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风儿我是沙 作者:王 谦
用老百姓的说法,疯子就是神经病。医学科普书上说,神经病是神经系统的组织发生病变或机能发生障碍的疾病,疯子应该称作精神病人才对。不过现今的汉语词典已在"神经病"词条的传统释义之外新增了一条解释:"精神病的俗称",人民力量之强大于此可见,连语文辞书也不得不给它"约定俗成"一下。
提到疯子,人们往往就想到傻子。二者有区别,一般说来,疯子是阵发性的居多,而傻子则是长期一惯制(雷锋生时数年如一日为人民做好事,觉悟低的人污其为傻子,而没有谁说他疯,即是一例),或者说,傻子倾向于职业色彩,而疯子更像是玩票性质。大多数人缺少跟他们共同生活的经历,大致看去,二者有时不易区分。
宿舍区附近就位不平常的小伙子,因未曾与他多所接触,不知是属于疯派还是傻派。在本郎的视野里,那哥们儿总与我等俗众不同,几天不见,就生出一些你预想不到的变化。他每次出现,都像是有很急很要紧的事情要赶着去做,看上去神色焦虑可步履并快不到哪儿去,这就有几分任重而道远的意味了,令人睹之而生出些敬意。他大概脑子里装事儿太多,走路做事少有留神,于是常常在身上留有刚包扎过的痕迹,上回还是额头上捂着白纱布,这回兴许就是五个手指分别缠着创可贴。有时窃想,鲁迅先生当年常提到的到处碰壁的先行者大概就这般头角峥嵘吧。
从宿舍门外经常走过的还有一位老者,一年四季穿身黑衣,一般是走上十几步就将手中的一根拐杖向空中高高抛起,伴着口中发出一声长啸:"嗨~~~~!"有一回我骑车到这个城市的另一端去办事,忽听不远处传来一声熟悉的长啸,头皮一紧,一扭头果然瞥到那位黑衣长者和他抛起的拐杖。
多少年过去了,这个城市给我异样情感的惟有此二位先生,十来天不见,心里会有些失落。这种感觉让我大惑不解,二位显然不是在显赫部门任职,也不像是"呼机、手机、商务通一样都不能少"的成功人士,更与我见过的行为艺术家们不一样。终于,我明白了,原来他们就是不折不扣的另类人士啊。
说老实话,眼下的那几号另类写家、另类艺术家,其实不过是做秀者,--做严肃从艺者不屑、平庸艺人不敢做之秀--你敢将自己的靓照印到男式大裤衩上去拍卖吗?想想都不敢;但人家"上海宝贝"就做了这样的秀,并通过自己的口和记者的笔热销给芸芸大众。做秀与真实不是一码事,这就跟古月演了一辈子伟人,骨子里还不脱名戏子的本色一样的道理。
我想说,只有疯子和傻子才是真正的另类,不是说他或她的穿着、用语怎样怎样与众不同,而是说他们在精神上是绝对的另类。行人侧目,他不怕;邻居骂"十三点",仍我行我素;面对子女--他如果像平庸的人们那样有子女的话,他不会灌输给他们鸡毛蒜皮的自私意识;......一位同事曾满腔悲悯向我讲述,一个雨天,他在公交车上看到路边一位女流浪者正在没有任何遮蔽之处用一堆废纸烂柴生起火苗,在雨中她哈哈哈笑着,而几步之外就有一间废弃的门头房她却不去躲避。我在心里对这位常用艳羡的口吻谈论另类女作家作品的男士说:这才是真正的另类,在英文里只有大写字母、中文里只有黑体字才能配得上的人物啊。
我想,生而为人,那些本色的傻子或疯子才更近于人之天性吧。
这两天,本市下了场不小的雨。今天早上出大门去候班车时,看到那位年轻的另类正用一只从路边捡来的铁条弯成钩子,然后哈下腰,把自动门的滑动槽中积下的烂草、碎石扒拉出来。那样子,比专意要挑逗起众人谈论、媒体炒作的一茬又一茬文化界另类们可爱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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