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女人为本
女人身体可谓处处是宝。
出书以"大"命名的时代(如1990年代的《人工大流产》、《知青大返城》、《社会大裂变》以及各类《大论坛》、《语言大典》之类)已成过去时,随后是出版家们对选题进行细化挖掘,比如国外的出版家出版了《小城镇的桥》、《教堂的穹顶》、《19世纪的乡村车站》之类小专题的图集,接着就听说咱国内某边远省份有天纵英明的出版商正在搞一套人体细部的艺术摄影集,图片全以海内外当红歌星影星为模特拍摄,在丛书名字"色之魅"统领下,将身体按区域分布拍成数册情色俱佳的写真,再配以"别拧我,疼"之类有名无名的诗人的酸句子。已着手摄编的几册有《娥眉》、《秀目》、《酒涡》、《玉肩》、《双乳》、《腋窝》、《脐涡》,不幸编到这里就暂时搁浅了,因为脐涡再向下的地带不太好命名,叫"黑三角"吧,与40年前的反特故事片重名;叫"金三角"吧,易让人联想到中缅边境盛产大麻的那块地盘;叫"三角地"呢,又与互联网上著名的BBS论坛--北大的"三角地"犯冲,怕那帮乳臭未干的少男少女状告侵权;总不能叫"大腿根儿部"吧,忒俗不说,也明显的指示不到位。这些统统是从女人身体上去取材,盖女人体彻头彻尾的是美之天然渊薮也。
男人体的美感则相差太远,同样踮着脚掌跳芭蕾,穿在女人身上的舞衣纤毫毕露地将伊所有美感的曲线显露出来,而男人套上紧衣舞衣,借用香港李碧华的说法,则透着露也不对藏也不对而"图穷匕现"的感觉。这里并没有拿女性当欣赏的玩物或视男性如同无物之类的性别歧视,而是天生两性的物理构造如此,没有任何道理,你不服不行。
不光人体上各有用场的部位男女不同,就是身体的排泄物在利用价值上也是云泥之别。姑举一例,最迟从秦始皇开始吧,宫廷里的徐福(芾)们便开始从少女身上的青春初潮分泌物来炼制一种叫做"红铅"的东东,让皇帝一天若干粒内服了来长生不老。比之市面上出售的什么什么清代宫廷养生秘方,这红铅才是长生不老药的老祖宗,咱中国那么多精明的制药厂、养生研究所竟然没有启用这一秘方,不知是由于中国古代史上的四百多位(台湾柏杨老头有精确统计)皇帝竟没有一位活到现代而觉得无法让人信服功效呢,还是原料、制取诸环节太有难度?
中国人喜欢说的一句说是:天人合一。身体与其生理产品之不同如前所述,出自女性写手的文学作品如今大行利市,当也不会令人意外。若说前面所提的身体的资本是上天赋予的,则文字的创造便是人为的了。中国文学、出版界有一个独到的现象:一流的男写手往往比一流的女写手占上风,这不难理解,因为一流男写手从数量上先就比女一流多好几倍,这跟策划、炒作无关;可是接着问题来了,在策划、炒作的大纛下,二流、三流以至根本不入流的女写手却一定比二流的男写手有更多更大的市场占有份额,在流水线式的包装之下,她们和作品闪烁着频频卖点。
这种现象其实也体现了十几年来中国文化业的策划与炒作的最大成果,那就是:写作与出版由出书育人、以人为本,渐渐发展到了出书赚钱、以女人为本上面。赚钱,天经地义;看重女性,无可厚非,但只要大致考察一下我们目前的创作与出版大势,便会发现这两者在表面的热热闹闹背后已经偏离开了正常文化发展之轨,存在着既不合情又不合理的因素。
这一切的背后,写着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商机。在许多人眼里,经典诗人心中的"永恒之女性"今天便只意味着永恒的商机。自从文革刚结束、全民忙着向科学进军那会儿科普书包打天下之后,中国的出版业中,儿童和女性读物便一直是最大的商机,商机之所在,必定吸纳了最大的注意力和投资比例。平心而论,有关女性的读物,总能引起两性读者的共同关注。举一个简单的例子:20世纪80年代中期当波伏娃的《第二性》登陆中国书界时,大学里面几乎男女学生人手一册,不妨假设一下当时如果不是那本"第二性"而是专讲男性生理、心理的"第一性"新鲜出炉,引起的反应一定不会这么大,原因很简单:男人对有关女人的一切的兴趣远较女人对于男人的兴趣大得多。形而上的,女性独特的思维方式、哲学理念之类;形而下的,女性特有的身体结构、生理奥秘,总能有相当大数量的男性读者肯去花时间研读。就拿头几年所谓"粉领"出版物来说,它的读者群中,男性一定占了相当大的比例。
一句话,对于异性身体与心理奥秘的关注,男人的兴趣总是大大地强于女人。这便是这些年来有关女性的读物通常便于炒作而富于卖点的最主要的甚至可以极端一点说是惟一的原因。什么什么大众阅读需要、弘扬伟大母性、提高女性地位等等,统统是经济唱戏的招子,在文学图书排行榜的台后沾着唾沫点钱,才是策划与写作者们的真实面目。一篇《杂志:驮着美女奋勇前进》的文字,谈到以美女作杂志封面时写道:"这些杂志比公开的‘小姐'更容易买到,更容易拥抱,更容易抚弄。它们是一种女性解放运动,也是男人传递欲望的一种过程。"当利用女性写手的文字来装点着对人性的更深更执着的追寻之时,文学与出版业的一切其实离人性越来越远而离金钱越来越近,这是现代社会写手、出版策划人、媒体不遗余力地捕捞商机、可着劲儿地制造更多利润的商业童话。
略举几例成功的女性图书的名字:"蓝袜子丛书"、"红罂粟丛书"、"红丝带译丛",还有一套像是叫作"风头正劲女作家"什么的丛书,收入陈染、林白等女写手的作品。你会诧异何以世间那么多或美丽或中性的词汇一旦与女性结缘,便会派生出那么多美仑美奂、叫着好听、明摆着有卖点的词组以至成为图书的品牌。男人么?则既惨且淡,谁能"策划"出一套以男人为本的丛书名称,本郎会从心底真正佩服他。反正男性图书除了"男性医学"、"男性性病"之类引不起任何绮念的干瘪瘪的词组之外,跟什么袜子呀、罂粟呀、丝带呀什么无法结缘,除非暗示读者有同性爱之类暧昧的意向,--不过细想之下,话儿似乎也不能说得太绝,若是策划上几套 "烂袜底儿"、"跪搓板儿"或"绿帽子"的时尚书,也会享有畅销的运道,可是,我不知道会不会有足够勇气的作家朋友加盟进来,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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