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社会的生活节奏愈来愈快,生活压力也愈来愈大,人们早没有了“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情致。每日勤勤恳恳疲于奔命地在老板、老婆、孩子、二奶、三奶等一干人中间周旋,攒下一肚子鸟气,总得找个地方发泄一下才好。现代的足球赛场就成了宣泄心理压力的好去处,那里既有原始的角斗,又有现代的智谋,且人多势众,无论怎样的出格言行也难让别人侧目。于是,不论白领、蓝领,还是“公仆”、“主人”都可以放心疯狂一把。 在欧洲赛场上,给人们强烈震撼的,通常是整齐嘹亮的歌声,震耳欲聋的呐喊,或偶一为之的裸奔。而南美人显然比欧洲人要热情奔放,除了高分贝的呼喊外,还有满场飞舞的小纸片,五彩缤纷的焰火,此起彼伏的小喇叭——简直就是狂欢节。我们的近邻韩国人是追求整齐划一的效果的,汉城世界杯时,韩国人民的表现很让我感动,整齐划一的衣服,整齐划一的口号,整齐划一的手势,甚至整齐划一的围巾,多么难得啊——若是将转播的彩色信号换成黑白的,场地中央再有一个蓄小胡子梳分头声嘶力竭不断挥手的家伙,我们仿佛就回到了上世纪三十年代的柏林赛场。 我们中国是个极其特别的地方,既要与国际接轨,又要保持中国特色;既是大一统的国家,又有显著的地域差别。具体表现在赛场上的口号,就极具地方特色和民俗风情。但赛场之口号,并非上面硬性规定,所以,能让球迷自觉自愿、乐此不疲且万众一声的口号,估计得符合这么几个条件,一是通俗易懂,艰涩难懂者不易流行;二是声韵要洪亮,既是要宣泄心理压力,必不可用扭捏娘娘腔;三是要与人们的原始隐秘的心理欲望挂点边——说穿了,就是与SEX有点联系。光天化日之下,众口同声,卫道士们又奈我何? 中国地域广阔,各地民风、民俗、语言都有相当的差异,表现在赛场上就可分为明显不同的几个流派。粗略分来,有豪放派,婉约派,古典派,艰涩派,维新派等,百花齐放,各具风骚。 北京球迷明显属于豪放一族,其招牌口号“傻X”,一经推出,便风靡全国,经久不衰。北京人是幸福的,身居首善之区,近得皇恩浩荡,远受万民敬仰,就是所谓的国语,也是脱胎于京片子。而北京人又是不幸的,正因为其语言通俗易懂,当赛场上万众同呼“傻X”时,全国各地男女老小都会感受到强烈震撼,这就很为某些正人君子所诟病,斥之为国骂。其实,单就这个词本身来讲,还是蛮符合前面所提的条件,通俗,响亮,血性,直奔主题,极具宣泄功效。而缺点则是过于直白,缺乏想象力。总之,瑕不掩瑜,“傻X”一词当可长期流传下去,会时时刺激着你我的耳膜。 陕西球迷最让人看不懂,历史上的秦人彪悍,血性,勇猛,不必说一统九州的始皇帝,就说那草莽英雄李闯王,一杆长枪,挑落腐朽的明王朝,天下谁不敬仰。而如今的陕西球迷,却拾起老谋子在《英雄》中胡诌的一个词“大风”,做为赛场口号。由于其可上溯至公元前,我们且将此划为古典一派,大概无人提出疑义。这“大风”一词,固然有古朴、典雅的优点,但缺点也十分明显——恕我直言,离脐下三寸太远了,这哪能引起现代人的共鸣。因此它必将是短命的,或许一两年后,我们就听不到它的消息了。不过,陕西球迷语言上含蓄,行动上却很狂放,去年陕西赛场的球迷骚乱震惊全国。所以,我们强烈呼吁陕西球迷尽快做到“言行”一致。 广州球迷是最具地域色彩的一派,外江佬身处广州赛场,虽然也能感受到火暴的气氛,但却一个字听不懂,全场“丢”声震天,就你一个傻子。就象李长吉、黄山谷的某些诗一样,读起来声韵很优美,意思却艰涩难懂。所以,我们只好将广州球迷划为艰涩派了。其实,把广州球迷的语言翻译过来,也很直白,不仅堪与京骂媲美,而且动感十足。若不是因为语言艰涩,国骂的贵冕是不会落在北京人头上的。上世纪八十年代,我曾在越秀山下看过一场足球赛,广州队——山东队,很不幸,广州队以0:4被山东队横扫。全场球迷“丢”声喧天,而场上的山东大汉却眉开眼笑,于是某些聪明的球迷就跑到运动员退场处,把“丢XX”直白地翻译过来,用粤味的国语大声喊:“X你妈”,山东大汉的脸上立马就愤愤然了,足见其巨大的杀伤力了。 四川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山川秀美,民风淳厚。古代的大诗人一生必得入川几次,才算完成“行万里路”的夙愿,才能写出流传千古的绝唱来。川人耳濡目染,文学才情也提升了不少。在赛场上,四川球迷的文学天赋令人惊叹。自九十年代以来,四川球迷所创造的“雄起”“下课”两词,便风靡全国,享誉海内。“雄起”这个词不仅通俗易懂,而且声韵洪亮,更妙的是语带双关,透着些许暧昧,就是放进《花间集》里也毫不逊色,实属赛场婉约派的经典。而“下课”一词的创造更是集国人智慧之大成,夫有“下课”者,必可“上课”也,给被嘘的人以无限期待——可以休息一段时间再上课嘛,确实比直白地喊“下台”,或“滚蛋”要好得多。中国赛场上的主教练们应该感谢四川球迷。 上海人是很有优越感的,十里洋场,繁华如梦,阿拉早在上世纪三十年代就与国际接轨了,那时侯全国大部分地区还是贫穷的农村呢。因此,上海球迷不屑与全国球迷打成一片,阿拉可以“哈日”,可以“哈韩”,但不会“哈中”。在电视转播中,吸引我眼球的是着装整齐的蓝魔拉拉队,整齐划一的衣服,整齐划一的手势,假如那时我突然变成了色盲,红蓝不辩的话,我会觉得这场球赛是在韩国汉城进行的。由于已与国际全面接轨,上海球迷可称为洋务维新派。预计在不远的将来,上海球迷便可沿着接好的“轨”,由中国的此岸,胜利抵达国际的彼岸了。所以待我们下次再讨论中国球迷时,对上海球迷只好敬而远之,不便加以评论了。 女作家池莉将一部小说名之为《有了快感你就喊》,某些正直的人们看了很不满意,斥之为无耻下流。其实这在赛场上根本不算什么,现下的人们到赛场的目的就是寻找快感,宣泄压力的,你以为谁还想到中国的赛场上去欣赏高超的技艺,分析比赛的技战术以谋得足协的高参职位吗?无论是豪放派、婉约派、古典派,还是艰涩派、维新派,其实中国球迷的目的只有一个——宣泄,因此,“有了快感你就喊”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