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行（下）

五、梦中的雨后池塘

   江南的绿，我更加相信是多雨，那不间断的雨丝润泽了这片土壤，将她装扮得更加妖娆妩媚，如一颗绿色的珍珠镶嵌在这块多情的土地上。江南的水乡，总是这样萦绕在我的梦中。

   乌镇，一颗从天堂散落到江南的明珠，从里到外都渗透着羞涩，碧水蜿蜒，小桥流影，乌蓬船的橹声荡起的涟波画卷般在眼前徐徐展开，乌镇与众不同的是沿河的民居有一部分延伸至河面，下面用木桩或石柱打在河床中，上架横梁，搁上木板，人称"水阁"， 水阁是真正的"枕河"，三面有窗，午夜梦回处，可以听得橹声唉乃，飘然而过。

   以河成街，桥街相连，依河筑屋，深宅大 院，重脊高檐，河埠廊坊，过街骑楼，穿竹石栏，临河水阁，古色古香，水镇一体，呈现一派古朴、明洁的幽静，是江南典型的"小桥、流水、人家"，石板小路，古旧木屋，还有清清湖水的气息，仿佛都在提示着一种情致，一种氛围。

   总是在无数的飘想中，来到过这样的意境。总是在无数笔墨的描绘中，舒展着一个属于自己梦幻中的雨后池塘，幻想着自己穿越时空回到久远，宿身与这样的一个庭院、一处阁楼、一座亭台。合着月华吟诵诗句，陪伴着残灯静听屋檐雨滴落下，凭栏把酒烟雨朦胧处，枕波静听雨点轻打残荷声。

   走过曲径古老的石板街巷，走在雕栏石切的拱桥，一种静默，一种真正的静谧中的祥和氛围倾洒在这个水乡。梦幻的意境，梦幻中的水乡，千百年来演绎了多少才子佳人的故事，梦幻的水乡，如一杯陈年的甘醇，醉了清晨，醉了黄昏，也醉了爱的柔肠。

   这就是我的雨后池塘，这就是那相伴的影子缠绕的梦乡，是那一阵清风拂来的舒畅，波动起温情的涟漪。是那一片云朵，抚慰了残月杯酒中惆怅。那油纸伞下的女子，盈盈含羞的双眸，释怀着一曲幽歌，在阁楼深处，婉转吟唱。

   流苏般的意境，遮掩了江南首富沈万三的蓬壁辉煌，那"修真观"上的一把算盘，揭示了人算不如天算，繁华落尽后，无语话凄凉，唯有这安详中的静籁定格在永恒中。

   诗画般的意境，展示了江南才子唐伯虎飘逸中的浪漫，那桀骜不驯的洒脱从那一袭长衫的的摆动中流淌，醉步醉语的吟诵羞煞了权贵，也羞红了秋香。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若将富贵比贫者，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贫贱比车马，你得驱驰我得闲。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似梦似幻中，举起一杯思潮中的甘醇！干杯！让我们也迎风长啸把酒于桃花盛开的丛中。

六 、碧水绕山青

   雨纷飞，在浩瀚的水面激起圈圈涟漪，烟雨朦胧处，一碧万顷下，岛屿棋布，大岛如山，小岛如船，个个清脆欲滴，像一块块半浸在湖中的碧玉。游艇破开碧水翻卷起白色的花朵朴散在湖面上，与纷飞落雨的天空依旧还漂浮的白云相互辉映着，岛屿稀疏处，开阔的水面、晶莹透澈，深远浩渺，宛如海面。湖湾幽深多姿，景色绚丽多彩，翡翠般似绿如蓝。一个丰饶的湖面世外桃源，林木繁茂，鸟语花香，座座青山静卧在碧绿的怀抱中，一片碧绿环绕拥抱着座座青山。

   千岛湖，汇水区域达10442平方公里，森林覆盖率达95%，有"绿色千岛湖"之称，大小岛屿形态各异，群岛分布有疏有密，罗列有致。群集处形成众岛似连非连，湖面被分隔得宽窄不同、曲折多变。如一个东南大地上娇美的新娘，默默含羞的煽动着眼睛凝望着属于她的摇篮。

   碧水绕山青，风动流云卷。流连在颗颗珍珠一般的小岛上，在枝繁叶茂的小径中缓步前行，呼吸着秀美中呢喃的气息。雨丝飘飘成点点沿伞滴下，如飘落的思绪散落成花，点缀着流淌的情思顺流而下，去看那"锁岛"锁住的心路随笔，去听那"鸟岛"婉转的鸣唱，在一片幽静繁茂的自然和谐中，合着乐章悄然倾吐着迷香。

   思潮如翱翔的翅膀惊鸿般掠湖面擦过忽又振翅插入云天，拥抱着一片祥云，头枕一份安详。又忽如临风把酒长啸任河山翻涌，纵马扬鞭在不尽的天边尽头，在旷野中呐喊咆哮尽显男儿英豪。去感怀着"海瑞祠"中的浩然正气，去领受"岳王墓"前那豪情云天的悲壮。凝思，收拢昨天和今天的画卷，举杯！让风云在红尘碰撞！

七、沈园怀古话惆怅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在沈园有座古朴的小石桥叫做"伤心桥"，这一座很普通的水乡随处可见的石桥却记载了一段千年绝唱的哀叹。

   抚栏肃立，满目残荷。追溯千古，画面依稀。飘洒的陆游和唐琬牵手在梅花绽放的池塘边，那满园的梅香弥散在煮酒对饮中。一个英俊豪爽，才华过人，一个才貌双全，通晓诗词，只可叹棒打鸳鸯各奔东西，不禁的哀叹，让古老城楼上的夕阳黯然混浊。

   我们想象着那时的一对才子才女不期而遇重逢在这样园地的情形：夕阳下，一样的庭园一样的小桥一样的池塘，却不一样的重逢，一度的飘洒写满着忧郁，曾经的娇媚浮现着愁容。虽然那桥下依旧春波泛绿，却滴落伤心的泪水，梦断的香魂已经过去多年了，蓦然间，故人在，却已是梦醒时分的凄冷，山盟依在，锦书难托，不由得泪沾衣襟，唏嘘黯然。

   "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邑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伤心桥下，唐琬蹙眉茫然，愁肠百转。那曾经的欢愉，那曾经的缠绵，那一场梦景的昨日恍然已经千年，挥别的无奈望断了秋水，只有空楼的叹息，只有夜晚中惆怅的无眠，只能将无边的愁绪滴落在纸面。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栏，难、难、难。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询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馨竹难书的一片柔情付与东风飞白絮，辗转哀叹的一缕倚思抛细雨送走黄昏。清风依旧，时光轮换，依稀还听得见那当年的低泣声。那千古绝唱"钗头凤"写就了万代忧思的不了情，那至死不渝真挚爱情的依阑垂泪和对月吟唱，都会烙印在岁月的流逝中，镌刻在后人不穷的冥想里。

   伫立在雨中的古迹，想起那"飞来峰"下的思索，想起那"黄龙洞"中月老的红线拴系在峭壁上的那个大大的"缘"字，想起那"灵隐寺"前燃起的香火，那顶礼膜拜的双掌合十中，那祈祷的虔诚，那渺渺升起的香烟逐渐散去却凝聚在九天的祝福，愿天下子民祥和，让风云的陪伴脚步，走向无垠的天边，走进每一个清晨和黄昏，走进每一个，江南的梦中！

八、亭台把酒忆江南

   "~~~~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

   低吟着曲水流觞下王羲之的"兰亭序"，勾画着"拙政园"中亭台楼阁榭，"绿浪东西南北水，红栏三百九十桥"，那"移步换景"处，折射出的幕幕小桥、流水。那来去无尽的流水，蜿蜒曲折、深容藏幽。那"九曲桥"小径延伸的长廊逶迤在木映花承的散淡闲愁中。

   那西子湖畔浣纱女子的长袖，那枕波双隐的伉俪促膝并肩的漫步，那断桥神话的邂逅被压在雷锋塔下的哭泣，还有那十八里相送时执手相看的泪眼，尽付与日落月升中。

   追溯着唐寅的奔放不羁，用一杯酒，醉卧在那依旧嫣然的桃红丛中。用一杯酒，祭奠着"伤心桥"下那千古的爱恋。范蠡走了，带着西子仙女泛舟于五湖之中。陆游来了，重逢的却是一生的叹息。那梅朵的故事里，写满了一池的碎波，只留得一片残荷静听雨声。还有那一双回眸的双眼，还在烟雨朦胧的杨柳岸边尽诉情怀，即便是化作蝴蝶，依旧不舍不弃，相依相伴。还有一个神话，遗留在鲁迅先生的烟斗中，在"三味书屋"的畈前，随着那灵隐寺的声声钟响，回荡着新纪元的呐喊！

   梦中的水乡，多情的江南，这里没有无垠草原上策马奔驰的豪迈，这里没有塞外边关羌笛幽幽的凄凉，这里没有大漠旷野的孤独。这里只有静谧中的祥和，有小桥曲水的婉转轻唱，只有那情思编织的罗绣曼舞在水中阁楼，只有那油纸伞下的倩影，淡淡的隐没在曲径的小巷。只有那千古爱恋演绎的故事在庭院深处低语，辗转柔肠，用一槌暮鼓苍老着前世今生，在那一泓秋水中望断隔世的红颜，去等待着下一个轮回。江南，就如一个村姑，在盈盈一水间涉水而来，停留在梦的心房。

   风起处，暮霭沉沉，临窗凝思，不尽的遐想。取一杯醇酒溶化在感怀中穿越千年回到现在，依旧桃红柳绿、碧水青山。

                                                                                                                2008.11.13日笔于深秋