了。最后,我把心一横,也以同样的方法在右手掌心刺上“宠雅迪”三个字。真苹果香蕉橙痛得哭爹喊娘,还得用左手拿针,真不知道那个笨蛋是怎样做到的。
当雅迪见到我那只包得很丑的右手时,面露惊讶之色,关切地问:“你的手怎么了?”
“没事,切水果时弄伤的,啊……我的妈啊……”雅迪再一次把椅脚压在我的脚趾头上。
自从我在掌心刺字之后,我的恶梦再次降临,而且还比以前更可怕的恶梦。
就在刺字后的第二天,雅迪不知发什么神经,竟然躲在楼梯间突然跳出来吓我,结果害我从五楼滚到四楼、四楼滚到三楼……当我气冲冲跑上楼,想暴打她一顿的时候,却在三楼跟她撞个正着,结果我从三楼滚到二楼……
其实,皮肉这苦也不算什么,反正我早已麻木了,要命的是“楼梯间风火轮X2事件”在次日便传遍整个校园,我的人气因此疯狂飙升,并得到“建校以来首个连续两次滚下楼梯的大笨蛋”的光荣称号,让我恨不得往头上套个纸袋才上学。
两天后的中午,我为了躲避雅迪,挑了遍很僻静的草地睡午觉。谁知道还是被她发现了,她远远看见我就兴奋地飙过来。过来就过来呗,干嘛要骑着单车过来。
雅迪那熟悉的尖叫声于空气中回荡,腹部的车胎痕迹历历在目,那一刹那,我真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现在把自己解决了,起码也能留个全尸,要是继续让这个魔女折磨我,我怕某一天爹妈只能找到部份的我。
又过了两天,雅迪在上化学实验课的时候,把硫酸瓶打翻了,硫酸溅到我的裤子上,把裤子烧出三个大洞。虽然硫酸没把我脚烧伤,但穿着这条个性十足的性感裤子上课,我真想一头砸到墙上,砸死算了。
又又过了两天,雅迪绊倒时推了我一把,幸好是在教室而不是楼梯间,只是摔个饿狗扑屎而已。不过,要是以为这只是简单地摔个一脸灰,那就太小看这魔女了——我摔倒时不小心摸到一个女同学的屁股。
见家长、校会批斗、级会再批、班会继续批,经历连场浩劫之后,我成了全校女生的重点防范对象,坊间更传言我是个超级变态狂魔。就连我爹妈也认为我满脑子黄色思想,轮番跟我做思想工作,并把我所有漫画书逐一检查,稍有涉及男女之事的全部没收。
我开始后悔在掌心刺字了,从下定决心刺字到万分后悔,只是相隔一个星期。
我找到一个自称世界一流的地摊纹身师,问他能不能把掌心的刺字弄掉。他说其它地方没问题,唯独掌心不可以,因为掌心有很多神经,一不小心就会出大问题,但这并非最主要的原因。
“掌心与人的命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我学纹身的第一天,我师傅就跟我说,不管客人如何坚持,也不能给客人的掌心纹身,因为我们是纹身师,不是相师。”纹身师说完这句就把我踢走了。
到底是那个王八蛋想出来往掌心刺字的馊主意,我一定地苹果香蕉橙把他往死里整……我想起来了,好像是那个叫幻尘的牛鼻老道想出来的。
我本来想操家伙去找那个幻尘,但听说他的道观里有十多个小喽罗,一人一拳也能把我打个半死。所以,我还是赤手空拳去找他理论好一点。
我想像中的幻尘,就算没六七十,起码也该有四五十吧!没想到这个所谓的观主,不但个子长得小,还长着一张娃娃脸,看上去就像我一样是个中学生。
我礼貌而客气地把事情的经过告诉幻尘,当然我本来是想揪着他衣领说的,但看见他身旁那两个虎背熊腰麒麟臂的肌肉男,我的语气不由自主地变得十分客气。
幻尘一直都闲着眼睛,我怀疑他是不是在打瞌睡。当我把事情说完,他就向我摊开一只手掌,我以为他想看我右手,就把手伸出来。谁知道他竟然狠狠地拍开我的手,说:“笨蛋,伸手出来干嘛!给钱啊!”
我差点没晕倒,一开口就要钱,什么世道啊!但有一点我真是不得不佩服他的,就是他竟能知道我身上有多少钱,更厉害的是他竟然只给我留两块钱车资。
正所谓“受人钱财,替人消灾”,钱都给抢光了,也该是干活的时候了。
然而,我全部的流动资金就只换来幻尘的一话句:“没救了!”
苹果香蕉菠萝西瓜车厘子恨不得揪起这小子痛扁一顿,要是那两个肌肉男不在的话。
为了我的人生安全,我唯有用最下三流的手段对付幻尘——抱脚大哭。他被我这么一缠,终于害怕了。嘿嘿,我也不是盖的,像八爪鱼似的把他的脚抱得紧紧,哭得呼天抢地日月无光,还不停用他的道袍擦眼泪擤鼻涕。
幻尘终于屈服于我的“抱脚大哭”之下,凶巴巴地说:“小子,算你狠!本来要我帮你摆平这档事起码得收你三五千,现在我当赏给乞丐好了。你掌心的刺字虽然刺在掌,但亦同时刻在心,就算现在把整只手掌砍掉也没用,厄运依然永远伴随着你。”
幻尘还说我和雅迪前世结下孽缘,而且是我有负于她,所以今世她给我带来霉运是因果报应。她在掌心刺上我的名字就会成为我的守护者,就算不能给我带来什么好处,也绝不会再给我带来霉运。而我又在掌心刺上她的名字,不但同样会成为她的守护者,更会与她定下三世契约,三世之内我们也注定会走在一起,至于是缘是债就只能看我们的造化。
爱的反面就是恨,同样恨的反面亦是爱。只有在今生真心相爱,才能化解我们上辈子结下的孽缘。孽缘一了,霉运也就不复存在。
最后,幻尘跟我说:“只要她真心对你说一声‘我爱你’,便能化解你们上辈子结下的孽缘,但是如果你今生不好好照顾她,下两辈子有你受的。”
我的妈啊!这不就摆明叫我去早恋吗?我可是个三好学生啊,而且现在正处于长知识长身体的阶段,怎么可以乱搞男女关系呢?不过,如果我现在不乱搞男女关系,我怕我活不到可以乱搞男女关系的时候,只能硬着头皮拼了。雅迪虽然是个超级大笨蛋,但她咋说也顶着校花的衔头,而且她心肠也挺好的,如果不是经常害我倒霉,也算是个不错的女孩子。
翌日,我就展开“为活命而乱搞男女关系计划”,向雅迪大献恩勤。她开始时有点受宠若惊,还以为我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或者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毕竟我平时对她的态度极为恶劣。但很快她就知道我是“真心真意”对她好的,他不但乐于接受我的恩勤,而且对我比以前更好。虽然她以前对我已经很好,只是因为她经常害我倒霉,所以我没发现她的优点罢了。
不要以为我对雅迪好点,她就不会害我倒霉,我依然是一天三小伤,三天一大伤,她一天没跟我说“我爱你”,我的恶梦始终也不会完结。
星期天,我约雅迪一起去玩,这回我真的拼尽家财了,带她去吃饭、看电影、逛街,还带她到电玩店玩机动游戏。虽然她玩机动游戏时笨手笨脚的,但我却突然觉得其实她也笨得挺可爱的,我不知道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以前的我只会觉得她笨得很讨厌。
玩机动游戏是我的强项,所以虽然雅迪很笨,但是我们还是抱着一大一小两只熊宝宝离开。雅迪玩得很尽兴,说大熊宝宝是我,小熊宝宝是她。
红颜浅笑,时机成熟,我觉得现在就是最佳的时候了,就说:“你喜欢我吗?”
雅迪突然呆住了,过了三分钟才回过神来,牵起我的右手,说:“你先让我看你的掌心,我才能回答你。”
为免被别人发现我掌心刺着雅迪的名字,所以我右手一直都戴有手套。我想雅迪看见我掌心刺有她的名字,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说“我爱你”。
然而,雅迪看着我的掌心,又呆了三分钟,泪水汹涌而下。我想她一定是太感动了,立刻把握机时机,再次问她是否喜欢我。
雅迪放下我的手,抬头看着我,她的眼神让我心中大慌,因为我从她的眼神中看到的只有无限的恨意。她说:“我知道你找过幻尘,其实你从来也没有喜欢过我,你对我好只是不想我给你带来霉运。我恨死你了!”
雅迪扔掉怀中的小熊宝宝,狠狠地甩我一巴掌就跑了。这是她第二次打我,和上一次不同,这次我觉得很痛,我的心很痛。
次日,雅迪没来上学,之后几天也没有。我问班主任才知道,她转学了,而且是转到省外,听说她全家都搬到省外了。
知道此消息后,我突然觉得很冷,在炎炎夏日也仿佛置身于冰窖之中。我想,我的心死了,我终于知道我是真心爱雅迪的。
我用了很多方法也没能与雅迪取得联系,甚至连她搬到那一个省也不知道。绝望中,我想到幻尘。
我把所有模型、游戏机等一切能卖的东西都卖掉,还向爹妈预支半年零用钱,拿着一大沓钱跑去找幻尘。
我还没开口,幻尘就说我活该,并说帮不了我。我唯有再次使出“抱脚大哭”,不过这次我是真正的大哭,哭得幻尘也于心不忍。他说:“我真的帮不了你,因为我不会寻人的道术。不过,你也不用灰心,你们已定下三世契约,这辈子注定会再碰面。希望到时候,她不会已嫁作他人妇。”
只要能见到再次见到雅迪,其它一切都不再重要,因为我爱她,只要能看见她幸福快乐的样子、憨憨的笑容,其它的事情真的不重要。
也许,我对雅迪的真爱感动了老天爷,在我上大学的第一天,突然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害我差点被疾驰飙过的宝马撞死。那一刹那,我没感到愤怒,反而心中充满喜悦,兴奋得双手颤抖。
我紧张地回头,没错,就是她,是朱雅迪,是前生与我结下孽缘、今生与我定下三世契约的朱雅迪,笨手笨脚地在地上挣扎爬起来的朱雅迪。
我难以形容心中的激动,冲上去把雅迪紧紧抱着,任凭她在我怀中挣扎抓我的脸并大叫非礼,我也不放手。这次我绝对不会放手,因为我已经失去了一次,绝不能失去第二次。
“雅迪,我爱你!”
那份恋,那段情,这份爱,这语缘··· ··· 注定般幻觉的永恒,封锁了晓尘若风的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