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那场雨,下的有些暧昧,整整的缠绵了一夜。天亮的时候,才住了。最近总是下雨,下的让人心里都有些颇烦了。说大雨吧,又算不上大雨,整天烟雨朦朦,潮湿,却又很闷热。自从那天被老头子打了一棍子,白盼盼就没敢再回过家。天天都窝在山洞啊,瓜棚里。好在这个季节,天气不冷,哪里窝着是都可以过的了夜的。吃喝也不是问题。大山里有的是吃食。西瓜啦,新鲜的玉米烤了,味道比在家里煮的玉米好许多倍呢。烤麻雀、鸽子的味道当然更不用说。 就这样,白盼盼就这么一晃悠,过了十来天的原始生活。今天实在是熬不住了,没烟了,没烟不可怕,可怕的是没买烟的钱了。这才是问题的所在,得想个法子。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可是一想老头子那天那么生气,估计现在还在气头上,还是不敢回家。白盼盼犹豫了半天,还是拿不定主意到底回不回家。白盼盼从一个土窑里出来,抖了抖身上的尘土,不对,不是尘土,是正经的沙土。昨天半夜,手一伸,哗啦啦的掉了许多沙土在身上。不过,也不可怕,土是自然的东西,是最干净的。抖抖,衣服似乎都更干净了呢。 出了窑,就是个坎,坎下有水冲出的小洼,里面有水,白盼盼不渴,只是用手捞起水洗了洗脸。这水清澈噢,都能当镜子了,抹脸的时候,有泥水,头发里的细土渣也掉了些下来,白盼盼索性又洗了头发。这下子人更加精神了不少。顺着水冲的壕洼,白盼盼一直走到了河沟沿上,停住了。河沟里发着大水,那水泛着黄,狠狠地冲击着沟,水声很凶悍,轰隆隆地,听上去很是吓人。白盼盼突然就有些害怕,怕脚下的沟崖突然就掉下去一块,那样的话,就活不成了。白盼盼不想死,所以他机警的往后回撤了许多步。 可白盼盼还是好奇的在崖上张望,那沟底的水,是洪水,是从上游流下来的,也就是说,这些天,这里是小雨,上游一定是下了暴雨,不然,不会发这么大的洪水。听着那炸雷一般的沟底洪水的怒吼,白盼盼又觉得很有趣,仔细看,河沟里飘着许多的椽子,破椅子板凳之类,也有衣服,塑料袋之类,当然,更多的是草啊树枝丫子。 猛然间,白盼盼想了个很奇特的问题,这么大的水,能把房子冲进河沟里,那些椽子就是个证明,破椅子也能说明些问题,难道不会把人也冲进去吗?会不会也有人被冲进河水里呢?如果是这样,那人还能活不能活呢?想到这个非常有意思的事情的时候,白盼盼不饿了,也想不起去从哪里搞几块钱买包烟了,抽烟其实也没多大意思。 白盼盼现在急切的就想知道,这河沟里会不会真就漂下来个人来呢?虽然想想,能漂在水里的人,应该也只能是死人了。可奇怪的是,白盼盼现在不在乎漂下来的是死人还是活人,白盼盼就是希望那水里真就漂下来个人。甚至白盼盼都已经在考虑,漂下来个男人好呢,还是女人好?是大人好呢,还是小孩子好呢?想到这些,白盼盼觉得自己有点坏了。最后,白盼盼没那么高的要求,只要是个人就行。那就很够意思了。 那样,他就能毫不犹豫的回家,给老头子说,他在河沟里看到个死人,漂在水面上。那样新奇的事情,老头子估计也一定有兴趣,老头子有兴趣肯定急着来看那死人,就顾不上想他那天和高花花在豆子地里打滚的事情了。其实呢,白盼盼自己心里也很清楚,这个事情不怪自己,更不能怪高花花。男情女愿的事情,不是老头子发现,谁也不会看见,谁也不会知道的。 怪谁呢,其实谁也不怪,也不能怪老头子。他和高花花的父亲高木匠为了半亩地做了十几年的仇人。现在倒好,仇人的女儿和自己的儿子,在那绿油油的豆子地里打滚,不说羞人不羞人的,当农民的人,光心疼那一大片子绿油油嫩生生的豆子被这俩兔崽子硬生生的压倒了压坏了,能不生气吗? 白盼盼想起这些事情,也就想起了高花花,不知道高花花现在怎么样了,这些天,两边家里的人,都躲着没敢见,怕是高木匠也没少揍女儿。那事情是可想而知的,小时候高木匠就舍得用木板子打花花,何况是这么个事情呢。一定的,花花一定挨了打。想到这儿,白盼盼就后悔了。那天都怪自己太冲动了。不该那么胡来,虽然花花先提的那个事情,但自己比花花大1岁呢,自己应该忍住才对的嘛。白盼盼有些心疼花花了。不知不觉的就念叨了好几回。 突然,河沟对岸真就滑下去了一大块子崖面,发出巨大的声响,甚至还扬起了很大的灰尘。不过,那些灰尘很快就落了下去。那些滑落的土方,也迅速的被河水吞噬了。这水真是猛呢。白盼盼惊恐的,又往回退了许多步,差不多都看不沟里的洪水了,心才安定下来。 不行,还是得回家看看,大不了,也就是再挨两棍子呗,有啥大不了的。再说这个时候,没准老头子不生气了也说不定呢。这么想了,白盼盼真就顺着山路往家走了,一路上,山上的羊肠小路,还有些泥泞,滑倒了,腿上一块子油皮就蹭掉了,出了血,很疼,白盼盼在山洼里捡到个马皮袍,撕开里面是粉面一样的药,撒了上去,更疼了,但那伤口止住了血,这玩意儿,真是神奇咧。 回到家里,白盼盼是从后院墙的豁口翻进去的,家里静悄悄的,好像一个人都没有,白盼盼先撵到了厨房,到家了肚子就咕咕叫了。厨房门从来都不锁的,只是把扣子扣在上面。厨房里的大案板上,摆着饼,像是家里人端给谁吃的,但那人没吃。还在盘子里好好的盛着。白盼盼再掀起锅盖,锅里是一大盘的牛肉炒粉条,像是专门给自己留的一样。虽然是凉的,可白盼盼现在顾不上那么多,直接端了出来,就着饼子,就大口的吃了起来。 正吃着的时候,门口就有人来了,是娘。娘就问了白盼盼一句话,盼儿,你回来了啊。白盼盼嘴没有停,从喉咙还是鼻腔里嗯了一声。娘就走开了。娘一走开,白盼盼就纳闷了。怎么好像我刚出去半个时辰回来一样呢,我出去都一个多礼拜了。娘怎么问这么一句就走了呢?三下五除二,白盼盼就把那盘子菜和几块饼就下了肚子。渴了,又喝了瓢子凉水。 出了厨房,娘在给院子里的鸡撒米。白盼盼问娘,俺爹呢? 在大屋里睡觉呢,昨天晚上喝醉了。 白盼盼一听老头子喝醉了,以为还在醉着,就溜过来大屋,想看看爹。走进大屋,爹已经起来了,在叠被子呢。白盼盼有点胆怯的不敢迈下一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老头子打了哈欠说,你这几天在哪待着哩,不回家?白盼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看着爹傻笑,爹却没再追问,说,去,给爹把屋门口的鞋提进来。白盼盼就退回到门口,拿了爹的鞋,鞋子上有很多泥,还没干利索,他就在院子里鞋对鞋的敲了敲,泥掉了,给爹穿了。 白盼盼很奇怪,老头子真把那天的事情忘记了呢。这时候娘说了,盼儿啊,去洗个澡,换身衣裳,下午跟你爹去你木匠叔家提亲去呢。这一句话,把白盼盼乐傻在院子里,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装做没听见,啊了一声。娘说你快点去洗去吧,你爹昨晚和花花爹喝了一晚上的酒,你木匠叔把话都给了。白盼盼感激似的看着爹,爹突然就笑了,骂了句,你个小兔崽子不学好呢!唉,兔崽子大了,去吧,快去拾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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