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爬上六楼时,谭四竟迫不成声地说他看到刘庄同朝谭校长办公室去了。 不要说是帅帅,就连我也不敢相信谭四说的是真的。我们不是已经回来了吗?这五天经历的不都是幻觉吗?刘庄同为什么还缠着我们不放?为什么?! 我们不顾一切地朝办公室冲去,弟娃也没落下,紧紧跟在我们身后。一路上,我心里再无恐惧。我已经了解到所有事的真相,我要尽我所能化解这次灾难,不再让这根杀人的金镯子再继续危害人间!不再让刘庄同含恨再残害更多的无辜!! 当我冲到校长办公室门口时,整颗心差点儿从心里凸出来!满脸血迹,阴森恐怖的刘庄同正狠狠地掐住谭校长的脖子,谭校长的眼镜滑落到地上摔得粉碎,眼珠子都快要从脸上挤了出来! “住手——!”此时,我不晓得从哪儿来的胆子,竟怒发冲冠地冲刘庄同喊道。话刚落音,四周突然静了下来,我的心已经狂蹦乱跳得不能停止。 弟娃,谭四和帅帅接踵而至,他们看到眼前这一幕惊恐万分,险些失口惊叫。 刘庄同转过头瞪着我们,目光阴森森的,令人不寒而栗。 也罢!逃也逃不掉了,就是霍出这条命,我也要跟他把话说清楚!我鼓起勇气道:“你,你先放开谭校长,有啥事你冲我一个人来!”死就死吧,要是你今天你敢动我一根毫毛,我到下面找到明启和老大非操了你的祖坟! 刘庄同阴森森地笑道:“别急,下一个就是你。你们一个个都要死,全都要死,一个也逃不掉!” “你……你是被当官儿的害死的,关我们这些平民老百姓啥事?你要报仇也得找对对象哇?不能牛头不对马嘴地乱栽赃啊!”谭四吞吞吐吐地说道。 刘庄同冷冷一笑:“哼!那我就先杀了这个狗官!”他手一用力,只听谭校长发出无比凄惨的嚎叫。 “给我住手!”我忍不住埋头冲了上去,但刚迈出两步就被一股强烈的气流吸了过去,随即便是一支阴冷的爪子死死地掐住我的喉咙,我顿感窒息,心都快要从胸口蹦了出来! “哥——!” 谭四和帅帅都被吓得双腿发软,特别是帅帅,扑通一声坐倒在地,抖个不停。 谭四见四周没有可以掩身的屏障,只得硬着头皮死撑到底,他冲刘庄同疯狂地喊:“你,你快放开他!放开他啊!” 刘庄同一挥手,便将谭校长甩到办公室另一端的写字台上,咔嚓一声,写字台上的玻璃瞬间被谭校长庞大的身体砸得粉碎,谭校长口角流沿,晕厥过去。 就在转眼间,帅帅竟也被刘庄同吸到了他的魔爪之中,他死死掐住我和帅帅,得意地说:“现杀了你们几个,明天我就一把火烧了整个X城!” “你……你,为啥要这么做?……”我问。 刘庄同道:“哼!你为啥不去问下那个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的大人,他在草菅人命,拆散别人美好姻缘的时候为啥不手下留情?可恶!你们知道我死得有多惨吗?啊?!” “你,你快放了我哥!”弟娃突然鼓起勇气朝刘庄同吼道。 刘庄同一愣,充满杀戮的双目忽然间平复了许多:“……这些所谓的大人,口口声声为民父母,为民作主。其实他们就是一群比魔鬼还狠毒的洪水猛兽!一帮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我和梦庭小姐真心相爱,有什么错?姓徐的为了拆散我们,竟以数百条人命为代价!他丧尽天良,天理不容!!他们这些有权有势的,好像天生就该踩在我们头上不!——这个世界太残忍!留着有何用?!我要一把火烧掉这个毫无人性的地方!烧死所有的人!所有的人!!” 谭四道:“你,你明明是被人陷害的,罪魁祸首都已经被你亲手杀死,你还想咋样?这口恶气还不能消么?” “不——!”刘庄同咬牙切齿咒骂着:“消不了!永远消不了!!官字头上一把刀,所有当官的都不是好东西!他们在朝为官勾心斗角,相互倾轧,在下则鱼肉百姓,草菅人命!他们不知百姓的苦,只知一味的压榨,一味地索取,可恶!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我要替死在陵光书院里的无数冤鬼游魂讨回公道!” “呵……呵呵……”此时的我,双手双脚都已经麻木得冰凉,浑身颤抖着还算能挤出这么一丝冷漠的嘲笑。 刘庄同狰狞地瞪着我,问:“你笑什么?” “我笑……笑你读书真把头读昏了!咳!咳!咳!” “住口!” “你今天就是收了我的命……我也要说……你真是傻得可怜,你自己看看窗外……窗外的世界……和你生活的那个,世界,到底……有何不同?” 刘庄同愣了愣,缓缓转过头看向窗外。 我憋足了劲,继续说:“已经200年了……你还是那么固执,现在皇帝连紫禁城都住不了了……天下全变了!没想到你还这么固执……这么冥顽不灵!……这么傻……” 刘庄同若有所思,像是在喃喃自语:“皇上不在紫禁城?那当朝皇上呢?他在哪?……” 我笑道:“在阴曹地府……在替为所有的贪官所犯下的罪作忏悔!在……” “住口!”他打断了我的话:“你敢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你真该死!” 谭四悄悄溜到弟娃身边,像是在怂恿着他去干什么,逼得弟娃欲哭无泪,连连后退。 我嘲笑地问:“这么说,你还是愿意皇帝当权了?……甘心做他的臣民……甘愿受他的奴役!让那些个当官的在他的庇护下横行霸道,胡作非为?……你愿意?你,不觉得你很矛盾么?” 我感到刘庄同掐住我脖子的手渐渐开始松弛,他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自古都是这个道理,天下若无贤君来主宰,且不大乱?天下不由皇上来治理,难道还让你们这些贱民来治理不成?!” 我脸色铁青,迫不成声,眼看就快断气了,但一个意念仍支撑着我的整个意志,让我说出心中的千言万语:“没错!200年后的天下……就是我们的天下!……实话,告诉你……如果你生在现在……不要说是一个梦庭小姐……就是十个,你看得上哪个都可以放心大胆地去追求!只要你有这个本事……没有人能阻拦你,反对你……如果你是我这门这儿的人,你和徐家大小姐早就白头偕老了!……是你自己抱着怨恨在地下苦苦熬了数百年,是你自己愿意用你的报复来换取本属于你光明的下一世,是你自己把自己埋在仇恨里不愿离开,还害死了这么多无辜的人!你于心何忍?……你这又算个啥?咳!咳!!” “住口!——给我住口!!”他双手猛一用力,我和帅帅同时发出临终前的哀嚎。 “你快说呀——!你想看着你哥死在他手里吗?说呀!快说呀!!”情急之下,谭四一把将弟娃推了过来,不禁让他猛倒在地。弟娃泣不成声,看着我垂死的样子,一头叩倒在地:“快放开我哥,求你了……你杀了我吧,只求你高抬贵手饶了我哥!……” 刘庄同楞楞地看着弟娃,久久不语,四周异常的静…… 片刻后,弟娃才吞吞吐吐地说:“我……我叫刘悦,我也姓刘……200年前,我们……可现在这同样是种缘分,你不要再恨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你来这儿这么久也看到了,每个人的脸都红彤彤的,在这个学校,男男女女没有授受不亲的约束,这些你是看得见的是不是?……你不要再恨,你背着这么多人的怨恨在地下苦熬了这么多年,现在你也应该自己去追求你自己的幸福了!” “幸福?……”刘庄同楞楞地从嘴里吐出了“幸福”二字,我感到我的身体在缓缓下垂,但浑身上下全都脱离了自己,感觉不到我的手,我的脚,我的身体。耳边只听到谭四怨愤的责备:“要不是咱们把你从地下唤上来,指不定你还会多熬上几千年呢!”他哽咽着:“你还把你的私人恩怨转嫁到我们身上,你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无辜?明启,小杰,老大……还有那些被你烧死的人,他们和你无冤无仇,你为啥这么忍心要至他们于死地?……你是在嫉妒,你嫉妒他们比你幸福,嫉妒他们可以自由相爱!其实,如果你早一点放下这些毫无意义的仇恨,你现在说不定比他们更幸福!更快乐!……” 我的心咚咚直跳,模糊的视线中,刘庄同麻木的脸在若隐若现。他一定在沉思,在矛盾中剧烈地挣扎,斗争。 弟娃缓缓站起身,试着一步一步地靠了过来,他说:“请你……放开我哥,放了所有的人,好不好?……我们会像菩萨祈求,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在天上一定看得到,她一定会保佑你转世为人,过上新的生活的……求你了!”说着,他伸出手,缓缓把我从刘庄同的魔抓中解救出。刘庄同仍愣愣地站在原地,帅帅也趁机被谭四拉了出来,还没挪动几步整个人都瘫软地倒下了。 “哥,你好点没有?”弟娃一边替我抹背,一边着急地问。 刘庄同突然如梦初醒,伸手一把抓起弟娃的手。 “你干啥?!”我奋力冲上去欲拉回弟娃,但刘庄同将那根神出鬼没的金镯子在我们眼前一晃,在场的每个人都僵住了,四肢就像被冻结了一样。 弟娃摒住呼吸,恐惧地看着面前这个喜怒无常的厉鬼。 刘庄同轻轻把金镯子交到了弟娃手里,道:“我会走……不过,我希望你们永远忘记关于我的那段记忆……” “哐啷——!”窗户突然被风撞开,洁白的白窗帘随飘舞了起来,窗外的曙光一拥而入,一扫阴霾。弟娃缓缓张开手掌,看着手上这根经历了沧桑巨变的金镯子,在晨光的照耀下,纤细如丝,色彩斑斓,就像在烈火中重生一般,折射出异样的光彩! 当我再次看向刘庄同时,竟惊讶地发现他的脸白得像一张纸,目光呆滞,像一个很久没有吸过血的吸血鬼。他在和不断升起的太阳作了最后的赛跑,他煎熬地看着我们,看着弟娃,即使连腰都快直不起了还要硬着头皮站在窗前。 弟娃惊慌失措,手越抖越厉害,一不小心让金镯子滚落了下来。只听一声细碎的响声,金镯子落到地上,顺势猛冲向刘庄同,周围的一切纷纷为之让道,在一片混乱中,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顿时闪现在我的脑海——明启躺在走廊上——染满鲜血的湿冷冷的柏油马路——小杰苍白的脸———老大奋不顾身冲进火场——老大不甘合拢的双眼——帅帅举起斧子不忍砍向老大的悲痛场面———徐梦庭痛哭,挣扎的场面——刘庄同被压在废堆下,手还直直地伸向不远处的金镯子——陵光书院的大火——第4栋寝室楼的大火——圆明园的大火——金镯子奋不顾身地冲进了失火的圆明园! 耳边再次回荡起朱明卓的声音:“一切都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结束了!!……” 真的,一切真的都已经结束了…… 六年后的今天,我已经读完了研究生,毕业快一年了。现在在一所中学任教师,过得还算充实。你们知道吗,过去那个口无遮拦,巧舌如簧的谭四,现在居也当上了心理咨询师,供职于一家省级医院。胆小怕事的帅帅也混得蛮不错,现在在一家出版社工作。还有啊,他就快和徐莉莉结婚了,真是可喜可贺!人长得俊,就是有捷足先登的优势。 如今,虽然大伙儿都已各奔东西,但在去年,也就是2008年,我们还曾聚在一起,一起去北京看奥运。当时的北京真够热闹,简直可以说是拥堵,到处是一派锣鼓喧天,歌舞升平的气象,整个北京都为之而沸腾! 记得我们来到圆明园门口时,徐莉莉突然说要照张相留恋。她和帅帅一高一矮地站在圆明园大门的那几根石柱前,我把镜头对准这两张洋溢着幸福甜蜜的脸,咔嚓一声按下快门。 当我收起相机准备随大伙儿进园时,突然眼前一亮!是一个妇女,左手抱着一个孩子,右手的手腕上戴着一根金镯子,这镯子我怎么这么眼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呢。 “走啦!快点!还在看啥呢?人这么多,真是!”谭四不耐烦地拉着我直往前走。 不料,那妇女缓缓转过身对我微微一笑,她的眼睛如秋水般清澈,我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似的,到底在哪儿呢?记不得了…… (全 书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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