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7日是我的父母结婚的日子,69年前的这天,在我的家乡扶余县,张家和陈家的联姻庆典成为大事,这不仅是因为满汉联姻, 更重要的是这两个大家族,因为经济实力的缘故,可以操办一场热闹非凡的 婚礼,这对于常年沉默着的小城的人们来说,的确是个新鲜事,更何况新郎常年在外读书,新娘除了上学又很少出门,所以人们想借着婚礼端详端详两个新人的容貌倒也是正常的事情。 1941年的东北还被日本人占领,但是这不妨碍婚礼的进行,父亲那些日本同学当然不会被邀请,而父亲的感觉是内心不安,他无法猜测我母亲的模样,他连照片都没有见过。 婚礼的场面是宏大的,但是形式很特殊,音乐是五花八门,既有敲锣打鼓吹喇叭的 中式乐队,也有敲洋鼓吹洋号的西洋乐队,迎亲队伍里有自行车仪仗队、有大红的花轿,后面还有轿车,婚礼的宴席上,有满族婚礼讲究的 子孙饽饽,还有西式的点心,高粱烧和洋酒一同上席,洋号喇叭对着吹,又拜堂又向上帝宣誓,简直是乱七八糟。 17岁的父亲在进屋接新娘子时遭遇到小舅子的埋伏,我年仅八岁的唯一的舅舅对我父亲喊“你不行礼不许进”,父亲马上行了个礼,结果满院子的小姨子哄堂大笑,要知道,我母亲同宗姐妹13个,这陈家也是哥四个同居一个巨大的庭院。 后来舅舅又喊“给我三姐行礼,要不她不上轿”,我父亲低声叨咕“那就上汽车”,结果还是冲着蒙着盖头的新娘行了礼,才算接到了新娘。 晚上,满族婚礼不闹洞房,客人散的早,父亲在母亲陪嫁的柜子里看到了很多精致的点心,就偷吃起来,吃饱了想起掀盖头,我母亲说“我饿了,等我吃了我妈给我做的点心再掀吧,要不全让你吃光了。”我父亲才知道自己闯了祸,他一把掀下大红盖头说“咱们一起吃”,母亲笑了,点着我父亲的脑门没吭声。后来这个点脑门的 动作我看了几十年,父亲经常把脑门凑在母亲面前任她点,一直点到母亲去世前十分钟。 后来父亲说“我看到了盖头下面美丽的你们的妈简直要笑傻了,有容貌还有文化,真是美死我了。” 结婚不久父亲带上妻子的 照片回学校了,母亲守着空了的 新房和四位婆婆三位公公开始了漫长的生活,在给丈夫打理行装时,她伤心落泪但没说一句挽留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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