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的公共教室是不夜课堂,那时候我们很少有人在宿舍楼关门前回到狭小的空间去,当然了,现在的大学生也不回去,现在可以去的场所很多,诸如网吧、酒馆、咖啡厅,当然了,一夜情小旅店也是大学生的去处。当年我们不去那里,除了那样的场所很少我们没处寻找外,我们的思维和现在的大学生完全不同,我想即便校园外就是繁华的商业闹市,我们也不会去的,原因大概如下吧:一是我们大多数人没有经济来源,我们那代人对拿着父母的钱享受甚至是寻求物质刺激这样的事情,很鄙视。二是我们都是因为文革失去读书机会的人,总感觉读书的岁月太可贵,舍不得浪费。于是我们的夜晚就在公共教室里读书写作。 公共教室里的学生哪个系的都有,因为学科复杂作业独特,所以我经常被意外的事件打断创作思路,每逢此时,我就要用行动渲泄。 记得有一天,我终于在被灵感浸泡了很久后激动地开始我伤痕诗歌的写作,据说我的诗歌有希望选入《诗刊》大学生专号,我非常冲动。我相信自己的灵感,一旦灵感在生活和思考的基础上出现,我必然成功。 我的心,在笔尖下跳动,我的血,在诗句中流淌,我跟着长篇叙事诗的人物走到了祭坛面前,我看见扇动着翅膀的天使,正向面前的稿纸飞来,我,诗人的眼睛湿润了,笔简直就是跑了起来--,就在我笔走龙蛇的时候,突然,教室里跳出巨大的声音:"爱迪生的生命价值--"这是收音机在响,突然,又跟上一个更大的声音:"哈哈,我终于把你修好了"。我前面有一个男生疯狂地跳起来,手舞足蹈地喊"老师都没修好,我成功了"。我的心,不跳了,一瞬间,我懊恼地拼命向那男生甩手中的钢笔,恰好在他雪白的衬衫上甩描出斑斓的印象派大作,不知道那个男生在欣赏我的创作时会发出如何绝望的惊叫。 我的诗歌流产了。老师就是诗人,他惋惜又惋惜,但是他告诉我,流产的诗歌不能再生,放弃吧。 后来我在校园人海中寻觅,再也找不见那个男生,我想声讨他毁灭了我的成名大作,想讽刺他蓬乱的头发和长满疙瘩的脸,我想告诉他"你简直就是我的克星我的敌人",我还想说"我赔你一件白上衣吧"。但是我没有找到他。如今,或许他已经是个物理学博士导,或许他在研发新的课题,或许他就在一个小城的讲台上耕耘了一辈子,总之,他的为成功释放的兴奋,正巧埋葬了我的为成功播种的种子,那个公共教室,从此成了我只读书不创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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