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那段时光,是永远都没法忘掉的。之中,有一些经典的声音,到现在回想起来都觉有味,比如冬天里胡同中那些豆腐豆芽的叫卖声。
那时候嘴馋,一听到这些叫卖就在被窝里直接嚷着要,哦,那时候豆腐还是有点奢侈品味道,不能天天吃,并需要用黄豆来换。所有叫卖声里从来都没离过"换"字,这也符合现代营销中的精准定位。据说,村里的一个5、6岁小孩更绝,到想吃的时候就早早起来,听到叫卖声就直接奔出家门,把人家招呼过来,到那时候家里人不买也怪不好意思。瞧瞧,人才。
渐渐的有了后起之秀,除了一个中年男人外,其他都是些小年轻。中年男人的叫卖声就是我以上提到的,低沉呜咽型,仿佛在倾诉。听作:换--豆腐~~哩,像洞箫一样清净而悠远。那声音也刻在记忆中,经常回荡在冬日早晨那些乌黑的树梢之间,或者混合在雪后皑皑的空气中,成为儿时早晨的浅睡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相比老人,中年男人已经骑上了三轮车,装货量大,稳当。
小年轻们也不乏经典,有个刚刚从业的年轻人,开始只是机械地喊叫,发出最原始的叫卖口号--谁换豆~腐--,后来琢磨到怎么能喊谁换豆腐呢,跟挑兵挑将似的。模仿一下老人,不成,声音太浓厚,学不来;模仿一下中年人,也不成,男中音,功力不够。最后开始雕琢自己的声音--开始我们听着不惯,并从那烂慥慥的声音联想那蒙着一层抹布的豆腐是多么不好吃。后来他熟能生巧,越叫越像回事了,听起来后劲十足,激情高亢的底音加婉转悠扬的音调,还创新地在后面加一个"嘞"字,听来亲切,嘿,后浪推前浪啊,我那时已经上初中,经常会梦到老人摸着小年轻的脑袋,夸着: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后来,也就是读完高中的时候,几乎所有经典的声音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噪音巨大的喇叭音。小年轻也不想再用嗓子了,车把上放一喇叭,行尸走肉一般任凭那大家伙发出嘶哑的声音。交通工具也发生了变化,据说有个小年轻居然用上了三轮摩托,"蹭"一下就跑没了,要买豆腐的村民几乎撵不上,大部分是端着黄豆还没走出家门人家已经在另一条街了,真不知道小年轻大冷天的是来兜风还是卖豆腐。
而,经典并没有戛然而止。
唯有老人,唯有老人仍旧用他的浑圆刚劲的嗓音和独具特色的独轮车,保留着这个行业的唯一的一个特色,使得农村的卖豆腐不仅仅是一个纯粹的商业活动,还有一些值得品味的文化、值得后代人回味的沧桑。就像北京的胡同文化一样。
社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人们已经顾不上去干所谓有涵义的活儿了,钱才是最主要的。人们摒弃追求美的需求,把精力花费到如何快捷地搞到钱,而,很多情况下适得其反。前两年流行过一个讨论:大学生为何不读名著。学子们竞相发表看法,主体思想是,名著能给我们饭碗吗?不难看出他们对个人修养和精神文化填充的漠视,和对除了名著的其它综合知识填充的漠视,体内空荡荡的。结果发展到近年来的把更多时间放在泡妞和上网上,再抱怨就业困难;你也能瞧见当今的娱乐明星还是由早年的实力派支撑着,老了老了也看不到后起之秀。歌曲,被新秀们呼天抢地的歌喉和杂耍的音调折磨得遍体鳞伤,人们不得不怀念老歌。电影,也很难再看到经典。有些老一辈的艺术家也搞不出好东西了,比如导演,为了追求票房挖空心思,把媒体和前期宣传做足了就能赚一笔。可那些空洞乏味的片子被痛骂一顿后总是被忘得比拍的还快。
不知道春节回家过年,还听不听得到那年过90的老人的叫卖声,他硬朗的身体,是否安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