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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历史小说《风雨大金国》第一部《上京雪》
北国峰光 著 【前言】 时光,像一条奔腾不息的长河,穿过芸芸众生的喜怒哀乐,穿过冬夏轮回的酷暑严寒,穿过朝代更迭的血雨腥风,不知疲倦地,一往直前地流着,流着…… 在它汹涌澎湃的波涛之后,今天来临了,而昨天却成了永恒的历史——属于那个舞台的人们逝去了,属于那个朝代的殿宇倾斜了,属于那段岁月的太阳坠落了…… 时光如水,滴水穿石。多少个世纪的岁月被它抹去了色彩,多少个英雄的铁骨被它融蚀了光泽,多少座青山的巅顶被它风化了雄姿,就连凿在石碑、刻在铜器上的无数的故事,也被它涓涓的清流磨浅了刻痕……昨天的一切,一切的昨天,都在时光河流的冲刷、荡涤中枯萎了,凝固了,沉积了,断裂了,泯灭了,消失了…… 今天,当我们站在岁月的河岸,偶尔回望一次昨天,如果我们不借助史书文字的指点,我敢说,我们谁也不会知道发生在遥远年代那些惊人动魄的故事和那些英雄豪杰的名字。这就是文字的意义。但是,史书就等于全部历史吗?我敢说,不是,绝对不是,因为就在事后编撰那些记叙历史的文字的时候,真实的历史已经被或多或少地在执笔者的记忆中淡漠了,或者,执笔者有意地将一些他认为或那个年代认为不该留给后人的东西,省略了,删除了,或者歪曲了。有了史书,我们就会亲身感知古人在已经被封尘的岁月中的生活吗?我还敢说,不会,绝对不会。因为即使是根本无法确切计算出与今天的时空距离的昨天的生活,也曾有过真实的颜色、质感、温度和气息,而我们正在活着的人,是绝不会走回历史,把前人的生活装进自己的记忆。 难道时光真的冲走了昨天的一切吗? 难道历史真的不会重现了吗? 时光毕竟或多或少地把记载着昨天的东西,保存下来并馈赠给了今人。尽管这些礼物在时光的厚土中沉睡,在岁月的风沙中苦熬了几个世纪、十几个世纪甚至更长的时间,或许只是几桢陶片,几枚铜钱,几片瓦砾,也或许只是几座古墓、几处遗址,它们锈迹斑斑、残缺不全,或扑朔迷离、神秘难测的面孔,却能把真实的昨天,或许只是真实的昨天的片断,实实在在、真真切切、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展现在我们面前。我们注视着它们,抚摸着它们,聆听着它们,一段有声有色的历史就重现在我们的身边,我们就身处于历史之中。 这些被今天的考古工作者千辛万苦、陆陆续续地挖掘出、整理出、鉴定出的文物和遗址,对于史书的记载来说,有的可以验证其真实,有的可以丰富其情节,有的可以更正其失误,有的甚至还可以重现一段没有文字记载的历史,把遥远的昨天展示得淋漓尽致、生动活泼;更重要的事,它们让我们真真切切地体会到那个年代生活的真实声音、色彩和人们的真善美与假恶丑。 我们不否认史书的意义,我们更关注实物的价值。史书只是一部枯涩的文字堆积的长卷,而实物却能让历史闪烁出原本鲜亮、跳跃和炽热的火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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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历史小说《风雨大金国》第一部《上京雪》(004)
北国峰光 著 阿骨打篇 第一章 兵起阿什河 第一节 雪降会宁 一、 这是一年之中最寒冷的腊月。 再过几天,就是北宋政和五年、辽天庆五年(公元1115年)正旦节(春节)了。 这天黄昏时分,荒无人烟的山路上,一队骠悍的人马,像离开弓弦的飞箭,疾驰在凛冽的寒风中。 隆隆的马蹄声、急促的吆喝声和清亮的皮鞭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了一股势不可挡、排山倒海般的滚地闷雷,久久地回荡在群山和森林之间。 爬过座座山岗,涉过道道山谷,穿过片片树林,还不到一个时辰的工夫,这队人马就大山深处的冶铁场,来到了大青山的山麓。在这里举目四望,会宁府已近在眼前了。 “愚……”随着一声粗犷的吆喝,跑在马队最前头的八爷用力勒紧了马缰,胯下的枣红马一声长嘶,前蹄腾空而起。 “就要下雪了。”眯起眼睛抬头望了望灰蒙蒙、混沌沌的天空,八爷随着原地打转的战马转了一圈,然后认真地环视着四周,并把裹着厚实实的虎皮袄的身子向前探了探,侧身细听着西北部那片茂密的防护林中传出的阵阵松涛。 “看样子,这雪今天晚上就得下,而且一定不小,最少也得下上一天两夜……”八爷不容置疑地对身旁的完颜宗干说。 八爷名叫阿离合懑,是女真族完颜部落联盟都勃极烈阿骨打的八叔,40多岁。他身材微胖,面色白润,慈眉善目。乍看上去,他不太像一员骁勇战将,倒像是一位深入简出、养尊处优且饱读诗书的汉人。然而,他在马背上敏捷、娴熟且灵便的动作,却告诉人们,他不仅久经沙场,而且机敏、无畏。 跟随在其后的八爷次子完颜晏和几十个士兵,也立即提住了缰绳。他们不知道这位从冶铁场出发,途经北营,一路快马加鞭赶回会宁府御寨的八爷,为什么忽然在山岗上停了下来。 一路长途狂奔,八爷一行人的头上、身上都渗出了汗水。他们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用厚厚的皮手套抹着额头流下的汗珠,有的干脆摘掉了皮帽,让寒风吹个痛快。顿时,人们和马匹呼出的热气,同透出皮衣皮帽的热气,混杂在一起,在凛冽的寒风中氲氤地蒸腾着。 在完颜部,八爷不仅有勇有谋,能掐会算,而且辈分最高,所以无论士兵还是将帅,就连都勃极烈阿骨打,都对他格外尊重,而对他的预测,更是确信无疑。 “是吗?八爷。”一路上只顾加鞭飞奔而未及说话的宗干,听八爷说天要下雪,顿时忘了劳累,一下子来了兴致。兵士们也凑上前来。 自入冬以来,会宁府就没下过一场雪。在这个漫长、寒冷且无雪的冬天,人们差不多都忘记了雪的颜色和形状了。无雪不成冬,就像是无酒不成席一样,在世世代代生活在冰天雪地里女真人的感觉里,不下雪,他们总觉得这天地间缺少点什么。因此,他们盼雪,像盼着疆场立功,盼着都勃极烈奖赏一样盼着下雪。 雪是他们冬天里的精神寄托和渴望,因为只有雪,才会让这片广漠的旷野变得更加圣洁,才会让这片无际的山林变得更加神奇。在他们的心中,雪,是冬季里上苍赐予给他们的最美好、最珍贵的礼物,也是他们对春天最虔诚、最隆重的礼赠。他们世世代代崇尚白色,雪一样的白色,把白色看得那么尊贵,那么高尚,那么丰富,只有白色才是大自然中一切颜色的源泉和根本。他们信奉着这样一个代代相传的概念,白雪,可以传递着这片土地无仇无怨、偃旗息鼓的宁静,可以表达人们之间和睦相处、肝胆相照的友善,更可以预示明年一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年景。 “要是真的能下上一场大雪,四叔他们的围猎,可就要满载而归了。这回,我一定得向阿民求赐一张虎皮。去年的那张虎皮本该是赐给我的,可阿民却赐给了宗翰兄……”宗干20岁左右,说起话来粗声粗气。 宗干是阿骨打的长子,是阿骨打侧妃裴满氏所生。他天生一副魁梧身材和英俊模样。在众多兄弟中,他的个头最高,体格最壮,而且相貌也最像阿民,就连说话粗犷、洪亮的声音,也与阿骨打有几分相似。 宗干身穿梅花鹿皮袄,外披白色羊皮斗蓬,头戴卷沿紫貂帽,脚蹬乌皮靴。这是阿骨打宗室中年轻的兄弟子侄冬天里惯常的服装。 完颜晏是八爷的儿子,阿骨打的嫡系堂弟,也同宗干一样的装束。可同样的在闪着棕红色光泽鹿皮上点缀着白色花点的皮袄,却让宗干显得格外威武、英俊和少年老成,而完颜晏却显得朝气有余,成熟不足。 “你就知道虎皮。小小孩子,不想着你四叔吴乞买他们围猎的艰难,也不想着帮八爷我多做点事,却只想着同宗翰比穿戴,没出息!”八爷一只手牵着马缰,另一只手胡乱地抚弄着貂皮帽沿上结着的白霜,生气地说。 听阿民数落比自己还长几岁的堂侄,完颜晏幸灾乐祸地背过身吐了吐舌头,并在宗干身后做了个鬼脸。 “我倒是想啊,要是真的能下一场透雪,明年就必定是个好年景。不然的话,明年开春,按出虎水瘦了,这春种可就成大问题了。”八爷说着,低头朝向远处蜿蜒曲折、结着厚冰的按出虎水河面望去。 苍茫的暮色中,一队队移动的黑点,正在冰面上晃动——八爷知道,那是会宁府的男人们正在凿冰取水。 八爷在完颜部德高望重,官居国论勃极烈,是仅次于阿骨打、吴乞买的最高统帅。他分管着会宁府十几万军民的吃粮、用水、耕种和牧马,说话自然离不开水呀、粮呀的。 “可话又说回来,上苍保佑着咱们这些始祖函普的子孙呢!过了正旦节,咱们的大金国就要建立了,都勃极烈就要面南背北称帝了……这雪呀,还真得赶早儿下呢!” 八爷转身看了看宗干和完颜晏,脸上露出了难得的微笑。“好了,赶路吧。主公一定等着听北营的粮草情况,等着听冶铁场打造登基大典上用的那几件耕具的消息呢!” 话音刚落,八爷手起鞭落,胯下的战马就像射出的利箭,嗖地向会宁府城中飞驰而去。 受了八爷的几句数落,宗干觉得心里委屈。自从8年前生母裴满氏去世之后,宗干总觉得自己孤单。母亲只生了他这么一个儿子,他不像弟弟宗峻、宗望、宗辅和宗弼他们,个个都有几个同母兄弟。平时,八爷最疼爱他,完颜晏待他也像亲叔侄,可今天八爷却为一句话发起了火,真是莫名其妙。 本来嘛,自从今年秋天父亲举兵伐辽,他就越来越偏向大祖父劾者的长孙宗翰和大伯父乌雅束的长子宗雄了。自己是长子,虽是庶生,但阿民每次伐辽出征,自己都跟随左右,出生入死,可阿民却把功劳更多地记给了宗翰和宗雄……八爷也不讲道理,他明明知道阿民偏爱自己的两个堂兄,却总说我没出息……还说天要下雪,下大雪。天都阴了好几天了,哪见一片雪花?哼! 虽然心里这么想着,宗干的脸上却没有异样表情。他的双腿一叫力,手中鞭子一挥,胯下青白马一阵斯鸣,飞蹄向前。完颜晏和兵士紧跟其后,顿时,弯弯的山路上沙尘漫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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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4)
第三节 正旦称帝 一、雪中沉思 一天两夜的大雪,把会宁府染得冰清玉洁,银白一片。山白了,树白了,房屋白了,街巷白了,就连按出虎水宽阔的冰面也白了。 "好大的雪呀!"望着积雪如毡的大地和白雪皑皑的群山,几天来始终闷在帐内同群臣商议大事的阿骨打,一迈出帐门,便情不自禁地赞叹道。 这天是除夕,是除旧迎新的日子。然而,在阿骨打的心中,这个除夕却非同寻常,因为女真人世代向辽廷称臣纳贡的时代,即将伴随旧岁一去不复返了,而与大辽分庭抗礼、称霸白山黑水的大金国,即将同新年一道诞生了。因此,一大早,他便拒绝了大夫人的劝阻,急切地走出了温暖的大帐。 他没戴帽子,也没戴手套,只是在肩上披了一件虎皮大氅。寒风嗖嗖地刮过,吹得他浑身猛地一抖。然而,眼前风光无限的雪景,却引得他迈开了大步。 沿着御寨的木栅,他踏着厚厚的积雪,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转了好几个来回。他时而驻足四望,时而又极目远眺,那惊喜和新奇的神情,好似平生第一次看到白雪、第一次置身于雪野之中一样。 初升的太阳,浮在不远处按出虎水的河岸上,把桔红色的阳光轻轻地铺在平坦的大地上、起伏的雪山上和高低参差的屋顶上,把这个晴朗的早晨装点得那么宁静和圣洁。几缕细微的雪粒,在晨风中飞扬着,闪烁出点点晶莹、耀眼的光泽,又让这个寒冷的早晨,显得那么多彩而温馨。 年年马上驰骋,岁岁东征西伐,而对于岁岁年年都会降临在身旁的白雪,他却从来都无暇仔细欣赏。而今天,当他置身银白的世界中,面对这白茫茫的雪山、雪野的时候,他突然发现,雪景原是这般令人荡涤心魄,心旷神怡。在他的心目中,他始终把疆场上的勇猛看成是世间最完美的性格,把血泊中的胜利看成平生最欣慰的追求,而此时,他的心灵猛然一颤:世界上最完美、最高洁、最生动的,竟是眼前、身旁和脚下的白雪。于是,他贪婪地欣赏着、谛听着,甚至蹲下身来,抓一团冰冷而柔软的雪,紧紧地攥在手心。 分散在御寨四周中的民宅里,渐渐响起了鸡鸣声、犬吠声;紧接着,家家户户的院内、门口,出现了大人和孩子的身影,有的在抱柴,有的在扫雪,有的在担水,还有的在准备杀猪宰羊;再接着,每个竖在屋顶的小烟囱,陆续升腾起淡蓝色的袅袅轻烟...... 突然,他的身后传来了一阵轻柔而杂乱的脚步声,随后,一串铜铃般清脆的嬉笑随风飘荡。他转头看去,原来是他的几个年幼的儿子宗隽、宗杰、宗敏正在雪地上奔跑、追逐。只见宗隽在前面跑着,其余两个在后面追着,并不时地向宗隽的头上、身上打着雪团;宗隽摔倒在地上,三个孩子就互相挣扎着,在雪地上滚成一团。过了一会,他们又开始堆雪人,转眼功夫,一个高高胖胖的雪人堆成了,三个小兄弟就围在雪人身旁嘻嘻哈哈笑个不止。 他没有惊动儿子们,而是默默地站在那里,静静地听着,看着......慈祥、欣慰的笑意顿时浮现在他饱经苍桑的脸上。 同多年来始终响彻在耳畔的鼓角声、冲杀声、马嘶声相比,此时的声音显得那么柔和、平淡,可就是这些柔和、平淡的孩子嬉笑声、禽畜鸣叫声,却猛然强烈地震撼着他的心灵。自从他继承长兄乌雅束的女真部落联盟长--都勃极烈至今,他运筹帼幄、驰骋疆场,不就是为了平息部族纷争、抵御外来掠夺,而使女真各部和睦相处、黎民百姓安居乐业吗?他出生入死地征战了多少回,他深思远虑地运筹了多少年,不就是为了每一天的早晨都有这样的炊烟袅袅升腾、鸡犬声声相闻、妇孺阵阵欢笑吗? 然而,他的微笑很快消失了,浓重的眉头深深地皱在一起,满面严峻,几天来一直未曾决断的是否攻打辽廷重镇黄龙府的军事决策,再次萦绕在他的心头。 自从出河店战役损兵折将、六州失守之后,辽廷对女真部既心惊胆战,又恨之入骨。辽帝耶律延禧正调集大批精锐兵马,企图以黄龙府为经济和军事基地,向北推进,夺回城池。 围绕着是否攻打黄龙府,何时攻打,几天来,将领们分析利弊,各抒已见,而最后的决策,他却迟迟未做。他想得更多,看得更远。 "阿民,"一串清亮的呼喊打断了他的沉思,只见宗隽等三个小兄弟一边喊着,一边朝他扑来。 他微笑着蹲下身,慈爱地抱住三个最小的儿子,轻轻替他们拍打着身上的雪,然后后背背一个、前胸抱两个,使劲儿站起身。"真是长大了,阿民都抱不动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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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正旦称帝 二、筹备庆典 太阳渐渐升高了,宽阔的御寨大院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架梯登高系彩绸的、挂灯笼的,汗流浃背清雪的、铲冰的,屋里屋外搬桌的、扛椅的,房前屋后抱柴的、烧火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人流穿梭,煞是忙碌。吴乞买、斜也、宗雄等几位宗室以及娄室、杨朴等人则坐在大帐的火炕上,认真地商议着什么,并不时向几位将领交待着什么。 御寨内其它房屋也是人来人往、笑语欢声。寝房内,阿骨打正在几位年长裁缝的帮助下,试着刚刚缝制好的新袍,几位夫人和几个年幼的儿女,不时地在他身旁指指点点、说说笑笑。 希尹正在供堂里忙碌,一会儿整理萨满服,一会儿查点祭品,并不时地同帮忙的完颜勖交谈着...... 在忙碌的人群中,八爷要算最忙的一个。虽然,他要安排做和自己亲自做的,比往年除夕相比,多了许多--他不仅要张罗除夕夜几百人的晚宴,安排前来贺岁并拜见新皇的各部首领的起居食宿,还要安排明天正旦节新皇登基的事宜。 "八叔,歇歇吧,别累坏了你。"吴乞买见额头上渗着汗珠的八爷走进屋,连忙把他扶到炕上。 "累不着我。这心里头高兴,干多少活儿也不觉得累。再说,有宗干和完颜晏帮着呢。宗干这孩子是个将帅之才,不仅心细,而且有主意。"八爷抹了一把额上的汗珠,盘腿上了火炕。 这些日子,宗干一直跟着八爷做事,这是阿骨打亲自交待的。宗干知道,阿民是想让他跟八爷多学点东西,便跟在八爷身后没命地干。累倒是累了些,可他却长了不少见识,学了不少学问。别的不用说,就说那次陪八爷去冶铁场吧,他就大开了一回眼界。以前,他只听说深山里有座冶铁场,但他始终没去过;只知道所有的兵器、农具都在那里打造,但怎样炼的矿,怎样打的铁,他更没看见过。如今,他对冶铁场的情况可是了如指掌了。 这时,有人来报,冶铁场的人马已将打造的耕具送到御寨,八爷和宗干、完颜晏闻声而出。 "快抬进帐内!"随着八爷的一声令下,几个兵士连搬带扛地把崭新的系着红绸子的耕具送进了大帐。 这是犁铧,这是锄头、镰刀,这是垛叉、镐头,宗干默默地清点着。 "对了,一共九种。这可是老祖宗留给我们吃饭的工具呀!"八爷乐呵呵地说,"有了它们,我们就可以春种、夏犁和秋收了。这九种耕具呀,一件一个用场,要种出粮食来,哪件都不能少,少了哪件,粮食都吃不到嘴里呀!" 八爷和宗干、晏又忙碌了一阵,草草地吃了口饭,这时,太阳已经偏西了。 "走,去灶房,看看晚宴准备得怎么样了!"放下饭碗,八爷对宗干和完颜晏说。虽然,早晨宗干已去那里看了一回,但八爷还是不放心。 御寨的灶房,建在大帐的后侧,是一大排木房子。 三人刚绕过大帐,就见灶房敞开的门前烟雾缭绕,热气腾腾,几十位厨子正在里里外外地忙着。 按照女真人的习俗,除夕夜的晚餐是一年中最重要的晚餐,因此,不仅饭菜的品种多,式样全,而且准备周密,制作精细。御寨也不例外。在这个女真族中最大家庭的灶房内,二百多个厨子们进入腊月就开始筹备了。 阵阵香气扑鼻而来。进了灶房,只见外间的几个长条案几上摆满了几排大木盘子,前面的盛放着全羊、乳猪和牛、驴、狍、熊、野猪等方肉;山猫、飞龙、猂鼻、熊掌、鹿尾、雁肝等盛放在中间;最后排的猴头蘑、榆黄蘑、黄花菜、蕨菜。真是飞禽走兽、山珍野味,应有尽有、琳琅满目。 "八爷,您还有什么吩咐?"年纪稍长的大厨,忙放下手中的活计,恭恭敬敬地走上前来。 "你是领灶,叫翰鲁吧?!" "八爷还记得本灶?" "怎么不记得?这几年的除夕宴不都是你领灶吗?手艺不错!今天更得仔细着,你做的可中御宴啊!"八爷既威严又亲切地说道。 "本灶明白,本灶明白。"斡鲁一个劲地点着头称是。 "这烤全羊、烧乳猪自不必说,你也不是做了一次两次了,这猴头熊掌、人参山野、松仁飞龙、蒸熊掌、扒猂鼻、熏山猫也是你的拿手好菜,你就尽管使出看家本领。只是这多宝珍肉盘子和黄金肉,你可要格外用心,这可是咱们皇上最爱吃的菜,可不能欠一点火、走一点味啊!" "是,是。"斡鲁又不停地点头。 听到多宝珍肉盘子,宗干的嘴里顿时生了口水,好似那盘以大片肥瘦相间的猪肉盛装架起、间插青葱,浓香扑鼻、香滑不腻的大菜,已经摆在了自己的面前。这道菜是阿民的奶奶多宝真首创的,倍受完颜部几代人的喜爱,所以流传至今。它制作复杂,对肉质、佐料以及火候的要求极为严格,因此,非大宴不设,平时不是阿民招待贵客,他也品尝不到。 完颜晏也垂涎欲滴,他最喜爱吃黄金肉。那是用无一杂毛的纯黑肥猪做成的菜,每份取猪的首、尾、肩、肋、肺、心等熟肉丁放在碗里,佐以蒜汁、韭酱、葱泥和芥末,再浇上久炖得老汤,味道香鲜,色泽金黄,因此叫做黄金肉。 从灶房的外间再向里,是一间宽敞的主食房。这里同外间不同,没有锅碗瓢盘的碰撞声和浓烈的油烟味,尽是宽大的面案。 "八爷,"一个年轻人凑过来。他叫兀春,是灶房面案的领厨。别看他年纪轻轻,可是心灵手巧,祖传的面案功夫却没人能比得上,特别是擅长制作各种面饼和蛋糕。 "按照您老人家的吩咐,饮饼、胡饼、荡羊饼子、灌肺油饼,我都做了一些,另外,馒头、粟饭也作了不少,您看行吗?"兀春一边说,一边用手指着面案上排列的待上锅蒸和下油炸的各种形状和颜色的面团。 八爷看着,十分在行地说:"好,都多做一些。还有你拿手的蛋糕,松仁、核桃仁、蜂蜜要加得足,油要炸得透,而且要做出点花样来。" "是的,您看,我正在抓紧做呢!形状也是长的、方的、圆的,银锭、柿蒂、鸡肠、金刚镯、西施舌,样样都有,请您老放心。" "好吧,我晓得你的手艺,你就仔细着做吧。做好了,我会赏你的,咱们皇上也有赏!"说着,八爷转身,走出了灶房。 "阿民,今晚咱们喝什么酒呀?"走出灶房,完颜晏顽皮地问八爷。 "当然是咱们酒坊的小烧了。除夕不喝小烧,难道你想喝女儿红呀?"八爷侧脸瞅了一眼满脸雅气的儿子。 "我可没想喝‘女儿红',那是定亲酒。可是有人要喝女儿红了......"完颜晏望了一眼宗干,诡谲地一笑。 "是呀是呀,"八爷好似忽想起了什么,乐呵呵地自言自语:"过了正旦节,宗干就要定亲了,是徒单部首领家的闺女吧?到时候,我可得给你好好张罗张罗。宗干都18岁了,也该娶妻生子了。过了明年,咱们皇上可要抱孙子了!哈哈!" 宗干腼腆地红了脸,他突然举起拳头追打完颜晏,叔侄俩一前一后笑着跑远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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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6) 第三节 正旦称帝
三、宗翰降马 出了御寨正门向东,宗翰跃马扬鞭,穿过寂静的小巷喧闹的街市和安出虎水的冰面,风驰电掣般向会宁牧马场奔去。 牧马场位于按出虎水东岸一片平坦、宽阔的空地上。在这片一望无际的空地上,一年四季,牧养着数不胜数的军马。这些膘肥体健的军马,不仅用作狩猎、征战,还承担运输和传驿。马是女真人须臾不离的交通工具,因此,都勃极烈在各地设置了许多马匹喂养、繁殖和驯化场所,其中最大的一个就是这里。 牧马场到了,会宁牧尹完颜冲和一队官兵早在一间宽大的房前等候了。 知道宗翰今天气不顺,完颜冲只当没看见他的一脸怒气,满脸陪笑:"大爷,都是小的无能,还差一匹赫白马,烦您大清早地到这来,真是罪该万死。不过,其它8种马已经够数了,只是这赫青马实在是......" 自从昨晚八爷交给他选马的差事,宗翰就了憋一肚子气。一是气完颜冲无能,牧马场那么多马,会宁牧那么多人,竟挑选不全九九八十一匹军马?二是气杨朴他们别出心裁,要什么赫白、黄骠、枣红、骊驹、大赤、紫骝、银鬃、金栗、菊花青九色马,而且一色九匹全得一模一样。三是气八爷怎么这么晚才把差事派给他,只除夕一天时间,马就得备齐,正旦节皇上阅马时就得上场了,这差事要是在他这儿耽误了,他在皇上面前怎敢抬头?在众长辈和兄弟中,他的脸儿往哪儿放?可是,事已至此,他只得硬着头皮接了差事,这可是八叔亲自交待的,虽然心里有气,可嘴上可不敢说个不字。 宗翰气冲冲地朝完颜冲瞪了一眼:"赫白马可是明天皇上阅马时用的头阵马,竟挑不出来?你们这些酒囊饭袋,没用的东西!" 宗翰一边喝斥着,一边举目远望。只见辽阔的雪地上,一群群军马或奔跑,或嘶鸣,或啃食。慢慢地,他的气消了。他平生最喜爱的就是马,只要见了马,就像见了宝贝一样,他的眼神顿时就会射出光来。 "足有两万匹吧?!"宗翰低头问。 完颜冲立刻回答:"大爷真有眼力,是两万两千匹。我们会宁牧原有一万三千多匹,去年生了一千多小驹;主公,啊不,是皇上从咸州带回了辽马八千匹,一共是两万两千匹。" 会宁牧平时归八爷管着,宗翰对马的匹数不太清楚。 "两万两千匹,竟挑不出一匹赫白?" "回大爷。这赫白马本来就少,两万匹里也只有那么百十来匹;在这百十来匹里选九匹,个头、肥瘦、颜色都要一模一样的,实在是难啊!" 宗翰知道完颜冲是个精明、能干的年轻人,而且,从他的曾祖父开始至今,他们祖孙四代都为完颜部首领牧马,可称得上忠心耿耿。每次围猪,他都能如时、如数地拿出最肥壮、驯服的马,或当坐骑,或作负重;这次伐辽,经他喂养的那些战马,刚烈、勇猛且通人性,像生了翅的猛虎,没有一个临阵脱逃的。然而,什么精明啊,能干啊,忠心耿耿啊,驯服有方啊,此时都没用,当务之急是立即选出一匹赫白来。 "照你这么说,是没办法了?"宗翰威严地地盯着完颜冲的眼睛,一字一板地说。 完颜冲立即不停摆手,"不,不是没办法。不过......" "不过什么?还不说出来听听!" "办法倒是有一个,就是苦了大爷,奴才不敢说。" "说!不说,我就治你的罪!"宗翰凶狠地在半空中使劲地甩了一下马鞭。 完颜冲浑身哆嗦了一下,连忙靠近宗翰,"从辽获取的马匹中,倒是有一匹赫白马,个头和毛色都合适,只是它性子太烈,就是不让人骑,没人敢靠近它,我驯了好几天,每天都把我摔得鼻青脸肿,昨天差点没要了我的小命......" "这辽马到了我会宁府还耍威风?它在哪?我就不信它不让人骑?大爷我今天还非得和它叫叫劲!"说着,宗翰把虎皮大氅一脱,帽子一甩,牙根咬得吱吱作响。 "就是那匹,看见了吗?大爷,就是独自奔向河边的那匹。" 顺着完颜冲手指的方向,宗翰迎着阳光眯起眼睛向远处望去。只见一匹浑身雪白、长鬃飘舞的赫白辽马,像一道银色的闪电,划过雪地,直奔河岸的高岗;在高岗的一棵老榆树下,它停住了脚步,孤独地打着转,喷着响鼻...... "好马呀!我去会会它!"宗翰说完,把马鞭朝完颜冲怀里一扔,打马向河岸奔去。 辽马发现有人马向它奔来,先是警觉地盯着对方,继而缈视一切似地甩了甩长尾,并高傲地扬首长鸣。眼看双方就要靠近了,宗翰拉住了缰绳,原地不动,同辽马对视着。他们对视了很久。猛然间,宗翰忽地一声从马背上跳下来,并就势向辽马猛跑。辽马一惊,犹豫了一下,然后转身奋蹄,可是,已经晚了,宗翰奔跑的脚步突然转了个大弯,铁塔地横在了辽马的面前。辽马来不及改变方向,便用足力气,朝着宗翰直冲过来,试图从他身上撞过去。就在这时,宗翰轻轻一跳,双手紧抓辽马的长鬃,飞腿一跨,便稳稳地骑在了马背上。 远处的完颜冲一伙人,见此情景,禁不住一阵喝彩。 辽马愤怒了,鬃毛都竖了起来,一会前蹄腾空,一会儿后蹄后扬。可是,不管它怎么折腾,宗翰都变换着各种姿势,始终都没离开马背。 过了一会儿,辽马见还是甩不掉背上的人,就使出了最后一招,突然躺倒,在地上来回打滚儿,企图用庞大的身躯压垮对方。可是,宗翰机灵地在马背和马腹间跳来跳去...... 一个时辰过去了,辽马终于筋疲力尽了。它喘着粗气,低着脑袋,服服帖帖地听从宗翰任意摆布。 辽马被宗翰骑到了完颜冲等人的面前。他爱惜地拍了拍马头,喘息着说:"这真是匹烈马,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暴烈的马呢!不过,也是难得的宝马啊!" 完颜冲兴冲冲地说:"多亏了大爷,要不然,我可真是无法交差了。"此时,他悬了几天的心终于落了地,对宗翰心生感激。 "行了,别奉承我了。它也累坏了,快差人溜一溜,让它消消汗;再给它加点精料,仔细着喂饱;然后把那80都牵出来,一起驯驯。明天阅马的时候,就让它做头阵头匹,让皇帝也看看这万里挑一的宝马。阅完马,就送到我府上,这匹宝马我要了!" "奴才晓得,晓得!"完颜冲不住点头。 宗翰回御寨了。走了几步,他又打马转回,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大赫青;大赫青也正深情地望着宗翰,并欢快地向他打了几声响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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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7) 第三节 正旦称帝 四、萨满祈福 希尹坐在御寨大帐西侧萨满堂的火炕上,神情虔诚而严肃地清点和整理着神衣、神帽、神鞋、神鼓、神刀、神干马及腰铃。这些特殊的服饰和法具,是一会儿他在举行萨满仪式时穿戴和使用的,因此,他格外仔细。 几个年轻的小萨满在炕下恭恭敬敬的站着,默不作声。希尹是完颜部的大萨满,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在他身边,小萨满们连大气都不敢喘。 完颜勖坐在希尹的旁边,好奇地看着,并不时同他搭讪几句话。 完颜勖母亲的侄女,嫁给了希尹,因此,完颜勖同希尹之间有着姑表舅婿的亲缘关系,从小就十分尊重这位大萨满表姐夫,从早到晚同希尹开影不离。 女真人历来信苍天、信鬼神,认为万物皆有灵性,因此他们虔诚地信奉崇拜多神的萨满教。早在石鲁就任完颜部首领时,萨满教便被立为国俗。从那时起,完颜部在每次祭祖、狩猎、征伐等重大活动之前,都要由萨满主持隆重而盛大的仪式,祈求天神保佑。明天,是正旦节,又适金国开元、皇帝登基,自然少不了萨满为皇上和大金社稷祈福求安。 "姐夫,这帽子上的神是什么呀?"完颜勖指着神帽顶上的鸟饰,疑惑地说。 "那是萨满始神助天神......" "神鸟怎么会是萨满的始祖呢?"完颜勖又问。 "你就愿意刨根问底。好,反正时间还早,我就给你讲讲萨满神出世的故事......"希尹兴致勃勃地讲了起来:"世上的萨满神很多,他们的来历却不同,有的是人狼交合而生,有的是少女吞雹而妊。我们女真人信奉的萨满神,与鹫有关......" 希尹指了指神帽顶的一只助天神鸟,接着说,"就是这只灵禽......远古的时候,西方的善神创造了人类,人类在乐园里过着幸福的生活,而东方的恶神却为人类带来了疾病和死亡。为此,善神们决定赋予萨满战胜恶神所需的力量、智慧和法术,以拯救人类。当选的第一个萨满,就是东方神萨尔沙干女儿所生的鹫。萨满来到人间,立志驱魔消灾,然而,人们却把它看成是一只普通的鸟,而不肯相信它的衷告,不愿接受它的帮助。无奈,鹫便重返西天,并向善神建议,以人为萨满降临人间。它的建议,得到了众神的赞许。于是,鹫又飞回人间,落在一棵松树的树枝上,这时,树下有一个13岁的少女正在睡觉,当她醒来的时候,鹫的灵气已经投入她的腹内。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此女生下一个男婴,这婴儿7天会说话,3个月会跳圣舞、唱圣歌,12个月的时候,就长大成人了。他善良、聪慧,嫉恶如仇,晓知未来,拯救了多难的人类,所以倍受人们的崇拜。为此,人们拥其主管人间的招神、驱邪、除病和预卜之事,称作萨满。可是,有一天,萨满神不见了,他躲到了人们看不见的地方去了,人类祈求他帮助时,只能通过他选择的众多萨满与他对话......" 完颜勖静静地听着。虽然关于萨满神的故事,以前他也听八爷断断续续地讲过,但重新听来,仍觉津津有味。 "我们女真人信奉的萨满教认为,宇宙分为上、中、下三个区域。上界是天堂,是神灵的居所,他们具有超凡的功力;中界是人类和各种动植物生活的地方;下界是地狱,为妖魔鬼怪所居。夹在上界和下界中间的人,生老病死、荣辱祸福均由神鬼主宰。神灵赐福,人就勇猛无畏,大富大贵;恶魔纠身,人就百病滋生,痛苦无比,子嗣断绝......" 完颜勖聚精会神地听着。 "这三界是互不相通的,因此,凡人看不到上界的神灵,也看不到地狱的魔鬼,只有世界树才能把三者连接起来......" 听到世界树,完颜勖忽然想起萨满堂门前立着的刻有鸟头人身形象的松杆,便问道:"是不是那个索伦杆?" "是的,世界树也叫索伦杆。你没见松杆的顶端,有一个舟状木盘嘛,那里面盛放的五谷和肉食,就是供飞鸟食用的。当神灵附体在萨满身上时,萨满就能攀上这棵宝树进入天堂或地狱,同神灵或魔鬼对话。在登上天堂的时候,神帽上的那只助天神鸟就是他的助手;而神衣和神鞋上的那些蛇、龟、蜥蜴、狼、狐狸等,则能帮助他进入地狱......" 完颜勖仔细地查看着神衣和神鞋,果然,上面绣绘着许多动物。 "萨满是天神和凡人之间的使者,他能把人们的愿望和祈求传递给天神,又能把天神的旨意转达给凡人......" "八爷说过,你通神语、晓神意,是真的吗?" "是的,神灵的话,只有萨满听得懂;神灵的旨意,只有萨满悟得出......" "表姐夫,你能不能传授给我神力,让我将来也做萨满,为咱女真人,为咱完颜部消灾增福,让咱大金国无灾无祸,永远昌盛!" 希尹的眼睛一亮,"好啊,你有这个想法,真是少年有志,实在难得。不过,萨满不是人人都能做的,也不是想做就能做的,他是天神选择的,决定的。" 完颜勖一听,有些失望,"看来,萨满我是做不成了。萨满神12个月就长大成人、拯救人间了,我明天就满16岁了,天神是不会选择我了......" 希尹拍了拍勖的头,安慰道:"只要你的心诚,天神是会看到的,他无时不在,无所不能......" 这时,那几个一直默默无声的小萨满提醒希尹,时辰快到了。于是,在小萨满的帮助下,希尹开始净手、净脸,然后更衣。 萨满的神帽是黑色的,除了帽顶饰有助天神鸟形象之外,四周均佩以五彩缯条,前面蔽着脸,后面垂到腰。希尹接过小萨满递过的神帽,戴在头上,并小心翼翼地把两侧的布带系于颌下。 萨满的神衣由三件组成,一件是兽皮制成的对襟长袍,一件是围领披肩,一件是围裙。对襟长袍从领口到下摆,对称地挂着两排大铜钮扣,左右两襟各钉三十多枚小铜镜,中间有一枚碗口大的护心铜镜;背部有5枚小铜镜,中间较大的一枚是护背镜。长袍的前片、左右下摆及袖口,饰有三条彩色布条,每条钉有10个小铜铃。 穿完长袍,希尹开始披围领披肩和围裙。披肩上绘有鸟形图案,均匀地缝着百余枚贝壳,并饰以多条彩带。围裙缝有24条兽皮飘带,上面绘着日月、树木、花草、飞鸟及动物图案。 最后,希尹系好饰有许多小铜铃的腰铃,蹬上神鞋。至此,希尹的萨满服饰才算穿戴结束。 这时,在八爷和撒改的带领下,吴乞买、斜也、阇母、完颜晏以及宗峻、宗干、宗望、宗磐、宗辅等宗字辈的宗室成员,神情庄重地走进萨满堂,按辈份和年龄大小,分别整跪在了神桌两侧。这时,阿骨打走了进来,虔诚地跪在神桌前,带领众人向神桌上供奉的档士--一根八棱、每棱刻有萨满宗领神灵标记的木棍,深深地叩了三个响头。 萨满堂内雅雀无声。 紧接着,在众小萨满的簇拥下,浑身撒满穿戴的希尹走到神桌后,面对众人,默立了一会儿,然后舞起神刀,敲响神鼓,全身颤动不止,口中念念有词。顿时,腰铃声,神鼓声和希尹口中发出的谁也听不懂的叨念声,响彻昏暗、寂静的萨满堂,无计其数小铜镜的反光,在人们的眼前上下交错、变幻不停...... 跪在人群中间的完颜勖,心中充满着许多美好的祈愿,女真兴盛,国家富强,百姓安乐,皇上康健,他虔诚地希望希尹能把这一切祈愿告知神灵,更希望希尹向人们传达的神灵的旨意是,这一切美好的向往都能如愿以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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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0)
第四节 挥师黄龙 二、初战黄龙 金兵人马在向黄龙府进发的途中。 这天清晨,前方探兵疾马来报:"报皇上,黄龙府已经住满了辽兵,辽廷派遣都统耶律讹里朵、左副统萧乙薛、右副统耶律张奴和都监萧谢佛留已经统兵驻扎,据打探,骑兵有20万,步卒有7万......" 阿骨打和众将听罢,不觉一惊。 "难道辽廷得知了我军进攻黄龙府的消息?"阿骨打问。 探兵回答:"看来不像。他们只是按照辽廷的派遣,在黄龙府戍边。" "有那么多人马?其中是不是有诈?"斜也问道。 "没错,骑兵20万,步卒7万,我们分别从老百姓和城门守卫那里得来的数字,千真万确。" 阿骨打沉思了一下,果断地说:"管他20万30万,管他是不是有备,我们已经走了大半的路程,就不能走回头路了,到了城下再说吧!" 于是,金军继续进发。 等到兵临城下的时候,驻扎在黄龙府的耶律讹里朵也得到了辽兵的探报。阿骨打和众将帅举目一望,果然与探兵禀报的情形一样,辽廷早有准备,耶律讹里朵等辽将率兵出城,气势汹汹地严阵以待。 面对辽兵有备而且敌我兵力相差悬殊的实际,阿骨打立即下马,召集斜也、娄室、宗翰、宗雄、希尹等战将和宗干进行战前商议。 众将领冥思苦想,一时均无良策,阿骨打一筹末展。 "皇上,"娄室沉思良久,根据几年来与辽作战的经验和当下的战状,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黄龙本来就城池坚固,而且守备森严,面对27万骑兵、步兵的守护,我军根本无法靠近城池;如若强攻,敌强我弱,咱们损失就太大了。依我看,咱们可以先放着黄龙不打,佯装退却,而集中兵力转而扫除黄龙福附近的城堡,断绝其外援。陛下可否采取围点打援清外围的战术试试呢?"边说边蹲在雪地上用石子和土块在地上摆出了作战图。 "好啊!这样就可以逐一包围并歼灭城外附近城堡的一点,断绝点与点和点与城之间的援助!好办法呀!"希尹一拍大腿,赞叹不绝。 斜也说:"就是先把周围的冻豆包啃了,回头再啃黄龙府这个铁豆包!我赞成!" "这种战术,咱女真部族可没有先例呀,行吗?"宗翰对这种超越了常规用兵传统模式的做法,新促疑虑。 "我看行!战术也不是一成不变的,以前没用过的,不等于就不能取胜,而且,照眼前的情形看,只有这么做,我们才能不虚此行,争取主动!"宗雄反驳道。 宗翰沉默了,众人都沉默了。在这个决定胜败的重大决策面前,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阿骨打。 阿骨打沉思了良久,坚定地说:"放弃黄龙,围点打援,就这么办了!"他拿地上的石子,向西北方向的一颗小土块狠狠一砸:"今晚攻打达鲁城!" 命令传下去了,金军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向达鲁城进发。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金军到达达鲁古城。 阿骨打传令人马安营扎寨后,一边派人混入城中打探消息,一边带领将帅登上城东的山坡,仔细瞭望城中的动静。 达鲁城本不大,此时,在此驻扎并等待命令援助黄龙府的辽兵聚集在一起,"密若灌木,众似连云"。 瞭望了很久,宗翰叹道:"看来,这里兵马众多,装备精良,远远超出了我们的预想。可他们纪律涣散,军纪不整,听到我们的马蹄声,便惊慌失措,四处张望,必定不堪一击。" 众人点头。 "是呀!一群乌合之众!"阿骨打果断地下达命令:"以山丘为阵地,宗雄率右翼,娄室、银可术率左翼,宗翰率中翼,分三路进攻!" 阿骨打令旗一挥,三路人马同时逼近守卫的辽兵,利刃相接,人马交错,杀声震天,两军将士,一片厮杀。 宗雄率领的左翼军与守城的辽兵右翼对垒,金兵英勇无敌,一鼓作气,转眼之间就杀敌无数,辽兵只好退却到城根下等待救援。 可是,娄室、银可术率领左翼,却遭到了辽兵右翼的顽强抵抗,两军混战,不分胜败。这时,宗翰奉命正面直冲辽兵中翼,宗干则奉命率一队人马,佯装退却,引开辽兵右翼,牵制了与娄室纠缠的兵力,娄室借机退出辽兵的主力圈,转而从背后猛打猛杀。 金军越战越勇,士气大增,辽兵却步步后退。不到一天时间,这座子城就牢牢地掌握在了金军手中。至此,黄龙府之战的第一场死战以金军大获全胜而结束,金军俘获兵马众多,并得兵械、耕具数千。 达鲁古之战告捷,众将帅乘胜再战,一举扫平了辽河以北的所有城邑,并降服了奚营九百。 自金辽交战,4个月内,驻扎在黄龙府周围大小城邑,尽被金军攻克,到了5月份,黄龙府已成为一座外无援、内乏供给的孤城。 这时,阿骨打十分高兴,意欲挥师直取黄龙。然而,娄室却另有主张:"黄龙被围,但其城中仍是兵精粮足,城坚器利。此时攻打,恐我损失过多,如果我军现在驻兵东南,围而不打,内耗其粮草,外拒其援兵,只待城中的粮尽兵疲,军队涣散,再攻不迟。陛下只管起驾回京,静待佳音,如何?" 阿骨打再次被大智大勇的娄室说服,于是,令娄室统军驻围黄龙府,自己则班师回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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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挥师黄龙 三、建立勃极烈 这年7月,为了适应国家发展和确立皇权的需要,阿骨打在征战的间隙,果断提出在保留勃董的基础上,设置了各种勃极烈,建立了国家最高权力机构勃极烈(女真语指官吏会议)制度。 勃堇,是女真语对部落长的称谓;都勃堇,是指部落联盟首领;国相,是军事部落联盟首领的辅佐,地位仅次于都勃堇。 建国之初,虽然作为都勃堇的阿骨打已改称皇帝,但国家的权力并非由皇帝一人独有,而是仍由部落长、国相和军事联盟首领两级掌握。 阿骨打清醒地认识到,刚刚建立的大金国,正处在艰难、残酷的战争时期,作为国家最高统治者,他必须每每率军在外征战,而生命安全时刻都会受到战争的危胁,因此,他认为,以官职的方式,确定代他执掌朝政和皇位继承人的人选,尤为重要,这是延绵国运、巩固皇权的最好措施。为了体现和实施他的这一思想,他设立了谙班勃极烈这一官职,并依照女真人及完颜部历来以"兄终弟及"的权力承传传统,诏任四弟吴乞买为谙班勃极烈。这一官职的设立和任命,不仅使他有了皇位的法定继承人,也使皇权牢牢地掌握在了父亲颏里颇一支的宗室手里,而没有旁落于其他叔伯支系。 国相一职由来已久。这次,他改国相一职为国论勃极烈。鉴于曾任完颜部国相的颇刺淑可继位、现任国相撒改威与君齐以及第一任国相雅达两个儿子叛乱的现实和历史教训,他不再赋予这个职位以实际权力,而是将其授予德高望重的长者。虽然撒改依然担任国论勃极烈,但他本人及其家族的权势已被大大削弱。 他还设置了军队统帅之职的国论忽鲁勃极烈、位居诸勃极烈第三位的移赉勃极烈、统率京师事务的阿买勃极烈、负责礼仪的乙室勃极烈、御守御寨和皇室的扎失哈勃极烈和掌管官民生死和国俗诸事的昃勃极烈。他规定,这些担任勃极烈的人,既是高级军事将领,又是国家众臣,平时参议朝政、民主决策,战时统兵出征,攻守有责。 在诏任吴乞买、撒改分别为谙班勃极烈和国论勃极烈的同时,他还下诏任辞不失为阿买勃极烈、五弟杲(斜也)为国论昃勃极烈;两个月后,他又下诏书,改撒改为国论忽鲁勃极烈,任皇八叔阿离合满为国论乙室勃极烈。 辞不失是阿骨打的堂叔。除辞不失外,阿骨打诏任的勃极烈均为同祖之系,而且同父兄弟居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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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正旦称帝 五、开国大典 辽天庆五年、西复雍宁二年、北宋政和五年、高丽睿宗十二年,即公元1115年的正月初一--金收国元年元月元日。 清晨。 这是个少有的好天。太阳高高地照着,微风轻轻地吹着,往日寒冷刺骨的空气,变得暖融融、轻柔柔,让人感觉到了些许春天的气息。 这天是女真人传统的正旦节,新年的第一天,又是新国开元、新皇登基的日子,节上加节,喜上添喜,整个会宁府沉浸在一片浓烈的喜庆气氛中。街市两旁,深巷之中,家家张灯结彩、户户喜气洋洋;十几万官民,上至宗室贵族,下至黎民百性,无一不身着盛装,笑逐颜开。 御寨正帐前平坦、宽阔的空地上,旌旗招展,人头攒动。大金国开国皇帝的登基大典即将在这里举行。 这里最引人注目的是色彩鲜艳、图案生动的旗帜。在被彩绸装饰一新的正帐大门两侧,黄底红日旗和红底素白旗左右分立,杆高幅宽,分外耀眼夺目;在日旗月旗的两侧,左右对称依次排列着五方旗、五星旗、青龙旗、白虎旗、朱雀旗、玄武旗、神风旗、五星联珠旗、日月合壁旗、大象旗、海马旗、鹰隼旗和太白旗。 杨朴一身女真人惯常的装束,精神抖擞地走出正帐。他是今天仪式的司仪官,他要在仪式开始之前,再查点一次人马的位置。只见正帐门前,宗室贵族们整齐地列成左右两队;在他们的身后,全副武装的女真士兵挺胸而立。他举目远望,木栅四周的那女老幼,穿着女真、渤海和汉人的各式服装,群情激昂,引颈翘首向正帐张望着。 杨朴心情异常激动。作为曾在辽国枢密院供职多年的秘书郎,他最了解辽、宋皇帝登基的礼仪和场面。像这样官民一道参加的大典,他看到的还是第一次。于是,他不禁心潮激荡。 他承认,今天他司仪的这个皇帝登基仪式,是他见到过的同类仪式中规模最小、参加人数最少的一个,与辽、宋的仪式有着天壤之别。在这个仪式上,没有排位严格、不计其数的群臣跪拜,没有震耳欲聋的韶乐助威,没有冗长无味、种类繁多的宣诏,甚至没有戒备森严、全副武装的御卫把守。然而,那些百姓的出现,却无疑给这个仪式增添了浓重的普天同乐的感人色彩。仅凭这一点,他就足以为今天的司仪角色而感到自豪和荣耀。 他不由自主地转身,凝望着由十几座座简陋房屋组成的御寨,凝望着御寨中最高大的正帐,凝望着正帐门前摆放的一把虎皮大木椅,心中感慨万千。 这就是大金皇帝的金銮宝殿!同辽、宋巍峨雄伟、雕梁画栋的皇宫,金砖铺地、金龙盘柱的正殿相比,这里显得太低矮,太狭小,太简陋。然而就是在这里,他却真真切切地看到了一个励精图治、大有作为的皇帝的胸怀,也真真切切地看到了一个从此兴盛、大有希望的国家的明天。 "军师,巳时(上午8点)已到......"不知何时出现在杨朴身旁的吴乞买,低声地提醒着他。他急忙整了整衣帽,转身面向人群,高声宣喝。 随着杨朴的一声号令,81名骠悍、英武的女真青年,依次甩响长鞭,顿时,清脆的鞭声划过上空,此起彼伏,久久不绝。 又是一声号令,由81名笛鼓乐手奏响的《鹧鸪曲》款款而起,在人们的耳畔悠然萦绕。 鹧鸪是生活在白山黑水丛林之间的一种美丽小鸟,每逢春种时日,它们便在树林、草丛和田间不停地鸣叫,好像提醒人们及时播种一样。因此,这种不仅外表美丽,而且心地善良的小鸟,深受女真人的的喜爱。在长期的农耕生活中,为了表达不忘春种、企盼秋收的美好愿望,人们用笛、鼓模仿出鸟的鸣叫声,创造了悦耳动听的《鹧鸪曲》。 "请皇上升座!" 这时,在悠扬的乐曲声中,头戴通天皇冠、身着窄袖赫袍、腰系玉扁带的阿骨打,从大帐健步走出。他采奕奕,精神抖擞,在新袍新冠衬托之下,显得雄姿英发、气宇轩昂,霸气四射。 阿骨打朝广场上成千上万的士兵和百姓望了一眼,然后抚了一下额下的浓须,然后端坐在高高的虎皮座椅上。 顿时,人群中欢声雷动,"安青温土满塞革(女真语金国万岁)"之声,经久不息。 "叩拜皇上!"在一阵高过一阵的万岁声中,杨朴的声音显得有些微弱,于是,他放开嗓子又喊了一遍,欢呼声才渐渐平息下来,继而,帐前的贵族宗室、各部首领和木栅周围的官民呼拉拉地跪倒在地。 前往宝座近前叩拜新皇的顺序,事先没有确定。宗室贵族、各部首领按照辈份和年龄,自然形成了排序。 最先进帐叩头的是以八爷和国相撒改为首的皇帝的长辈和兄长。 正当他们十几人欲行叩头之礼时,阿骨打忽然从座椅上站起身,并走向近前,弯腰扶住了为首的八爷和撒改。 "八叔请起,国相请起,诸位免礼了。今日立国全凭诸位协辅。我阿骨打今日虽登大位,可我们之间的亲情和厚谊,永远都不会改变......"说到这,阿骨打眼圈红了。 这出科意料之外的一幕,被站在宝座旁的杨朴看得一清二楚。他的鼻子一酸,眼圈也红了。 八爷和撒改虽备受感动,却执意要跪。八爷说:"皇上,在家里,咱们有长幼尊卑,我是长辈,但今天是在开国和皇帝登基大典上,你是君,我是臣,君臣之礼哪能乱了呢?" "是呀,皇上,家是家,国是国,臣不拜君,还不让人笑话咱女真人不懂规矩?"撒改说。 可是,阿骨打还是不从,固执地不肯受拜,君臣几人僵持不下。 杨朴见状,只得来了个折中:"我看不如这样吧,八爷和国相的三叩九拜九免了,一叩三拜吧!" "好吧,"阿骨打实在拗不过,只好点点头,心情不安地接受了叩拜。 其余的宗室贵族、各部首领依旧三叩九拜。 该轮到宗字辈的子侄们向阿骨打叩拜了。按照惯常的顺序,首先应是阿骨打的儿子们,之后是吴乞买的儿子们,在之后是斜也、阇母的儿子们,这些是直系宗室子侄,然后才是堂侄们。可当宗干跟随宗峻之后,和兄弟们正要走向阿骨打时,忽然,宗翰走了过来。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旁若无人地插在了宗干之前。宗干一惊,杨朴也一惊。这许是宗翰有意,也许是一时忽,宗干来不及计较,若无其事地跪在宗翰的下首...... 一列列的宗室、将领和各部首领,鱼贯而入,又鱼贯而出,一阵阵"万岁"消失了,又响起...... 阿骨打格外兴奋,涨红的脸庞和激动的目光,被寒风抚动着的皇袍的衣襟和浓密的胡须,让他又增添了几分威武和霸气。 下面该向新皇敬献兵器和农具。八爷和宗翰、吴乞买和斜也,先后向阿骨打恭呈了刀、枪、矛、剑、弓箭等九种农具。这个内容进行得很顺利,寓意也极为深刻,杨朴再一次感受到阿骨打崇尚武力、誓与辽廷决战到底的坚强决心和重农耕、爱民生的超凡韬略。 "请我皇出帐阅马!" 杨朴的话音未落,阿骨打已经走下宝座,威严、豪迈地站在两面由女真猛士执掌、数十名青年护卫的日月大旗之下。这时,81匹军马组成的方队---赫白为首,黄骠在次,枣红、骊驹、大赤、银鬃居中,金栗、菊花青作尾的九列马队,浩浩荡荡地由北向南,缓缓从阿骨打眼前驶过,马背上手握弓箭、身佩腰刀的骑士,目不转睛地向皇帝行注目礼。顿时,骑士们"大金永存,辽廷必败"的高呼声,伴着军马的铁蹄声,再次把人们激动的情绪推向了高潮。 忽然,阿骨打的目光一下子落到了马队首列首位的一匹赫白马身上。虽然同其余八匹战马一样,它全身洁白,鬃毛闪亮,臀圆腿细,但它高高昂起的长颈和光泽四射的目光,却实在与众不同。他盯着它,目光久久没有移开。 这一切,被站在不远处的宗翰看得真真切切,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大典仪式在人们的欢呼声中结束了,杨朴始终悬着的心,终于变得踏实了,然而,他依然沉浸在激动和兴奋之中。这个朴实无华、生动热烈的仪式,留给他的感触太多了,记忆也太深刻了。他要趁百官们午宴的时候,赶快赶回他的住处,给他的家眷和仍在辽、宋供职的好友们写信,把这一切都告诉他们。在他看来,这刚刚诞生的大金国,正如一轮红日从东方升起,它的光焰必将从白山黑水之间,不断地向更广袤的山川播散,直至照亮被契丹统治的每一寸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